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碑与白旅人
繁体版

启示录(8)

    摸着自己喉间的红印子,亚当在西樋式建筑的屋顶间跳跃,移动,止不住的重重叹气。

    又惹她生气了。

    想不懂女孩的心啊,实在想不懂。

    正在赶回家取衣服的狂怒骑士先生非常想要找个人倾诉。

    “风之妖精啊,请庇护旅人疲惫的躯壳——风花术。”

    仅仅只是用作移动手段的风花术没必要用上改良的型号,威力也很够用了。

    此刻的温墨落已经是万家灯火通明,石头垒成的住宅飘起袅袅白烟,数不清的小烟囱上空飘出了臭烘烘但是暖和的热气,亚当有点冷了,在一处热气那停了下来,伸出手烘着。

    “呼,哈。真冷。”亚当皱了皱眉头“还是快点吧,不然晚了更生气。”

    视野开阔的巨大玻窗笼罩着女孩,帕特里西亚躲在顶层的无线电室里,抱着自己的膝盖。

    她有许久不曾这样发呆了。

    星星点点的微光在女孩的头顶闪烁,她呵出一口白气,糊在45度斜立的玻璃上,而后用手指去涂抹,试图在繁复闪烁的星象间连出什么,经过慎重而漫长的思考,她最终画了头笨笨的企鹅出来。

    帕特里西亚无声的笑笑,给企鹅画上圆圆的傻眼睛。

    “有点像。”

    不知道怎么能将亚当联想成笨企鹅,女孩觉得自己很聪明。

    看的久了,又觉得眼睛很累,她将目光转向温墨落的郊外,秋耕地的黑麦与小麦应该已经全部种下了,不过还未发芽的田地仍然是荒芜一片。

    帕特里西亚拢起发凉的膝盖,把侧脸靠在上面,宽阔坚硬的大衣盖住了她的身体,让她觉得安心。

    “父亲,这座塔已经建好了,而我也已经成婚,如果您能看到,该多好。”

    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仿佛是小动物在角落里的微弱呻吟。

    不是给任何人听的,只是给自己听。

    其实帕特里西亚总是有意识的在回避,回避这些和父亲有关的建筑,她的父亲不仅仅是造热骑士,也是温墨落城市工程的设计师之一,埃菲尔铁塔的受力设计有他参与的部分。

    在小的时候,她的身体并不健康,总是出院了又马上住院,童年的片段记忆就是在单调的白床单上发呆,眺望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

    母亲总是很忙,要出席各种宴会,各种社交。只有一个戴着圆眼镜的,浑身充满机油气味的年轻男人会经常来看她,带着各种各样甜点和白面包,像个没有花白胡须的圣诞老人。

    她皱皱眉,用小心警惕的打量目光接触男人,男人却只是笑,他一直都在笑,笑容里放进了一切话语。

    一开始帕特里西亚并不知道那就是她的父亲,她以为自己是没有爸爸的女儿。

    她的出生是个错误,一次避孕失败的产物,克里斯廷的风流在温墨落的贵族圈是众所周知的,她本该与国王的皇室旁支结婚,以此稳固梅伦德斯家的地位。

    但是那个精明的女人居然也会沉沦在可笑的爱中,她为了一个没有贵族头衔和身份的野男人,放弃了可以使得整个家族再度复苏的机会,和那个总是笑的很和蔼的温顺书生走到了一起。

    但是事实证明哪怕没有那次联姻,以克里斯廷的手腕,梅伦德斯家一样可以与新起的法约尔家族抗衡,王之工匠的头衔并非浪得虚名。

    而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没用的野种。

    他破译的古碑文成为了打开穹隆银城的秘钥,借此,教廷才能成功改写神圣教廷的封锁,将造热者派出到阿勒斯教皇国的国土之外作战。

    令人毛骨悚然的,教皇国的国土范围在那座古城的文书中,分毫不差的与当年国土面积重合。

    仿佛...仿佛神明在高天之上,几亿万年前就规划好了这个国家的战争史,上帝的手指向西陆边境,从此告诫世人,教皇国的剑不可超出这个界限。

    在帕特里西亚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男人的葬礼已经完成很久了。

    穹隆银城被打开的第三个小时,从地底由内向外爆发了引起地震的大爆炸,冲上云霄的蘑菇云连远在万里之外的温墨落都足以瞥见顶端,爆炸的共振摧毁了附近几十公里村镇的所有玻窗,教堂的花窗碎了一地,青铜吊坠犹如末日到来那般疯狂震鸣。

