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马车稳稳地行驶在温墨落的郊外，道路平坦，甚至感受不到多少起伏，平稳的像是行驶在大海洋流中的船只。

    远处架设着铁轨的高架桥上流动着乳白的蒸汽云，温墨落日夜都会有不息的火车入站停泊。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车旁绿化带上盛开着紫色的鸢尾花，这种淡色的花儿适合开在与情人约会的茵茵雨天，在这种日子里显得有些不太适宜。

    不过亚当是没多少心情看窗外的风景了，他正在车厢里哼哼唧唧地摸着伤口。

    全身上下都是细小的伤口，尽管不会伤及性命，但是在硬质的衣物布料摩擦下瘙痒难耐。

    “你要不先把衣服脱了，上点药。看你这样子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翻出白眼的帕特里西亚将药膏扭开，不由分说地丢了过去。

    “这玩意涂上去会很疼吧？”

    “止血的药就没有不疼的，忍一忍，你是军人诶。”

    “两年半年之前还不是军人，只是一个到处游荡的旅人罢了。”

    倒吸一口凉气，亚当小心翼翼地撩起衣物，在小腹上涂涂抹抹清凉刺激的灼烧感立刻覆了上来，疼的他立刻像被电击一样直起身子。

    “你是在搞笑吗？”

    “拜托真的的很痛！你们梅伦德斯家的玩意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我们家只管骑士的武装和荣光不会发暗，可不管骑士的感受舒不舒服。”

    她耸耸肩，托起脑袋眺望窗外。

    “舅舅他没和我说过你当军人之前的事，可以和我讲讲吗？”

    “贵族家的长女大小姐对庶民的生活有兴趣？真是意外。你想听也不是不行，但是要花很多时间和耐心。”

    “那就下次抽空和我出去约会，我会好好听着的。”

    “....诶。”

    愣住的亚当抬起头。

    帕特里西亚红了红脸，扬起自己沙包大的拳头。

    “约会约会约会！”

    她大声重复了三遍这个词，然后斗气般的盯着亚当茫然的的视线，面露不悦。

    “我知道从我嘴里说出这个词怪怪的...啊啊啊烦死了，不听了！你爱和谁讲和谁讲！”

    “嗯...是哪里奇奇怪怪的，不过也没那么不堪。”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亚当还是笑了出来，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女孩的手刀。

    “不准笑！！再笑我就把你从梅伦德斯家的族谱里踢出去，不让你当我未婚夫了！”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你先别揍我了，手那么用力不疼么？”

    像哄小女孩一样的，亚当从容的微笑着安抚帕特里西亚，那股游刃有余的态度却让她更恼火了。

    “呼——不能生气，呼——我是淑女我是淑女...好！”

    女孩深呼吸三次，恢复状态。马车正巧忽地颠簸一阵，车厢向下倾斜。

    咦，下坡？

    可是亚当明明记得这附近方圆十里都是大平地，怎么会忽然开到下坡路？

    视线忽然间黯淡下去，环境的剧烈变化使得亚当一下子警戒起来。

    周围的声音也狭窄起来，回音被放大了许多，他们应该是进入了某种隧道。

    一片黑暗之中，突然间亮起了粉色的蝴蝶——那是帕特里西亚忽然睁开的瞳孔。

    窗外流动着黑色的凶光，亚当的视线被吸引着往外探去，车速一点点减缓了。

    那是人，一排一排穿着全身黑色甲胄的卫士们，他们的身姿挺拔，昂首挺胸，与狂怒骑士团总部黑堡门口站岗的士兵并无二致。

    卫士的脸无一例外地套着面甲，全副武装的着甲的身姿让人分不清他们是否有在呼吸，他们沉默如漆黑的磐石。

    再仔细看去，亚当的瞳孔骤然放大...他认得那些甲胄，那是狂怒骑士团的一代，二代，三代，四代狮式甲胄，宛如排列好的历史呈现在路边，正是这些真正提供中坚力量的重装甲胄，才为阿勒斯的军事武装胜利打上了定心剂。

    亚当不可能不认得那些甲胄。

    “这里是哪，帕特里西亚？”

    女孩的瞳光亮如白昼，在一片黑暗中有如被照亮的碧玺宝石。

    “有些时候，很多东西都能代替言语——看，我们到了。”

    马车不知不觉地驶出了隧道，视线豁然间开朗，荡开天地分界线的巨响震断了亚当呆滞的灵魂，强迫着他的视线从女孩的脸转回这片奇迹般的地下空间。

    首先是云，扑面而来的流云与蒸汽掩盖住了视线，但是司机却并不刹车减慢速度，仿佛他对这条道路了如指掌，清晰地知道前方并不会障碍物，乳白的蒸汽铺洒在地面，四处的游荡，激起。

