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额，我是说……你觉得……”

    屏幕上的眼睛看着她，虽然她知道真能看见自己的只有摄像头，但她还是低下了头。

    “我果然还是没法把你当成格子。”

    商淮叹了口气，将电脑放在床上。屏幕上的小人苦恼了一下，抬头看向她。

    “你不需要把我当成左格，”那个像是迷你版左格的小人说，“就把我当成导游怎么样？”

    商淮叹了口气。原本她是来这里找真相的，被左格这么一耽误，左定酒店右买景点票，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好好开展她的侦查工作，况且因为左格擅自退掉了自己原先的酒店，她连犯罪现场也进不去了，真是雪上加霜。即便风景再美丽，旅店再华丽，也勾不起她一点点的兴趣，她只希望能快点找出方伦是凶手的证据，然后让自己的好友恢复正常。

    “左格人呢？很久了都联系不上，明明之前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的，结果最后就给我发了个莫名其妙的邮件。”

    那个人工智能出乎意料地没出声。商淮以为自己关了声音，开了几格把音量调到最大，又抱起自己的笔记本使劲晃了几下，又问了一次，那笔记本里的小人虽然会跟着笔记本一起被晃得晕头转向甚至趴在地上吐，却始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告诉我，她……或者我该说是你吗……到底怎么了？”

    电脑支支吾吾几声没说话，商淮合上盖就打算自己去一趟案发酒店。电脑并没有因为因此进入休眠模式，里面还传出了吵吵嚷嚷的声音，音量大到足以让周围的宾客纷纷冲到门口投诉的程度。商淮无奈，只能背上了电脑包，但那里面的声音依旧没个停，一会儿叮叮咣咣，一会儿播两首五音不全的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包里绑架了个人，屡次被警察拦下盘查。她终于忍不住，跑到了一个小角落里打开电脑。

    “你到底要干什么，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给我安分点？”

    “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好吗，商淮？”

    商淮没做声。她的心里默念着这不是左格。她知道左格是个什么样的人，每次庭审出了问题，案件里的线索不明朗，又或者是遇到了什么瓶颈，左格会和她一起查真相。哪怕最后因为种种原因真相并没有派上用场，什么撤诉了，私下解决了，左格也从来没抱怨过，只会说两句“真复杂”。

    “可你明明说过，每次真相你都会陪我找到的，格子。你要食言吗？”

    电脑里传出一阵呲啦啦的电流声。

    “好吧，就这一次。”左格的声音说，“最后一次了，商淮。”

    左格不是凭空猜测凶手的。商淮知道，她一直都相信左格不是个会随意怀疑别人的家伙，所以左格说了凶手是方伦，她就相信了。方伦的事情她也算是查到了点苗头，他们定下酒店后方伦就把酒店收购了，显然苏家或是天车有什么内鬼，只是方伦甚至从没来过这件酒店，他留学回国后甚至再没出过国。

    “定向爆破，你确定吗？”

    “我很确定，因为方伦不想杀我，我当时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苏宇齐几乎是被击穿了。”

    爆炸的报告商淮也看过了。里面写着弹片轨迹异常，甚至有点类似出膛子弹的模样。但由于已经有组织表示对此负责，警察抓住了犯人，没人有异议，因此也没人再深究下去。但这样结合起来看……

    “苏宇齐身上什么东西激发了定向爆破？”

    “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我知道的确是。我的猜测也就到此为止了。剩下的……”

    电脑里的语气再次犹豫起来。能让左格犹豫的东西不多，她大概能猜到，应该是怕她有生命危险。

    “别担心，我不会让自己犯险的啦，顶多拿个能模仿苏宇齐的东西放在那里，走远点距离之后再开始试验。”

    电脑里的小人似乎认可了这种说法，严肃地点了头，随后商淮的手机收到了一大堆短信，都是寄到宾馆的快递。

    “你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商淮手忙脚乱地关掉手机声音，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来往的工作人员才抱着电脑从酒店里匆匆离开。

    出过事，特别是出过人命的房子一般都贵不到哪里去。相比于之前的步骤，订到案发现场周围的房间算不上什么太难的事，商淮在酒店服务员的帮助下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门，说了几次自己对驱邪比较感兴趣，当然，全靠那位人工智能翻译得好，那些服务员再不围着她问东问西。

    “你们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的？”

    “从走廊走过来，然后，他可能说了两句话这样的？”

    “说到底，我们怎么也没办法重现当时的场景啊，就算真的是苏宇齐激发了，可现在他人……”

    “嘿，别担心，这不是有我吗？”

    电脑里传出了明快的声音，沉默了几秒，随后传出了截然不同的男声。

    “商淮，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了。“

    她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她戴着左格买的全套护具，手上拿着小音箱，正了正胸前的摄像机，刷卡开门，小心翼翼地拉开门，又提示那位苏宇齐的人工智能再多说两句。

    只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爆炸，没有滴滴滴，风平浪静。商淮趁此机会扫视了一下这套豪华包间，果真是她一个人出去不会住的。她心里在为房间惋惜的同时，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激发了炸弹。苏宇齐的人工智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快就下了线，只有左格还在电脑里叽叽喳喳说着自己的各种猜测。

    “你告诉他了吗，关于你本人……”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过了半晌电脑里才发出声音。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手机，左格，阻隔电脑上的一切我也还是会知道的。”

    “那他也一样。”

    但左格的又一次沉默之继续了几秒。

    “脚步、开门的动作，说话的语气、内容，或者是其中某些的组合项，要试试看吗，商淮？”

    “好啊。”

    商淮笑着回了她电脑中的朋友，一时间房间里响起了混乱不堪的声音，她的神经一直紧绷，只是房间里一片安好，无事发生。

    “你确定其他房间也有吗，格子？这看起来……”

    “没人事先知道我们定了哪间房，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我觉得应该都装上了这个东西，而且据说停业两天全换上了帷幕的门锁。”

    “唉，你们也太不小心了，真是的。”

    “谁会在那种时候想那么多啊？”

    “在那种时候？”

    商淮愣了一下，随后低声笑了起来，电脑上的小人反应了一下，随即红着脸趴在了地上。

    “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啦！”

    只是她没想到商淮笑着笑着，眼泪滴滴叭叭地落在键盘上。

    “如果当时你们都没事的话……我早就喝上你们的喜酒了吧，左格？”

    电脑里的声音却在此时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自顾自地开始播放各种不同的声音。商淮想留着左格一人在房间里静静，自己拿上房卡开了门，在左格的一声“别”中，她只听到了剧烈的爆炸，东西之间尖锐的摩擦，眼前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好在她感觉还不错，似乎没什么大伤，只是身上的护具估计不能再用了。

    “你录下来了吗，左格？”

    她从阳台走向客厅，那台可怜的电脑被掀翻在地，却仍旧在顽强地工作。

    “你……伤……淮？”

    她弯腰捡起那台电脑，桌面上的小人抬头打量了她许久，这才指了指自己脚下录制好的视频。

    阳光明媚的第二天，视界里所有的广告板上都是商淮昨天试验的视频，加上门里撬出来的微型炸弹和炸弹上“帷幕”的字样，凶手是谁似乎早已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