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碑与白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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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阴云,南宫地下 3/ ?

    “那些烦人的蜘蛛还没解决么?”

    “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弓箭射不中他们!魔法使还有魔力再放一次冰魔术冻住他们吗?”

    “我的魔力不多了!走!别再这纠缠了!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魔物啊!”

    七个人在诺大的低下空间内摸爬滚打,唯一的光源就是手中的火把,而他们近乎嘶吼的喊话声远远地远远地传出去,始终没有从墙壁弹回来的迹象。

    他们的额头沁出了冷汗,这就是南宫地下的舒云殿么?大夔王室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等待后人解开?

    七步之外就是一无所知的盲区,也许他们下一秒就会撞在山体上、宫殿上、甚至是...

    手持苗刀的剑士跑在队伍的最前面,她是整只队伍里防护最轻的前排角色,轻盈地像是一只燕子,既是侦查位也是迂回绕侧的灵巧刺客。

    在之前数波骷髅兵护卫的攻势里,是她如豪赌般的侧面切入拯救了整只队伍,在狂潮般的敌群中爆发收割,给队伍的喘息整备争取了时间。

    而且她的战斗方式很特殊,亚当还没有见过那样的打斗技巧。

    她的剑一般不会出鞘,只有魔物在符合她步法和身位的时候,才会拔刀出斩。

    而她一旦出斩,就是连环的一套杀戮,一刀就能致胜,绝不贪刀。

    而现在...她忽然间停住了,因为她如果再不收步,就会迎面被竖起的龙鳞刺死。

    “我说...”亚当的笑容很苦涩,因为那条龙睁开眼睛后先盯住的是他“你们东方人都喜欢在地底下养条龙么?”

    面对一条龙,再怎么灵巧再怎么迅捷也失去了作用。

    龙息零点几秒就喷射到他们面前,足以致死的灼热火焰点燃了路径上的所有可燃物,包括他们身后如源源不断赶来的蓝眼蜘蛛群。

    七个人都抱着玩命的心态躲在了盾士的身后,用生铁锻造的巨大圆盾有些抗不住这样的温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而抗住盾牌的男人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大风与烫火,干脆叫了出来宣泄压力。

    “我日你大爷啊——————”

    这样的怒吼响彻地下。

    他们已经在这个鬼地方迷路不知道几个时辰了。

    亚当第一次觉得魔力实实在在的要枯竭了,连续释放高强度的冰魔法与风花术,连带着体力也透支了。

    见鬼。

    南宫其实并不是一个完全人工的地方——陈天明解释了南宫地下的舒云殿,其实是个类似西方地下迷宫一样的存在。

    而东方人的祖先花费数年时间打下了这个魔物迷宫,在其中发掘财宝修建宝殿,因为那里就是天然的避难所,是完美的安全空间,如果不是有预备的准备军队攻打,那么这里就是地底的天险。

    “先帝于钱塘掘地三尺,现奇珍异宝,寒冰白棺,可治人间疾病百种。”

    但是没有人告诉后来者,那些冰棺是有人在保护着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天明在八十年进入的时候,是没有受到那些魔物攻击的。

    而亚当进去的第一关照面就结结实实地被呼了个大嘴巴子,那是一个长矛的砸击。

    好在剑士小姐的反应迅速,下一秒就把要落下的矛身砍断,否则亚当可能已经死翘翘了。

    “各位、有解决办法么?!我们盾牌坚持不了那么久,不想个办法,我们都得死!”

    每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没了招的过街老鼠,脸色青白。

    “我说。”

    剑士小剑发声了,她看了一眼刀,又看了一眼因为实在没地方而趴在地上的亚当。

    “你的冰魔术还能再释放一次么?”

    “大规模的冰魔法是放不了了,但是冰矛还可以生成。”

    “好,你从龙息吐不到上方射出去,插瞎那条龙的眼睛或者嘴巴。接下来就交给我。”

    她的面色也是一样的苍白,但是眼神是不容置疑的下令,她在以将军的气魄命令亚当。

    『极寒之地的冰霜巨人啊,展现你的宏伟,以纯粹的极限贯穿敌人吧!』

    生成的冰矛一点点变大,亚当同时在冰矛的后方增添了一个风魔术,让冰矛开始了自旋,以防止冰矛在这样凶恶的强风中失去威力。

    同时剑士也开始手头的动作,她拔出了剑,剑锋指向上方,轻轻地亲吻剑面,口中吟唱起了亘古遥远的咒语。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明亮修长的苗刀忽然间爆发出闪烁的白光,照亮了他们周遭的虹色龙息,甚至有压下去的意味。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忧。』

    她吟唱地越来越快,剑身抖动地越来越难以把控,她竭尽全力的控制着剑,高高举起,仿佛她的肩膀承载着无法承受的巨重,有先辈的重担压在她的身上,让她无法呼吸。

    “魔法使,快!”