    一柱冲天的火光剥夺了整片空间的光，伴随着那火光冲上天的还有纷纷扬扬落下的尘埃与灰烬...但是那怎么样都好了，亚当只是死死盯着那道惊人的火光，久久不能松懈。

    那是一座熔炉，巨型熔炉。

    在阿勒斯尚未进入工业化时代前，熔炉是只属于家庭作坊的小小盒子，里面会堆放着矿石跟焦炭，将铁或是青铜锻造成农具与刀剑。

    他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熔炉，轮盘式送煤器每分每秒都在送入数以万吨的煤炭到这个巨型机器，无数颜色与状态的操作面板就置于煤炉的不远处，工作人员调试精细的按钮与齿轮，不时有爆裂的岩浆冲天而起。

    那其中的温度已经高过了一般的火焰温度，由三千度的橙色转为四千度的白色黄色，再变为惊人的五千度蓝色，那炽焰可以将神都烧死。

    “你现在看到的是阿勒斯国内第一架大型煤炉，早期的工业革命受限于古老的动力技术：诸如水车，风车，马力，所以我们新建造了这片宏伟的地下王国。由于建立的时间太久，这个煤炉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们梅伦德斯家的机械师反复调试，优化了很多年的时间才将它变成高效的野兽。它负责产出骑士们的重装甲胄原材料，生铁会因这炽热的温度而坚不可摧。”

    帕特里西亚淡淡地阐述，听不出有什么语气变化。

    “我很熟悉它了，小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往那么丢东西，木头啊银币啊不喜欢的玩具熊啊...后来被我妈揍了几次就不敢了。”

    “...”

    “来，看远处。”帕特里西亚指了指熔炉的侧面，无数铁轨交错落位着节节盘升，通往这座地下空间岩壁里开凿的许多隧道，这里就宛如蚂蚁居住的巢穴，四通八达。

    负责载货的车厢也种类众多，复杂的编号刻在已经斑斑生锈的各色车厢上，亚当能猜到那些车厢一定以被严格的属性和材质条件来区分。有些车厢可以全密闭空间地运载刚刚烧制成的火红钢件，也有些可以抗荷进入极低温的特殊金属块件。

    足足有两面墙都是宽阔的隧道，由于空着的地方太多了，索性在后来建立起支撑用的承重梁和钢柱，一整面墙体都仿佛用银色雕刻了那样美丽。

    “我们在这里完成高强度金属的冶炼与提成，大部分金属冷却的速度很快，可以就地完成模组的浇灌成型，所以这里遍地是停放在地上的模块和水池，用来制造出骑士团需要的制式甲胄。但是也有很多金贵的金属吃环境，它们就需要收到另外的单独空间完成操作，这里一共安置着二十二间工作厂间，是国内最大的装配工厂了。水压间、手工工坊，切割室，整个国家最先进的技术都在这里，这里也是阿勒斯工业学校毕业生最好的工作单位。”

    亚当红烛般的瞳孔不停闪过流光，倒映出这片地底的钢铁荣光。

    那是宛如在看着教皇国工业历史的体验，他在真真切切地注视这个国家的暗面。

    “有机会看到这片地底的人并不多，你可以不用拘谨，感慨感慨你的见闻。”

    “我好像...我好像见过这里。”

    男孩呆呆地扭过头来，神色里闪过巨大的惊恐。

    帕特里西亚吃了一惊，她猜不出为何亚当能说出这么惊天骇俗的话。

    “你是认真的么？”

    “...这里的图纸不是你们梅伦德斯家画出来的，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应该有通往旧文明遗址的道路。”

    “你的信息来源还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女孩苦笑了一下，点点头。“是的，这片地下王国是临摹着上世代文明遗址的图纸制作出来的，它其实也并不是不够高效，只是我们无法正确的运行一整套程序，只有将它不停地删繁化简才能不出错的使用。”

    “果然，蒸汽技术和神衣一样，是凭空而出的技术，只是前者被雪藏多年，直到近现代才被权力者强行启用。”亚当静静地眺望，神色无喜无悲。

    “你是从哪得知的？”

    “说来很复杂，我以前在东方游历的时候遇到过一种被称之为冰棺的物体，那一样是上世代文明的遗产，东方人用来以此治疗他们的君王，我躺进去过。”