    那一代的天启骑士小队全员覆没在了穹隆银城内,尸骨无存。

    而两天后的凌晨,只有帕特里西亚的父亲走出了地底的圣城,哈帕斯甲胄的损毁率高达百分之82,几乎是一具破铜烂铁,所有燃油都消耗完了,满脸血痕的男人用机械驱动的甲胄走出了圣城,背后还插着两柄刺断了他脏器的长矛,跌跌撞撞地倒在了黎明下。

    接应他撤离的梅伦德斯家后勤人员回忆到那一次的事故,当即就有人吞枪自杀,因为无法忍耐那栋庞大石门背后冲出的死亡腥气。

    这份事迹被作为规格最高的密辛存储在教廷的德累斯顿大教堂中,除了那个男人,谁也不知道那座圣城里发生了什么,像是地狱。

    可帕特里西亚其实也不关心那座城市里有什么,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知道,父亲的灵魂死去了一半在那个地底,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卧床不起,持续了相当时间的低烧。

    人物对换了,在帕特里西亚小时候,总是父亲在她的病床前唠叨,讲些早就超出她年纪的童话故事和英雄史诗,讲的她又烦又无奈,偶尔还被这个男人半强硬的偷偷逃离医院,在深夜的温墨落游荡。

    男人粗糙的大手牵着她,得意而开心。

    她们去了德累斯顿大教堂,从一处打开的花窗翻进去,坐在满无人声的教堂里聊天,追逐,打闹,而后累的躺倒在一起睡着过去,白天教堂大门打开的时候,神父惊诧的看着这对父女,以严苛的口吻责骂了许久,惹的男人窘迫的连连低头,像个缩头乌龟。

    帕特里西亚并不知道怎么爱人,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人。

    她唯一能感受到“爱”的时光,就只有父亲偷偷带着她逃离医院的夜晚,那晚手心的温度传递过来,沉默而直白。

    而后帕特里西亚长大了,十三岁的年纪已是亭亭玉立,纤细小腿绷紧的弧线优美如弯刀,可她只是坐在浑身缠满绷带的植物人父亲面前,什么也不说,哪里也不去。

    她就那么坐啊坐,坐啊坐,觉得沉重,疲惫。

    男人的视线是涣散的,虽然他睁着眼睛,可是没有聚焦的点。

    在她六岁的时候,帕特里西亚躺在床上,那时的埃菲尔铁塔还没建成,只有四个矮矮的大水泥墩子矗立在辽阔的广场,男人就指着那四个水泥墩,微笑着告诉帕特里西亚以后那里会建成一个很高很漂亮的塔,而等到塔建成了,她也就长大了。

    后来塔真的建成了,帕特里西亚也能和母亲一样驾驭华贵的衣裙,出落成了漂漂亮亮的大女孩,发育中的水灵灵五官像是含苞的花蕊,灵动而温润。

    可男人的墓碑也建好了,石灰色的,小小的一座。

    帕特里西亚从病床前的安静,换成了石头块前的安静。

    她从来都不哭,她不明白哭有什么用,发生的都发生了,哭的再凶再厉害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从那以后,粉色的兔子小姐开始生出一层隔膜,什么都碰不到她真正的内心,那里犹如落灰的木鱼,没人有资格去敲,也根本就敲不响。

    就像一尊空洞洞的人偶。

    那些属于女孩的生动,属于女孩的顽皮,都是她最精心的演技。她知道男孩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以她总是能扮演出那个最古灵精怪的白月光形象,刀子般镌刻在男孩的心底,难以忘怀。

    可那不是帕特里西亚。

    真正的帕特里西亚是一个小小的,只知道悲伤的呆呆孩子。

    她的脸没有那么生动,没有那么可爱,总是冷冰冰的保持着一副扑克脸,看谁都像别人欠了她几百万枚金币一样。

    “父亲...时间真快,快到我有些忘记了你的明眸,笑靥,只有您的笑声还停留在我的耳畔,像是深夜的恶梦,一而再再而三的,惊醒我。”

    帕特里西亚喃喃的开口,又想起了父亲最后的遗容。

    他开始融化了,物理意义上的融化。每一寸皮肤都开始腐烂,浑身上下都是破开的水泡和新长出的水泡,浓疮的浆水流淌。

    医护人员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救治,这种从内向外的坏死是绝症,连温墨落城里最好的医生都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病症,只是叹气着摇摇头,对帕特里西亚说对陪陪他吧。

    女孩甚至不敢大力去握父亲的手,生怕她一用力,那双快要烂透的大手就会如泥浆融化。

    后世的科技发展如同策马奔腾,时间再经过几百年,人们才知道这是核辐射的影响,当年的地底爆炸是两枚不稳定的核弹被连并引爆了,他们触发了保护神圣教条的机关,青铜大门的背后不仅仅有旧时代的财宝,也有旧时代的陷阱。

    “还是很想您的,我的父亲。”

    少女的笑容卡顿在她抬头的那一刻,隔着模糊的玻璃窗,男孩呆滞的脸和勾勒出的笨企鹅图案重叠在一起,满天星辰映衬他的背后。

    忽得,他流下晶莹的泪水,悲伤的像个孩子。

    “你哭什么”失笑的帕特里西亚打开门扉,把他拉了进来。“都听到了?”

