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碑与白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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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星之剑与命运(4)

    ....

    ........

    此刻的亚当有点不是很敢动。

    女孩眉眼低垂着,那么悲伤地唱着悼念诗,整个空间都塞满了她潮水般的歌声。

    再多装一会吧...这个时候醒过来破坏气氛会有种小命保不住的直觉。

    反正他也很累了,确实想要休息一会。

    至于帕特里西亚听不到他的心跳声...他在军衣的里面塞了一层钢板一层龙鳞,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听的到才奇怪好么?

    打败神衣的方法简单粗暴,原地连续的释放五次风花术,中间混着一次爆裂的火球术,简直把他的魔力都抽干了。

    六次的高阶魔术攻击都对甲胄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破坏,蒸汽甲胄的复原能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它需要消耗的大量的燃油来作为动力恢复身体,每一次在剧烈的爆炸中亚当都能目视它身后排出的蒸腾废气。

    连着六次复原身体,如果神衣没有被那两柄法柜之剑压制着,亚当也不确信他是否还能这么从容地踩在神衣的脑袋上。金伯利严重的制衡了它的复原能力,神衣的鲜血也在金伯利那诡异的吸血效果下血流不止,也许那才是蒸汽甲胄丧失复原能力的真正关键。

    能打败神的,只有与神同等的造物,那两柄银色短剑被称作蛊惑星辰的邪物不是没有道理的,它甚至能吸出神衣的血液。

    呃,腰好酸,好想躺一会。

    女孩啊女孩你别哭了,就算我真死了你也不至于哭的那么惨吧?好像我是你弟弟一样...拜托。

    再……眯那么一会,他身上满是细小的切口,风花术炸开的甲胄破片狂风暴雨般的覆盖了他,于是军衣和长裤被锋利的银色合金割的千疮百孔,简直惨不忍睹。

    不过嘛……只是视觉效果壮烈了点,实际上没有伤及要害的伤口,受的伤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说回来,他的屁股被神衣身上残留的热量给烫到了,隐隐约约的有一股烧焦的糊味传出来。之前的他在肾上腺素爆发的时候感受不到多少疼痛,现在肾上腺素分泌的量少了,火烧屁股的感觉立刻蹿上来了。

    哦——菊花,那朵年幼稚嫩的菊花,仿佛被竹炭炙烤了一般焦黑下去(划——)

    嗯,是保住屁股好一点还是保命好一点。

    好吧那还是命重要,千万别发现千万别发现千万别发现——

    亚当悄咪咪地挪动眼球,一点点把视线往上移动。

    粉色的红眼兔子瞪大了眼球和他对视,伤痕累累的灰狼立刻僵住了。

    “喂。”

    “咿!”

    “原来你这家伙没死啊?!他妈的老娘刚刚那么伤心,你告诉我你其实没死?!”

    她简直是在咆哮,先前那么安静的悲伤寡妇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嘴巴都在喷火。

    “那个,我现在还是伤员,能对伤员保持和蔼态度吗?啊,啊!!你要是揍我的话我伤口全身都会重新裂一遍的!大人饶命啊!”

    亚当高高抬起手挡在自己面前,把脸躲在手后面,防御女孩高高抬起的手刀。

    “我可以,揍你吗?”

    帕特里西亚分辨不出情绪轻重的冷漠声音先礼后兵。

    “...轻一点,麻烦您。”

    如预想中的重重攻击没有落到亚当的头顶。

    虽然这个女孩嘴上一直不饶人而且很不讲道理,但是好像还真的没有怎么用拳头揍过他。

    她的手心带着力度揉上了银色的脑袋,用力地左摇右晃。

    “不要死,答应我,你还对我有用。”

    “嗯。”

    “我不想当寡妇。”

    “嗯。”

    “梅伦德斯家要是出了个十五岁就死了丈夫的女人,将来会再也找不到结婚对象的。”

    “嗯...完全可以理解这种状况。”

    “喂。”

    亚当没能忍住地笑了出来,抬起女孩用力往下压的手,从甲胄身上站立起来顺势揽住了她的腰。

    银色的发丝与粉色的发丝交错,他这一次没有亲吻,没有强硬地宣誓什么,只是用紧紧的拥抱代替了言语。

    “抱歉,让你担心了。”

    他...在看一闪而过的瞬间看见了帕特里西亚眼眸中的闪光。她居然在哭么?为了他这么一个政治工具?亚当原以为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好玩的玩具而已。

    还是说,其实这种悲伤也只是出于好玩的玩具损坏掉了的原因呢。

    “你知道就好,只要在和我联姻的期间,你的生命也是属于我的东西,不准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去死。”

    “好好,我知道了,我答应你。”无奈的亚当脱去手套,用手心去反过来抚摸她的脑袋,笑了笑。“别哭了,怎么和小女孩子家家一样的。”

    “我本来...就比你小一岁。”

    她的声音渐渐地掺进了呜咽,让人打心底的可怜。

    所以亚当拍着她的背,细言细语地安慰着她,让人觉得更像是一位女孩的兄长而非丈夫。

    “我要是死了你真的会那么伤心吗?”

    “会啊。你都没有为我哭上一哭,连佩缇都比不过的话,我会很很沮丧的。”

    “这关佩缇什么事...你是不是脑袋被打坏了?”

    感到女孩无理取闹的亚当失声的笑了出来,敲了下女孩的脑壳,发出响亮的裆裆声。

    “嘿,你敲的很痛啊,能不能轻点,我都没那么用力!”