    “冰棺...冰棺...难道是脱离出机身的泛用性斯博格疗养仓？！他们怎么会在中央大陆的土壤有残留....不应该啊，这太奇怪了，那场战争没有摧毁赤人在中央大陆的根基么？”

    “什么意思？泛用性斯博格疗养仓是什么东西。”亚当皱了皱眉，马车在道路的尽头停住了，外边就是等待发车的轨道列车，仅仅的一节车厢，边边角角都用银矿包裹住，显现出贵族家庭的尊荣显赫。

    “就是你一会要躺进去的东西...算了还是和你说明一下吧，冈瓦纳大陆不止诞生过一次果实，我们是建立在他们坟墓几千米上重新活络过来的生物，尽管有着一样的身体构造，流的血却完全不同。”

    帕特里西亚语速飞快，亚当甚至感觉她正在把脑袋掰成两瓣用，一半和自己对话思考，一边应付亚当的疑问。

    “嗯。但是我们从未挖掘过真正的上世纪文物...这是教科书中说的。”

    “？真的假的，我没上过公立或者私立学校，从来都是家庭教师来我家教书的...真他妈放屁啊，这书是教会批准才放出来的吧？”

    帕特里西亚冷笑了一下，朝前边回头无奈的司机摆摆手，示意他稍等一下。

    “挖出来的东西可多了，只是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而已。而从泥土中挖掘出来的文物也鲜有能为早期的教廷提供帮助...直到第一具造热者甲胄的原型和图纸被随着处女塔的发掘而现世，那时阿勒斯教皇国才有了真正立国的资本。”

    “处女塔...你说处女塔？”

    男孩没能忍住惊诧，他在下意识里捏的拳头劈啪作响，脸色铁青。

    帕特里西亚有些不太能理解亚当的意外，点了点头。

    “是的，那座高塔是上世纪文明留下的遗物，我们也因此巩固了魔法学的基础，建立了恢弘的魔法根基，有什么不对的吗？”

    “他...当年那具造热者甲胄的第一个驾驶员是谁？是谁？！告诉我！”

    亚当再也忍不住惊惧，猛地抓住了未婚妻的肩膀，双手的大力让她吃痛。

    “...你不会要告诉我，法斯莉娅.赫克托大魔导士，枢机卿总长是你的老师吧？”

    女孩的瞳孔里闪过同样诧异的光，嘴角勾起弧线。

    她的话语仿佛一柄长矛，刺进了亚当虚弱的心底，他一点点无力地松开了手，放倒在座位上。

    “老师她什么都没和我说。”

    男孩用手臂遮住了眼睛，眼角止不住的抽搐。

    “她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和你阐述太多，她不愿意将你卷入这场狂潮。可惜连她也没想到你会自己走入旋涡的中心，并且握住了她当年亲自握住的剑。”

    帕特里西亚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惊讶地发现好像有一点发青了，立刻不开心地死死盯着亚当。

    “你好奇你的老师真实的身份么？”

    “不好奇。老师她是什么人都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唉...她那么伟大的人，怎么轮得到你去操心呢？人家活了几千年呢，可能你死了她都没死，你有什么好操心的。”帕特里西亚叹了口气，拍了拍亚当的肩膀。

    “好了，虽然你把我肩膀捏青了我很不爽，但现在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下车，现在。”

    亚当撇开手臂，看了看女孩发黑的脸，又看了看窗户————克里斯廷岳母慈祥的笑容清晰无比。

    “呃啊，呃啊！！！”

    岳母亲切地为女婿打开了车门，接下来亚当在惊恐中被帕特里西亚一脚踹下车，连拖带拽地摔进列车车厢中。

    这片地下空间要比亚当想象地还要大。

    列车在铁轨上已经行驶了许久，他们已经吃完了两杯新烘焙的红茶，还有整整一屉专门为下午茶准备的点心架。

    看起来这趟列车是母女二人的专用车厢，内部的装潢要多华丽有多华丽，客人可以自行挑选沙发或者是木椅，围绕在铺有纯白蕾丝花边桌巾的茶桌上用餐闲谈。

    帕特里西亚大概是饿了，毕竟从中午感到应许之地...是叫这个名字么？反正是赶到目的地后就直接一头扎了进去，压根没吃午饭。

    点心架的布置很经典，从上到下依次是蛋糕、司康饼、三明治。

    女孩像只进食的仓鼠一样小口小口啃着司康饼，嘴角和裙边啃的满是碎屑，看的克里斯廷老母亲不停叹气。

    “我们家女儿真是太...”

