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世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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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五仙

    蜈蚣,一种掠食性陆生节肢动物,他密集的多足与狰狞的样貌常常会让遇见者感到恶心与不适。

    不想被人用大脚直接踩死的他们,往往只能昼伏夜出的活在潮湿的墙角边、破碎的砖块下、腐烂的树叶间、破旧的房屋里,从不敢轻易露头。

    因惧畏日光而长时间生存在阴影中的蜈蚣,虽有八只单眼,但却视力奇差,大自然便又为他们进化出了能搜寻同类气味的触须,以代替那不堪大用的眼球。

    吴恭,旧派五仙教在当世仅存的,为数不多的虔诚弟子。当然,这五仙旧派是武门之人的说法,他们自称自己为真五仙教。

    其与当世那个十二家之中的庞然大物五仙教的区别,则只是他们侍奉的图腾不同罢了。

    毕竟,如果不是武统上的同根同源,那谁会把一群侍奉蜈蚣、蝎子、壁虎、蟾蜍和蛇的教徒,与那侍奉狐、黄、白、柳、灰的教徒扯在一起呢?

    五毒和马仙明明就是两家东西,也不知道是谁如此强硬的改了人家名谓,如此强硬的改了人家教本...

    但既然,那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老恩怨了,他们五仙教到如今都不多说什么,现在自是也无寻常人家再提起此番纠葛。

    可不提起归不提起,其并不代表着将会有人从此遗忘他们的根本,真五仙教的吴恭便是属于永不遗忘的那一批人。

    按以往,他们乌州的五仙教众去游历红尘,磨砺心境,也只会选择徘徊在周边的那几个大洲,是从来都东不过禹江以东,北不踏凌山以北,但这旧派吴恭却认为,他凭什么要遵守这条耻辱的条约?

    他们五仙教与那个男人定下的约定,与他真五仙教有何干系?

    他自是要作为第一个打破这道余威枷锁的五仙教徒,走去那遥远的大陆最东,越过那万万里之广的神苍,站在最北之寒土一看身后。

    而在共治三十七年,他终于完成了他的第一个目标,他游历到了苍河以北的最东方海岸州郡巽州。

    一路上的游历体验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毕竟在他们封闭的乌州之内,五仙教的五个流派还天天火并,天天大小阴谋权谋不断呢,他以小窥大,不难想象出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的...

    只能说,果然是不出他的所料。

    看够了与他们乌州没什么两样的巽州海岸线,吴恭选择归途而返,在回家的途间,他无意间又听闻了一件让他气愤难耐的事情...

    说是有一名他们南疆乌州的乡人被药师府的方士给抓了去,将要丢到绛教的大牢里候审,这真是气疯了他。

    对弱者的生命强取豪夺本没有错,绛教凭什么审判我五仙的子民?更该死的是,那还是被药师府的那群老不死方士给抓了的!真是活丢这个人!

    吴恭在那段时间,是把这名与他有同样理想,却又自个无比弱小的乌州老乡给骂了无数遍,当然,绛教与药师府被他痛骂的次数是在这无数遍的基础上还要多上那么几回的。

    但当吴恭去到了鹿儿屿,准备给他的老乡收尸带回乌州去时,他却发现,他好像搞错了什么...

    这白脸断发的病恹恹小子...应该不是我们五仙教的子民吧?

    不过,他倒是有几分好口才...让我想想看啊,能不能从那老匹夫手上把这人抢回我们五仙去...重振教罡正是需要用到这种能说会道的人...

    于是,确认了自己的目标,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吴恭,是一路阴恻恻的尾随其后,在一望无遮的泥野上靠着各种虫蝇报信,他跟着李鹤之三人是越走越远。

    那老匹夫与我相当,应该也有个衍势境的修为,强抢是有点难度的...那我该如何支开这个老匹夫呢?

    在快走到了邙河边上前,吴恭终于有了一个好主意,他从他的五彩衣袍下摸出了一个狰狞而笑的干瘪脑袋,他也笑出了声。

    有了!让那老匹夫自己把人赶走那不就好了?只要那小子落单,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贱民,那还不是简简单单?我也正好可以试验一下这个新炼出来的怒心魔蛊好不好用...

    吴恭将这颗心魔蛊扔在了地上,喉咙里还发出了一阵嗡嗡嗡的恼人声响,像是...某种语言?昆虫的语言!

    不刻间,那颗心魔蛊本是萎缩的皱巴巴表皮开始慢慢撑起,干瘪的血肉更是开始肿胀,一条条充满活力的灰黑色细长虫还刺破了表面肌肤,纷纷蠕动而露头,看上去就像一颗晾坏了的圆形毛豆腐。

    当吴恭最后两个音节的嗡鸣停止,那蛊虫脑袋就如活了过来一般,是灵性的靠着一众小虫在一伸一缩的配合间,独自带头冲锋。

    直至...那个可怕的夜晚...

    吴恭本以为他的大计将成,他可以靠着晚上给那小子植入点特殊的心魔记忆,好让其脱离那个药师府老匹夫的掌控范围...