    “知道了!”

    风魔术的持续施加中止,亚当像把一匹勒不住的野马放了出去,往回弹的后坐力简直要将他的法杖折断。

    冰矛的刺击带着骇人的破空声从龙的头颅刺入,黑龙立刻咆哮着中止了龙息,巨大的龙爪拍地,溅起硕大的灰尘和破片,最后的一截龙息喷吐到了地下空间的顶部,将花岗岩一截截地打断。

    女人厚重的喘息声从七人中凭空消失了,一个刹那间她蹬地跳跃,恰如先前凌空切入敌阵时的迅猛。

    湛蓝的青色轨迹自上而下从女人的手中滑落,从龙身的中截一闪而逝,分明出刀前那柄刀爆裂地像是一头蛮牛,可是真正落下的时候,却又慢的如同慢动作,那么轻柔那么诗意的砍开了坚固的龙鳞。

    亚当看不清她砍断了什么东西,只能看见龙的上半身开始无力地垂落,舌头滑稽地吐在外面,唾液随着鲜血大片大片喷洒,后半段仍然有控制能力的龙躯全力挣扎着,本是宏伟的龙身此刻像是一只爬不起来的小奶狗,一个劲的打滑。

    他震惊于那一刀的威力,呆呆地注视着那绝世的剑姿。

    而剑士在空中挥出了那一刀后,彻底失去了余力,轻盈地在空中落下,恰好摔在了龙的面前,和那双竖瞳对视。

    她们同样虚弱着对视,好像眼睛里都倔强的有团火要烧起来,谁也不承让谁。

    亚当第一个反应过来了,全力奔跑着赶过去,同时开始冰矛术的吟唱。

    那个距离下,如果龙想要咬死剑士只是一个念头的事,而龙的咬合力他已经见识过了。

    他绝对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了,绝对。

    硕大锋利的魔术冰矛再度形成,直直地垂直于龙首上方,带着骇人的烈风与极温。

    可那个剑士居然在张口说些什么...她在和龙开口讲话么?

    她的眼睛是那么地亮,和龙对视着,瑰丽的不可一世,连龙的威压都足以盖过。

    冰矛二度刺入龙的头颅,这一次它彻底死亡了,庞大的身体没有一点动静。

    亚当跑的气喘吁吁,急急忙忙地赶到摔倒在地的剑士身旁,开始释放治愈魔法。

    『仁慈的大地之母啊,请你原谅我等愚......』

    “...不用了,小伤,多保存点你的魔力。

    剑士短暂地接受了几秒的治愈效果,径直地推开了亚当的手,跌跌撞撞地起身。

    亚当愣愣地看着对方还在流血的手臂,一时间不知道是追上去强硬地要求好一点,还是顺从对方的想法。

    他的魔力确实快要见底了...但是她的伤没关系么?

    “哟,小子,别看了,那个人就这样的,死不了。”

    持盾的战士笑着拍拍亚当的肩膀,从身旁走过。

    “能掌握大团长留下的若水,要是连这点伤都吃不消,那真的会被人笑掉牙的。”

    “哈...我知道了。”

    一行人跨过巨龙的尸首,继续向前行去,亚当经过的时候刻意停留了一会,在竖起的龙鳞那里稍有留意。

    这条龙的龙鳞...不对劲,太脆了,它本该坚硬如铁的,他敲了敲黯淡无光的鳞片,像是在敲一锅被普通人家烧坏了的灰锅。

    这个地下空间有什么东西让这条龙变得虚弱了。

    是什么呢。

    亚当嗅了嗅鼻子。

    什么都闻不到,身体也暂时没有异样的感觉。

    算了,继续前行吧。

    他伸出手,轻轻折下几块鳞片放入腰包中。龙的鳞片哪怕再怎么生脆,也是轻薄如蝉翼防护效果也十分强大的天然护具,只要在衣服里贴上几片,就能获得很大的安全感。

    而先前他攒下的龙鳞已经用完了,没剩下多少,自响水一战役后连遮住要害的龙鳞也没有了。

    “喂,做什么呢?再不跟上队伍,就要被甩下了。”

    “啊,抱歉,我在收集龙的喉下鳞片...啊。”

    亚当手里攒着的鳞片被打落了。

    他有点不能理解对方忽然的粗暴,眼神迷茫。

    “小子,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这条龙和你们西方的龙不一样,龙鳞是有毒的。”

    “有毒?”