    “没事，没事！您家女儿不拘小节，贵族的礼节在我面前可以不用保持的，自然一点就行了，我亚当本来也不是贵族身份出身的嘛。”

    连忙接住台阶的亚当尬笑连连，给脸的拾起三明治大咬一口...噢，好赞的蛋黄酱和咸火腿，好吃。

    根本看不出年龄的贵妇人捂住嘴角，笑意连连，一连套无懈可击的风范宫廷式社交用语啪啪打在亚当身上，让亚当一边在脑子里拼命回忆着贵族礼数一边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见鬼。

    “妈妈你别玩他了...他压根就没上过礼仪课，不知道怎么回应你。”

    “哎呀，真的吗？那我可是太失礼了...看来我哥哥没有好好教导过你啊，他真的压根没打算把你拿出去联姻。”

    克里斯廷.梅伦德斯看起来完全是知情的，却仍然装模作样地惊叹一下。她端起大夔的瓷器轻轻缀饮茶水，在遥远东方采摘，发酵的大吉岭红茶茶香扑鼻，让人无法拒绝。

    亚当也端起茶杯，回忆当年完颜老先生教他的品尝技巧，在舌尖萦绕茶水。

    至于女孩嘛...她看起来完全对这种涩涩的茶水饮品完全不感兴趣，正在往她自己茶杯里的茶水猛灌牛奶和细砂糖，像个将要被毒药毒死的土匪头头，如临大敌。

    “我的女儿啊，和你说了很多遍，我给你冲煮的红茶不会下毒。”

    “对于我来说红茶就是有毒的！”在昏黄吊灯光芒下的大号粉兔子强烈地反抗，一口气把杯子中的奶茶喝完，远远地把茶杯推开。“抗议！民主万岁！”

    “唉....你到底是遗传你爸多一点还是我多一点呢，这个疯疯癫癫的性子到底是谁的呢。”

    捂着脸叹气的克里斯廷散发出强烈的抑郁气场，完全是被女儿气的。

    “您刚刚说您的哥哥？阿尔格尼斯团长是您的哥哥？”

    愣住的亚当礼貌地询问，十分疑惑。

    “是噢，他是我的亲哥哥，只不过我们的发色遗传并不一致，所以在外人看来很不像亲兄妹。”

    贵妇人笑了笑，忽然间关掉了吊灯，将关闭的车厢一片漆黑。

    “妈妈，妈妈？”

    由于忽然关灯导致蛋糕没拿稳糊到自己脸上的帕特里西亚又惊又怒。

    五官中的视角突然失效了，其他的四个感官就瞬间锐利起来，他的耳朵听到了高跟鞋在车厢中无声无息移动的声音，长裙摩挲的声音....以及刀剑出鞘的声音！

    亚当瞬间从座位中弹起，拔出腰间的军刀横斩在自己的左手边，额头沁出冷汗。

    电光火石凭空诞生在空中...不，并不是凭空。是两柄真剑在激烈碰撞下擦出的火花，克里斯廷.梅伦德斯并没有收住力道，这一刀是实实在在砍下去的，瞄准的地方还是亚当的脖颈。

    如果没有近乎本能般的直觉在警告亚当，亚当现在已经身首分离了。

    这个贵妇人究竟在想什么？她是疯子么？当着她女儿的面想要砍死她的未婚夫？

    刀剑摩擦诞生的火花短暂地照亮了一秒双方的脸庞，亚当呆住了，他好像看见了阿尔格尼斯团长那坚毅的脸庞曲线，隔着刀剑摩擦的火光，冷峻而沉默，像是灰色的磐石。

    良久，对方的剑轻轻收回了，克里斯廷重新打开灯，坐在椅子上饮茶端庄。

    “现在相信我和你们狂怒骑士团团长是兄妹关系了么？”

    “其实您不砍我我也会信的...您刚才要是砍到我了怎么办？”

    “我女儿就在旁边。她会给你无缝上坟的。”

    很想捂脸的亚当又确信了这俩母女绝对是亲生的关系。都是一样的疯子。

    “说回来，马上就要到地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的老师她——”

    “抱歉，法斯莉娅枢机卿的身份信息我不能透露给你，有很多原因和理由，但是确实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亚当吃了一惊，放下温热的茶杯。

    “她的身份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谈起的...你是她的徒弟，我的女儿还是小孩子，她可以原谅你们二人，不代表可以原谅我。”