    “嗯。”亚当点点头,用手肘擦去眼泪。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父亲的事,擅自把你带来这个地方...真的对不起。”

    “没事,都是些旧话,我早就不在意了,我衣服呢?”

    帕特里西亚一屁股坐回原位,朝亚当伸出手。

    碰到不该碰地方的亚当乖乖递出她的衣服,转过身去遮住眼睛。

    “我不看,你穿上吧。”

    “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看看也没关系,反正你又不是没看过。”

    耸耸肩膀的帕特里西亚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套好了衬衫和裤子,衣物的寒冷让她打了几个抖。

    蜜糖色泽的窈窕身段被衣物包裹,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后,亚当松了一口气,才放心去地看她。

    视线在空中相撞。

    女孩苦涩的笑容忽然插进了他的心,银瓶乍裂,水银四散。

    “你连我的身体都不愿意看啊。我有那么脏么?”

    “不不,不是...我”如鲠在喉的亚当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摇摇头,推开门。

    “去外面坐坐吧,不是要带我看星星么?”帕特里西亚的笑容还是那么灿烂,让人不忍心说些残忍的话。

    亚当沉默的起身,主动上前牵住了女孩温润的小手,重重点头。

    小心思得逞的兔子小姐狡猾的笑笑,用力回握住。

    漫天的星海在他们的头顶明亮如昼,星星点点的繁光在漆黑的太空四处流浪。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就把腿垂在危险的塔外,上半身躺下,眺望着。

    亚当还带了一瓶葡萄酒,想着可以喝点酒当做娱乐,可是现在的氛围不是能喝酒的氛围,帕特里西亚的心像是一块石头。

    酒精可以麻痹人心和警惕,但是麻痹不了一块没有裂缝的石头。

    他的视线焦点星空的每个亮点上跳跃,数着星星,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夜风很冷,冷的人止不住哆嗦。但是女孩的手很暖和,湿润柔软,亚当不曾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这么柔软的小手,简直和没有骨头一样。

    很久很久,帕特里西亚干涩的开口,声音渺小到几乎要被风声淹没。

    “你愿意听我讲故事么?我从没和别人讲过我父亲,我想不会有人愿意听那么枯燥的,没有好结局的故事。”

    同样沉默了很久,亚当点了点头。

    “只要你想,我随时都愿意。”

    她笑了,亚当忽然生出一股怜悯和讨厌的心绪来。

    帕特里西亚总是在笑,这个女孩笑啊笑,也许到死了都会一直这样无所谓的笑着。

    她的笑容总是没有改变,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一样的曲线,没有变化。让人觉得纯真,又让人觉得只是张画好的面具挂在少女的脸上,而面具背后的真实表情,却没有人能看到。

    “别笑了。”亚当低低的开口,表情难过。

    帕特里西亚愣住了,

    “其实你根本不觉得这有哪里好笑的,对不对。只是别人都希望你笑,你的母亲也希望你笑,所以你才顺从他们去笑的。”

    惊诧的眼神从女孩极深邃的瞳子里流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被看透了,相当意外。

    亚当阖上眼皮,让风声直抒胸臆。

    “我不是『别人』中的一份子。你希望我是你的丈夫,那我就不是『别人』。”

    他睁开眼睛,猩红色的瞳孔里光华流转,倒映着少女惊愕的小脸。

    “况且,总是我在向你索取,未免也太小孩子气。我也希望你可以来向我倾诉,来向我撒娇,可你不,你只是把我当成一条好玩的,从大街上捡来的,帅气的野犬。”

    亚当认真的神色一丝不苟,他也许是第一次这么认认真真的对哪个女生说话。

    “你在埋怨我为什么没有把你当成真正的妻子,我只是...我只是在害怕被你抛弃”他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我对你其实并不重要,只是个玩具,你从来都不会依赖我啊,这样我怎么敢去喜欢你呢?”

    帕特里西亚把头埋在膝盖里,眉眼低垂。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亚当微微颔首

    “我没有...尝试去依赖过什么人,怎么样做才算依赖你?才能让你满意?”

    她的眼睛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帕特里西亚小姐,人和人之间都是平等的,你想让我全心全意的爱上你,对你负责——”

    亚当凑近了脑袋,尽管他自己都觉得现在的他很像小流氓,但是已经停止不下僵硬的身体了。

    女孩呆呆地看着对方靠近的脑袋,嘴唇轻轻张开,有些颤抖。

    “我得,先去爱你,是么?”