    “我对佩缇没有抱过那样的想法,我只是捡了一条没人要的野猫好好抚养罢了。虽然那条银色的野猫将来会一点点长大,发育,变成漂亮动人的存在,但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只要能看到她靠着自己的手,不再依赖什么人去获得幸福,就是最好的了。”

    亚当又敲了敲帕特里西亚小小的脑袋,质感清脆。

    女孩愣愣地,没搭理亚当的捶击,稍稍低下头思索了片刻。

    “所以,我对她没有一点点邪念,我不太清楚你那神奇的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那就是父亲对女儿一样的心思咯?”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不过也算吧,只是不太准确。”

    亚当摇摇头,松开了拥抱。

    “闲话到此结束,我们该谈正题了,帕特里西亚。”

    她擦了一下眼睛,也就自然地回复起状态,一点点重新变成那个神秘,热烈,典雅的梅伦德斯家长女帕特里西亚。

    径直无视散落一地的神衣残骸,女孩走到法柜的旁边,坐了上去,哪怕那柜中的水银仍然滚烫。

    “神衣的真实身份你应该猜到了吧?军方的消息不会那么迟钝,更何况你服役的部队还是狂怒骑士团,那是神衣第一次投入到国家中使用的领域。”

    “...阿勒斯教皇国至高的武装,狂怒骑士团真正的甲胄,它只服务于精锐中的精锐,那是破开庞加盾阵的先锋军。我以为这件装备很多年前就丢失了,不可复制的上世代文明遗产,它难道没有在阿勒斯一千年的战争史里消耗殆尽么?”

    亚当看着被他大卸八块的甲胄,仍然忍不住赞叹起来。

    它的美哪怕不用任何美学基础都能欣赏,干净的流线型躯壳,纤细但是有力的四肢,这具甲胄的每一项设计都在证明它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它该是上帝亲自创造出的。

    好在他面前这具甲胄手无寸铁,否则亚当能否真的打赢他还是个问号。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细看下去,会发现造热者的全身上下充满了巧妙的凹槽,那是为了滑入武器的存储机关。它的身体一共可以存放三把长剑,四把短刃,以及数不清的火铳枪支。

    “这具神衣是空着手的,对么?”

    “嗯。这一具神衣在上一次醒来还是八十年前,按照正常的计算周期他本来应该还在沉睡,但是我们提前接受到了他苏醒的信号,我就来和你特意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醒过来了...还好我有随时带着金伯利,否则我俩都得死。”

    女孩耸耸肩,从金棺上一跃而下,走到神衣的身旁,将两柄金伯利从插口拔出来,重新分别插到胸口与肋下,逆时针旋转三下,动作就和上锁一样轻佻。

    “啊,你开头和我说的?”

    “对。用金伯利加固封印神衣的灵魂,我本来和你共同前往这里就不是为了唤醒神衣,只是想带你看一看神衣真正的历史面貌而已,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意外。”

    “那你开头登上岛中心的时候戒备什么啊...我以为真的要打架好吗。”

    “哎呀,那个时候我只是想衬托一下气氛演演戏而已...谁让他真醒过来了呢?”

    帕特里西亚叹了口气,用手指指显然已经嗝屁的神衣,再指指亚当,很明显让他搬回原处。

    “我是病号诶。”

    “我的力气可搬不动死沉的蒸汽甲胄,你要是不搬回去,金伯利再怎么插怎么转都没用。他过一会就该又醒过来了,不跟你开玩笑,不然之前我会为你选首长一点的悼念诗的。”

    亚当大吃一惊,立刻重新审视目孔无光的甲胄头盔,良久,金色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它在眨眼。

    它在眨眼!

    该死,不是已经把他炸的全身零部件都上天了么?怎么这样他都没有死去啊?

    “现在知道为什么阿勒斯那漫长的历史里,造热者甲胄始终没有数量告罄了吧?”

    帕特里西亚轻轻地呼吸着,春笋般的白皙手指拂过甲胄的目镜孔,轻轻关上了它不安的眼眸。

    “只要它的核心不被破坏,它就是无法被打败的。庞加人并不是没有战胜过神衣,他们也曾经用石炮与手弩把神衣一遍遍地轰杀在炮坑中,将甲胄四分五裂后捡出里面的骑士,羞辱他,用骑士的性命来换当时还是独立起义军队的教皇国尊严。”

    “你猜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用这具神衣作为谈判的第二天清晨之前”帕特里西亚璀然一笑,不怀好意地盯着因横抱起甲胄而气喘吁吁的亚当,神色凛凛。

    “神衣从炮坑里活过来了,是么?”

    “是。恢复过来的神衣完好无损,他徒手冲进了正在休整的庞加军营,清除了整座建立在庞加边疆的军营,代替了打算谈判的庞加人出现在了军帐,手提头颅。”

    亚当不由自主地打起寒蝉,那画面太惊恐了,简直像是恶魔。

    无法战胜...么。

    帕特里西亚等待着亚当将神衣的主躯干放在法柜中,再亲自掩上棺门,意味深长的注视一秒棺内一闪一闪的金光。

    “好了,阿勒斯历史博物馆参观告一段落,现在该回去接受选拔了。”

    “选拔?”

    “去了就知道啦,别娘们唧唧地东问问西问问,是男人就沉稳点咯。”

    她大大咧咧地摆摆手,转身就往来的地方离开。

    “我们去哪?”

    “去骑士们都该去的地方,男孩,”

    帕特里西亚笑笑,将手中的银剑远远的抛过去,眉眼弯弯。

    尘埃在电梯的运行下轰然飞散,远处的亮灯已响起,就等客人们的载入。

    最后,手握金伯利的亚当回看一眼这个地下遗迹,微微躬身。

    他在和那段尘封了多年的历史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