    “对。你不觉得奇怪么?西方的喷火龙鳞片光泽亮堂,坚硬轻巧。而你现在看到的这条,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拿剑撬开龙嘴,给亚当展示了一瞬间龙的牙齿。

    就那么一眼,亚当的浑身汗毛倒立,恐惧在心底爆炸。

    那条龙的牙齿被腐蚀了一大半,被惊悚的水银白攀爬着一路寄生上去,牙龈神经赤裸裸地挂在外面,一半健康一半坏死、

    “呃...谢谢您的提醒。”

    “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但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龙不是无缘无故就会生病的东西,必然是这个地方有什么不对的东西让他生病了。”

    男人摇了摇头,收回了剑,用袖子抹去剑身上被碰到的龙血,起身离开。

    中了毒的龙么?

    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亚当也没有什么思绪,只能暂时往前继续前行。

    脚下的碎石子凭空多了很多,先前的龙息差一点就能将整个空间都轰塌,可是除了巨幅的震动声在墙壁上彼此反弹,并没有什么大的坍塌现象。看来陈天明的祖先们选在这里筑殿不是没有原因的。

    脚步声渐渐淡下去了。

    亚当回过神来,往前方火把发出的微亮光芒走去,一行人全都停住了,呆呆地望着前面。

    他们看到什么了?

    在他猜测的短暂时间,穿着厚靴子的脚下忽然传来奇怪的质感...好黏!

    吃了一惊的亚当低下头注视地面,一抹亮色闪过他的瞳孔。

    一个水槽、一个极小极窄的滑轨出现在他的脚下。

    渠道中的液体是活的,那并不是死水,被亚当的脚挡住后溢出在了外面的地面上,他挪开了脚,却将青铜铸成的轮盘地面踩的轰然作响。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以白氧为食,将万古长夜于漫漫烟火中明亮,以无暇无光之人的手中绽放!』

    面色发白的亚当举起法杖,魔力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火花,彻底照亮整个空间的视线。

    他的瞳孔一点点放大了,牙齿开始止不住的哆嗦,厚靴脚下的水槽曲线不止一条,那是数十,成千,上万条槽沟!他们的身下就是宏伟的炼金矩阵!

    庞大的失色宫殿正矗立在空间的尽头,一半坍塌着一半完好,屋檐上坐着象征皇家权威的十二神兽,表情狰狞地注视着他们的到来,而大殿的广场上则是数万万吨不知名液体流动的壁障,亚当能感觉到那些液体里蕴含着惊人的魔力,如果这个炼金矩阵开始运作了,那效果会是惊人的可骇。

    “贺安行先生!贺安行先生!你们还好吗!”

    他不敢踏入那座炼金矩阵的中心,哪怕是在最外围停留,呼吸也艰难地像是在深海受到数万吨海水的压迫。

    “不、不要过来!这玩意好像要发动了,快点离开这里!”

    举盾的男人死死盯着脚下流速变快的宽大水渠,那里有炽热的热量爆发出来,水银的有毒气体开始蒸发了,他们每多呼吸一口思维都会迟钝三分。

    “可,可是,你们如果...”

    亚当的话没能说完。

    惊人的光,惊人的狂风,惊人的魔力紊乱。

    他们消失了。

    先前的法阵中心什么都没留下。

    被风迎面扑倒的亚当呆呆地看着那片空地,若有所失的伸出手。

    消失了?

    他们去哪了?

    几秒后亚当才回过神来,四处张望,大声呼喊着寻找他们的下落。

    那座炼金矩阵居然是传送门性质的法阵么?太奇怪了,这里不已经是避难的地方了么?还有传送到其他地方的必要么?不过如果是用来保命的手段,应该不会传送到危机四伏的地方,应该是一些用来逃离的港口暗道。

    这样想来,亚当略略安心了点,正好也让他们休息一下。

    接下来...就是孤身一人了。

    也没什么好怕的,两年来他不都是一个人这么过来的么?

    深呼吸一口气,亚当平复一下心情,摘下了斗篷。

    银白色的头发赫然出现水银的倒映中,四处游历的旅人显露了最原本的模样,在万年前就已形成的地下空洞中,朝着已然湮灭而无人知晓的命运本身迈步。

    他越过水银,越过二度开始作响却又沉默的矩阵,走入诺大的坍塌宫殿中。

    只有一盏占星灯在宫殿中,大殿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亚当忽然理解为什么陈天明说“那是无法拿言语诉说”的东西了。

    是啊,命运本身,该怎么拿语言说出来呢?