    亚当不再开口,两人隔着呼吸相闻的距离对视,毫不遮掩。

    良久,他轻轻点头。

    女孩低下了脑袋,不知道是逃避还是自责,声音那么轻那么浅,如同无根的浮萍。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样才叫去爱你。我没有爱过别人。”

    愣住的亚当保持着一种相当愚蠢的姿态停在中间,他以为按照这个女孩的性子,应该会用一个强硬的亲吻来作回答,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用身体间的语言交流。

    可是今天,女孩褪去了一切伪装和面具,亚当才发现她其实是一个有点苍白,懦弱的女孩。

    不是那个平日蛮横霸道的贵族家长女,不是那个华贵强美的少女。

    一切冲动和盲目都随着热血的退去而凉下来了,亚当一屁股坐回原位,有些难为情的挠挠头。

    “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以为你要比我懂这些...我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样才是爱一个人。爸爸妈妈爱孩子那样的爱算大人们的爱么?哥哥对弟弟的关爱也算么?我也不知道,其实。”

    “哈哈,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啦。”

    女孩无力的笑笑,抽回她们牵着的手,大大咧咧的将手汗抹在衣服上。

    “要接吻么?”

    男孩忽然问。

    这次对问仓促而完全没有前兆,没能回过神来的帕特里西亚傻傻的一点点回头,满眼满脸都是疑惑,可是对方的神情里不掺什么邪念和欲望,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抛问,你可以点头同意,也可以推开拒绝,无论怎样他都不会生气。

    炊烟万里,袅袅的白烟随着永不熄灭的光亮升腾在这座城市的上空,钢铁交织的巨人肩膀躺着涉世未深的少年与少女,他们的心都如顽石般坚固,可是难免会有生出裂缝的时候。

    “要么?”

    男孩的脸稍稍凑上了一点。

    帕特里西亚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小心翼翼询问过对方后的身体接触,没有谁主动,没有谁被动,她们第一次认真睁开眼睛打量着对方的眸子,互相慢慢靠近着,张开颤抖的嘴唇。

    很多年后他回想起这一夜,总是沉默的像个死人,烟袋里燃起丝丝的白烟,很多看见的人都不敢相信,弥漫烟雾里这个杀伐果断的黑袍人居然也会像个孩子一样,露出迷茫的眼神。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相遇,没有权力和纸醉金迷的干扰,仅仅就只是两头孤独的野兽走到了一起,互相舔舐很多年都没有复原的伤口。

    亚当忽然间惊觉,原来他的妻子不是一个坚硬如铁的政治家,这一次的亲吻与初次在市政厅的亲吻截然不同,那一次他们的嘴唇都绷的很紧,像是两头野兽在咬食生肉,唇齿间流满了鲜血,仅仅只是两块干瘪的嘴唇撞到了一起,因为害怕,默契的害怕。

    可今天对方的嘴唇像是带露的花瓣,气息馥郁湿润,亚当第一次没有敢用力去应上去,他害怕这个女孩会因为他的粗暴和大胆而碎掉了。

    原来他的妻子不是大人,他的妻子还是个小女孩。

    他也是。

    两人结束了漫长而短暂的轻吻,那双总是很清澈,纤尘不染的眼睛忽然泛起了一层迷雾,空洞、迷朦、渺渺茫茫、看不真切。

    像是辽阔无边的红海在夕阳下被照亮了,粉的一塌糊涂。

    这一刻就像古老的神殿中央洒下满月般的光辉,一些心结在悄悄然中被解开,一些执念和怯懦也都不复存在,女孩儿的心在向男孩敞开的同时,男孩也打开了许久许久没关上的,满是荆棘和焦灰的心。

    那一夜他们聊了很久很久,平和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平稳叙事。

    名为帕特里西亚的粉色狡兔知道了这头银狼的童年和少年,知道了他游历西陆和央陆的刀尖舔血,也知道了他为什么要来到温墨落,手起刀落间血沾了满袖,却从不抱怨。

    亚当也彻底的了解了名为帕特里西亚的存在,明白了她的孤苦和故作玄虚,听懂了那在医院中日复一日等待死亡的无助和彷徨。

    心与心的距离不再相隔十万八千里那么遥远,起码在那个铁塔微微寂寥的夜晚,他们的体温互相交融在一起,如同丝线重合的命运。

    所有的话都讲完之后,已经是快要日出时分的时间了,日轮就要在远方的海岸线处升起,似是白天伊始的帷幕。

    温墨落不止有坚硬的钢铁和水泥,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一闪即逝的长歌与故事。

    半倚在男孩肩膀上的女孩沉沉睡去了,像个安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