覆世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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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不情之请

    “你个小泼皮,欺我没进过牙行?没见过别人家租妻卖女?一个男奴哪值得五两银?三两就顶天了。”

    姚翁一见对方这坐地要价的架势,哼唧了一句。

    “一个青壮贱卖个二三两那都是老皇历时候的事情了,姚老您是不知道,自那东面的绛教与丐帮听说要打起来,俺们这边的生意就好了不止一点两点,但生意再好,也经不住两派武爷抓去填河填线的炮灰多啊…”

    南蝶他爹衔着一块血淋淋的肉片,不见他吞下,他就一边拿着一边继续言道:

    “四相门一边卖人给那群富乞丐,一边卖人给绛教,他们要做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能转卖去丐帮的还算好了,能做那行伍里的力役活计,要是转卖去了绛教,呵,指不定做完固城挖壑的活,一见没了剩余价值,还被他们抽血剥骨,当那血薪,沉进他们的万丈苦海呢……”

    南蝶他爹言毕,一口咬下满是“甜美”汁水的嫩肉,便不再多言。

    不稳定的流民各家不收,各派不要,但能随意生杀予夺的奴隶却是各地欢迎,是就连那饱肚诗书,化文墨衍浩然气为己用的浩然宫都不能免俗。

    “你这生意经倒是念的好,都念到我身上了,有那么好的脑筋,怎么就不见你当年冲破那意气关呢?”

    姚翁在听完对方的话语后,随口念叨了一句,就是半响无言,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一时冷场,但有人唱完黑脸,自然就有人唱那白脸。

    上首老妪先前同样是半响不动,但等她的小儿子齐东豹说完,她便开口阴阴言道:

    “我豹儿自小就这副泼皮模样,你是第一天知道吗?他指不定还是你当年留下的种,你怎么不说说看,他和你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子?斤斤计较的时候也像你个死损样?”

    信息量爆炸的一句话,听得站在正中的李鹤之目瞪口呆,但那群寨中男女老少听闻,却是各自在哈哈大笑,好像都习惯了他们老族长的虎狼之言。

    “哼,老夫…老夫没五两银子…”

    姚翁歪过头去,有点不好意思似地冷哼了一句,他讪讪言道。

    表情向来徘徊在冷漠、嘲讽与不屑三者之间的姚翁,不知是帐内火光的问题,还是什么缘故,李鹤之莫名觉得这位平日里正正经经的老人家是有种奇妙的羞态。

    李鹤之一时是没读懂姚翁此刻的心理,但他心里是突然升起了这么一句话:

    谁还没年轻过呢?

    他看了一眼那位大男子汉坐姿,跪侍在老妪身旁的少女南蝶,看了一眼小姚安,想象着姚翁与老妪年轻时候的大约样子…

    啊这…啊这……

    “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五两银钱都凑不出来。”老妪用身上的毛毯擦了擦手,又示意南蝶去添一盘新肉来。

    姚翁叹了口气,他自是明白交情与买卖的确是两回事,在这个寨中,更不适用那些苍民人家的人情世故。

    于是乎,他只好在自己的身上上下摸索一番。

    是连同之前那在李鹤之那处得来的一贯铜板,与一堆琐碎钱两,全堆叠到了身前的桌几上,姚翁言道:

    “我全身就一千八百余钱加二两银子,多的我也没有了,他,我一定要买走。”

    “为了个陌生小子那么上心,这可不像你的作风…这人,怕不是你的弟子,而是你私生子吧?再加一两。”

    老妪一副吃定了姚翁的模样,她冷笑言道。

    “齐北燕?!有你们这样做买卖的吗?”姚翁一时是好气又好笑,他愤愤言道。

    “不给?南蝶,关那小子回笼子里去。”老妪挑了一块热肉,几口吃下,便一副盐油不进的样子。

    南蝶听她祖母如此吩咐,也不多逼逼,就径直走向了李鹤之。

    “诶诶诶,你们等等,你们等等…”

    李鹤之一见不妙,自己是好不容易才从那猪笼出来,怎么又要关回去?

    他立马就停下了大口吃瓜的兴致。

    开玩笑!我才是当事人好不好!?奴隶再怎么没人权,但我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现代人,那哪能心甘情愿受这种对待啊?

    他急忙开口言道:“我之前身上有八千余钱,加起来买我自己的自由也绰绰有余了吧?”

    一千钱等于一贯铜板,一贯铜板等于一两银子,十两白银等于一两黄金,各家各派的兑换价值或许会略有浮动,但这个寻常时候的大致比例,李鹤之自是从姚翁那听闻过的。

    “呵,姚广济,你老糊涂了,你私生子更糊涂,我们这收铜钱吗?一家印一家的钱,不知道几时就会变废品的玩意儿,外边现在可是年年都在打仗呢,鬼才收你们那堆破铜烂铁。”

    老妪坐在最上首冷冷言道,而一直默不出声的南蝶亦在这时开口道:

    “你是我抓来的,全身上下的东西那自然都属于我,你还想用我的钱买你的命?那有这个道理?再说了,自己赎买自己的钱两要翻倍,这是你们各家各派自己定下的规矩,你想什么呢?”