    身后的白光再度爆发,那光芒超越了一切亮度,将亚当眼前本该寂静的占星灯点亮了。

    他慢慢地抬头,看向宽阔的天花板。

    光芒一点点汇聚,如同辽阔大地夜晚的星空。

    无数条道路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些道路...那些道路,好像是他的未来。

    火把,蒸汽,熊熊燃烧的教堂,四处逃难的西方灾民,东方人的铁骑时隔千年再度出现在西大陆的平原,画着白豹旗与黑龙旗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前行,像是太古画卷中征服世界的第一任大夔。

    长剑与军刀碰撞,擦出惊人的火花,远古的魔神在阴影中现身,将他的身体一刀砍断,视线在空中不停的翻滚。

    死亡的感受真的传来了,他的身体痉挛了一瞬间,那条道路消失不见。

    是他死亡的未来么?

    画面一转,眼前的景色又从被大火熏黑的城市天空变成了黑漆漆的地底,地底……有一个城邦?

    一个倒立的,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亮闪闪的白昼色城邦。无法理解的高大楼宇带着刺眼的反光,他的目光扫过,连街道都是那样的铺满了强烈的白色。

    那真是个奇怪的城市,每寸大厦都是透明的,分明应该是很清晰的,可是那些透明的幕墙后却埋藏着深深的深深的绝望气息,那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消弭。于是他忽地觉得那个城邦很窒息,他不想在里面呆了,每分每秒都有剧烈的悲伤向他奔来。

    奇怪。

    更多的画面朝他扑来,那些画面带着他无法明白却又熟悉的信息进入他的脑海,一些他可以理解,一些他就只能凭借记忆死死记住每帧的画面。

    一些很清晰很清晰,却好像丢失了颜色,只有单调的白色与黑色。一些却丰富到不像人类眼睛能看到的画面,山体尽头喷出灰烬与火柱,被雷电劈开的高塔弯曲断裂,如同高山,如同大墙一般的海啸向他扑来,大地都在颤抖。

    还是死亡的气息。

    他再看去,愣神的瞬间那些打在天花板上的命运开始模糊黯淡,亚当扭头,是他背后那座炼金矩阵并射出的白光开始衰败了。

    这是座能看到未来的宫殿啊。

    陈长亮在最开始,就不是抱着让弟弟活命的心态让他去往舒云殿的么?

    亚当抱着法杖,吐出一口微凉的空气。

    大殿已经坍塌了一半。左边的侧室已经沦为了废墟,什么都不剩下。亚当看向右边,那里有一扇通往内室的门。门本身的颜色已经锈蚀了,只有灰色与尘埃,而门的把手却只有一点点灰尘,和周边格格不入。

    这扇门应该就是八十年前陈天明推开的门了。

    亚当迟疑了一下,握住把手,旋转。

    门扉老旧的轴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在打开一扇墓室被锁死几千年的门。

    他嗅了嗅鼻子。

    有什么味道。

    亚当的脸被火光点亮了,床旁温馨的烛光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说不出名字的暖香。书桌上摆满了书籍,一些摊开着,一些被整齐地摆在书架上,拿来书写的墨砚上还暂搁着毛笔,仿佛这件屋子的主人才刚刚离开,出门办事后一会就要归来。

    墨香味和书页香淡淡的,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他吸了一口气,居然有些放松了,这个房间根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给人住的地方嘛,没什么可怕的。

    里面并没有冰做的棺材啊...奇怪。

    连床上铺着的被单都是柔软的,上面还留有凹陷的痕迹,就好像刚刚起床却没有叠被子一样。

    亚当顺着身体的本能,慢慢慢慢地坐在了床上面,环视整个房间。

    ...有种诡异的温馨感。

    一切与时间有关的东西都被暂停在房屋主人离开的那一瞬间了。

    用人鱼油脂点燃的烛火,摊开良久却还保留弹性的床单被褥,那条龙的平衡状态,一半健康又一半枯死。

    恍恍惚惚间他的疲劳忽然一下子爆发了,觉得就这么睡下去也不赖。

    “你要睡觉了么?”

    “嗯...是的,我很累了,我想要休息一会...”

    “你不找你的老师了么?她还在什么地方等着你去拯救呢。”

    “可是...可是老师是很厉害的人啊。”

    “再厉害的人也有被打败的一天。”

    “可是没有人是不会死的。我会死,老师也会死。”

    “那么,这一切有意义么?”

    “意义...意义...”

    少女轻如浮云的悦耳声音娓娓传来,托着亚当一点点地进入梦乡。

    她坐在床头,身体仿佛透明,尘埃与空气穿过她模糊的朦胧笑容,像个慈祥的母亲见到了亲生孩子。

    “睡吧,我的孩子。这个世界....”

    她轻轻吸气,亲吻亚当的脑袋。

    “这个世界等着你去拯救呢,最后的人之子,做一场好梦吧,至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