    克里斯廷不动声色地喝干了滋润的茶水，缓缓张口：

    “那位至尊不是我能评价或者是猜测的。她是妖精啊，残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妖精，白龙之血的继承人，旧文明大门的发掘者。如果没有法斯莉娅站出来帮助阿勒斯，那么一切都只能是个笑话，现在世界还归于庞加皇室统治。”

    “我从未感受过我的老师如此深不可测，她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普通人是指，一个杀死了三代魔王统一部落之崖的魔法师？一个孤身游历冈瓦纳大陆的涤罪者？还是说，一手创办着教皇国成立的英雄？孩子，你对那位至尊了解的太少了啊。”

    贵妇人叹气，放下了茶杯，拉开了车厢门，聚光点刺眼的白光和流动的地下空气一同涌入车内。

    “我们到地方了，后面再来谈这些闲话。你想找到你的老师，获得她的信息，就得往高处攀爬。真相藏着山巅，而你还在山脚上山的入口徘徊。”

    亚当顺着贵妇人的视线看去，背后激起一身恶寒。

    诺大的地面中空置着一具甲胄，流线型的银色甲胄悬挂在不知名的挂架上，复杂繁琐的机械线路插甲胄的背部，将甲胄的数据传到操纵面板待机。机械师们围绕着那具魔神拆卸装甲板与武器，一层又一层的复合装甲和爆炸反应装甲贴在甲胄身上固定，像是一条恶龙披上了自己的鳞甲，磨尖了自己的爪牙，甲胄的体积一点点从三米的高度增加，五米..七米..十米..十二米！

    “穿上那具梅伦德斯家为你准备的造热者，成为新的骑士王...一切都将向你敞开。”

    帕特里西亚牵住了亚当冰冷的手，目光诱惑地在一旁补充，：

    “权利，财富，知识，真相。掌握住权力，便如同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我很期待你可以成为我真正的丈夫，我们将一同握住炽热的剑柄与荣耀，将狂怒骑士的荣光重新焕发。”

    果然，梅伦德斯家还是一个以权利为纽带的贵族家族，如果不是对亚当有利可图，又怎么会伸出援手救助呢？说不定那场弹劾都只是梅伦德斯家顺手推出来的局。

    但是，也没什么好鄙夷的。

    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想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些什么。

    他拥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能看的上他，和他做交易，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即便那交易出去的条件是他的肉体，是他的灵魂，是他的...一切。

    神衣的头颅忽然间动了，他毫无征兆地挺直脊梁，和即将到来的新任骑士对视。

    银色的发丝，猩红的瞳孔...如果在场的机械师们有人带上耳机，会发现无线电里多出了一节电报。

    它在欣喜，它在庆祝，为了那崭新灵魂的沦没而拍手叫好。

    阿勒斯教皇国武器档案。

    造热者.编号三十八，于赤人在星历纪元前36000年左右发起的『天堂陨落』战争中损毁的特化装甲骑兵。

    星历479年中央大陆的冻土层考古挖掘发现，保存在梅伦德斯家共700年，总共有五任驾驶员参与驾驶。

    第一任驾驶员丹斯里寿命14岁，神衣发生强烈的排斥行为，在与神衣初次接触的过程中脑死亡，神经同步率不足百分之二十。

    第二任驾驶员卡吉索寿命15岁，初次接触良好，神衣并无排斥现象，神经同步率高达百分之62，可以进行尤里乌斯等级二的链接。死于对周边盟国发起的宗教战争，在尝试冲击尤里乌斯等级三时停止大脑活动，后确认为人格分裂导致在驾驶舱用手枪自杀。

    第三任驾驶员阿古斯丁67岁，初次接触失败，被神衣发出的电波摧毁植物脑叶，变为植物人状态。

    第四任驾驶员欧塞维奥21岁，与神衣的接触稳定，同步率高达百分之76，可以操控圣枪装具冈格尼尔完成半个小时的射击任务。是档案中最为出彩的驾驶员，在君士坦丁大帝出征时伴其左右，一度进入尤里乌斯等级三的链接，在脱离链接后仍能保证生命安全与精神健康。

    欧塞维奥安全的活到了退休，担任造热者部队的教官，一直活到了54岁老死。

    第五任驾驶员『————.梅伦德斯』，与神衣接触稳定，同步率高达奇迹般的91，圣枪装具在他手中听话地像是孩子。但是由于驾驶员登上机体后无法进行尤里乌斯等级的链接，只能进行纸面数据的收集调查，一度被枢机会裁决剥夺驾驶员资格与贵族头衔。

    死因保密，所属部队为狂怒骑士团科研部门，家属保密，年龄保密。

    第六任驾驶员『档案空白.等待填写』

    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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