    但是...

    但是当吴恭在第二天于林野中醒来,他什么都记不清了...

    眼前更是黑蒙蒙的一片,在他向自己的眼窝摸去时,他只摸到了两个空荡荡的血洞...

    痛觉,五仙教教徒自修炼了那五品的内功心经《离魂容蛊宝典》后,按理说,他们因为功法的作用,便会失去身上的所有痛觉,好让他们成为在人世间能自由行走的蛊物容器。

    但是,他在隐隐约约间记得,自己在最后的记忆中,他好像是被痛晕过去的...

    我...昨晚..我..发生了什么...?

    吴恭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除了真炁透支带来的头晕目眩与口干舌燥,他此刻关于昨晚的一切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但乌州人与荒州人毕竟被武门中人笑称为江湖二愣,他们这称呼可不是虚有其名...

    已经决定了一根筋走到底的吴恭,用五仙六品绝学《拟态虫胎》给自己稍微处理了一下眼球缺失的问题,便又想继续跟上去,好完成他复兴五仙荣光的伟大理想与宏远计划!

    但为什么我感应不到我的心魔蛊去哪了呢...?奇怪...难道是...

    一动不动的吴恭坐在陈二郎的乌蓬小船之内,有眼无珠的歪头细想着各种...难不成,真是因为他练出的心魔蛊存在了某种严重的瑕疵,他才会遭此反噬的吗?

    但不应该啊...算了,还是直接回收心魔蛊,抢完人,等看完再说吧...

    哐...

    乌蓬小船靠到了河的对岸,吴恭两眼无神的独自想着,似没注意到小船已经靠岸的撞动。

    又过了不短的时间,依旧是久久没有半点动静...

    “这..这位客家,我.我我我们已经到岸了。”

    陈二郎站在岸边上,先是给他的乌蓬小船用粗麻绳在木桩上打了个死结,见老半天时间,那位虫脸怪人依旧是不从自己的船里出来,他便对船舱里面的那位客家颤巍巍地提醒道。

    要不是他舍不得这艘他老爹给他传下来的营生老伙计,他早就想提桶跑路了,果然,应了今日的这个鬼天气,本就是不宜作生意,外加不宜乱走动的!不然他现在那能遇见这尊请不走的活祖宗呢?

    “客..客家?”陈二郎在又等了好一会功夫后,见半天没有响动,便鼓起勇气重新跳上了船去。

    他支起船舱门帘,往里面一看...

    “妈呀..我这是..我这是..难不成是活见鬼了?”陈二郎打了一个寒颤,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他是越想越害怕,也不准备继续作今天的余下生意了。

    他现在就只是想着,要快些回到家去,等隔天再去找邑中那些会跳大神的真神仙,给他请几柱驱邪的高香回来。

    今天的经历对他而言也太邪门了...

    ...

    君湖帮总坛的一间偏厅内。

    “什么?你这倒霉玩意儿!快!快把这东西烧了!!!”一名身穿着半袖麻衣的精壮中年汉子急切地叱骂道。

    “为什么啊?师傅,你不是曾说过,那些能做成上好法器的材料都是一顶一的昂贵吗?有便宜不占是王八可是你老人家说的啊!”田二不服言道。

    “唉哟哟?还顶上师傅的嘴了你!骂谁是王八呢?毛都没生齐全!你是懂个球啊你!!”

    麻衣中年刚作势想站起身来,举手打这名顶嘴大弟子一计响亮的巴掌,但却又是被其他几名眼疾手快的同辈师兄弟们共同拦着,并客客气气地请回到了座位上。

    君湖帮的在场老人们也同时和气的圆场说道:

    “田掌门,消消火气,消消火气,田二他们不过是群还没有什么见识的小年轻,不明就里,我们给他们解释解释就好了,何必动粗呢?”

    “哼!”田掌门见那么多人都不理解他,他便也一拍身侧的太师椅扶手,只气哼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田二啊...”那和和气气的老人见田掌门终于重新坐下,便转头对向那依旧满脸不服的田二等人,他继续言道:

    “你可知道你捧回来的这颗脑袋是何物?”

    “不就是五仙教的心魔蛊吗?五品的法器,能买下我们这整座村邑的法器!”田二还带着几分愤然言道。

    他被那王老唤作没什么见识的小年轻,虽是在帮他打圆场,可在他心里,还是有一万个不乐意的。

    毕竟,要说他们这群帮中老人,是有那真刀真枪的真本事真的高过他,他自然也就无话可说!

    但现实是,这群一个个都是靠熬资历才坐上高位的帮中老人,整天就会尸位素餐,不求上展,这让他一个想进一步发展宗门的年轻人这么想?

    更何况是,自己这些年来的修为进展,是全靠着自己磨砺得来的,现在不过二十五,他便能比肩掌门,那他为帮派发展而着想时,却还要被掌门骂骂咧咧的打一顿,那他这又哪里会有好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