    啊这…

    李鹤之眼皮抽动了一下,一种无语感让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场面一时僵住…

    就见无久,姚翁又是叹了一口气,他终于无可奈何地说道:

    “北燕,那你就说吧,你到底是想让我做什么,你才肯放人?”

    “呵,你现在终于肯放下身段来说了吗?之前不是很硬气的吗?还衍势境的武老爷呢?还不是硬不到哪里去…”

    齐北燕翻了个白眼,便站起了身来,她继续吩咐道:

    “把我们的姚大老爷安排到最好的寨帐中,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我乏了。”

    “是,祖母。”

    “好嘞,寨主。”

    几句吩咐,寨民们纷纷应答如是,老妪便在身后右侧,另外一名少女的搀扶下,走出了这座兽皮大帐。

    姚翁见此,后又问了姚安一句是否饱食,姚安点点头,他们也便起身,离了这座营帐。

    李鹤之有注意到,姚翁为了遵守他那食不言的老派规矩,依旧是全程没动过他面前的那颗冷兽头肉。

    啊这…那我呢?那我咋办???

    李鹤之一见各色寨民们是随那两位正主纷纷离开,他又再次站在了帐中不知所措了起来。

    我不会又要去那“豪华包间”多住一晚吧?那可真是人格与生理上的双重折磨啊…

    “额…那我是…”

    正当李鹤之想开口问询一下,他今晚到底是一个怎么的安排。

    还在营寨里收拾叔父老小们各种叶、陶餐盘与餐用小刀的南蝶,回望了李鹤之一眼,她面无表情地言道:

    “愣着干嘛?过来收拾干净,你是我的奴隶,今晚洗干净了,和我睡。”

    啊这…?

    不太好吧?

    姑娘!我们真的不熟啊?

    就这般,一夜无言。

    本有点小期待的李鹤之,是被齐南蝶用同一根粗绳将手脚束缚住,并拴在了她的寨帐门前。

    他盖了一张齐南蝶丢过来的小兽皮毯,便凑和地睡过了这一夜。

    其人身上那脏臭兮兮,后背还被磨得破烂的苍民衣袍,也在几盆冷水泼身便算洗净后,换成了他们这个寨中,那颇具民族特色的四方衣毯。

    这衣毯自是那最为简陋的一档次,无任何染色,也无任何图案刺绣。是与其他被拴在账门前的那些个,其他奴隶的毯衣为同一个制式。

    除了能勉强遮蔽躯体外,李鹤之更觉得胯下是凉飕飕的。

    李鹤之只能安慰自己:

    入乡随俗吧…起码自己现在的处境,是比那些还在关在木笼子里,整日与屎尿作伴的其他奴隶,要好上不止一筹了。

    诶…流民开局本就够惨了…没想到我还能混出一条奴隶线…我拿到的,难不成是石勒的剧本吗?但我可不会相马啊……

    依旧是那处兽皮大帐,各人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

    不同的是,这日来的寨中老少并不多,而李鹤之还多了一张草席,是能让他能盘坐于地上。

    齐南蝶这次则没侍奉在老妪的身侧,反而是拿着一把短刃,站在了李鹤之的身后。

    看这个虎娘皮的架势,颇有一种,如果今天的姚翁与老妪没谈拢,她就要化身为李鹤之介错人的感觉。

    看来她们先前那坐地要价的情形,其实根本就不是为了钱,而是直奔姚翁而去的。

    “你还记得南天岳北山间,那虎头寨吗?”老妪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茶水,平静言道。

    “记得,当初的东虎就是….”姚翁把话说到一半,便嘎然而止了。

    “你可真会聊天。”老妪撇了姚翁一眼,便继续说道:

    “我们齐寨自那时起,就与哪群虎头贼结了世仇,他们这一辈人也不知哪修来的破运道,是一门出了两个踏过意气关的贼孙,一人去了四相门,成了你们武家走狗,一人留守寨中,成了他们的新任寨主,他们两兄弟这几年在南天岳这片地是搞风搞雨,无人可制,无寨敢制,我们的生存空间已经被他们挤进了角落…”

    “你是想让我去杀了那两人?我姚广济一生从不杀生,这个活,恕我难从。”姚翁未等老妪说完,便插话道。

    “你不杀生这破规矩…我自是一直记得的,要不然东虎当年,不是为了承守你这个混账师傅的混账规矩,他也不会落得被人剥皮抽骨的下场了……”

    老妪望着那袅袅升起的茶汤轻言,似是释怀般平静言道。

    “他的仇,我已经报了。”姚翁喝了一口茶汤,后便默然无语,但看他的表情却似是一时难以释怀。

    “如果不是你还算有点良心,叫你那班狐朋狗友屠了那任虎头贼主的满门,你看我能让你踏入这个寨门?”

    老妪看向了姚翁,就见姚翁盘坐闭眼,再无任何的表情波动。

    “那这次,我请你,再去请你那班朋友,去杀那两人呢?”见姚翁静如木雕,老妪阴测测言道。

    “我不为此杀生。”姚翁冷冷回了一句。

    “如果再加上这小子的命呢?”

    老妪言毕,当李鹤之的cpu还未将听到信息处理过来,顿时便觉得…

    凉凉凉凉凉!姑娘!你的这刀小心点啊!是真的凉啊!

    就见,齐南蝶应声拔出那了把短刃,是稳稳当当地架在了李鹤之的脖子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