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碑与白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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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归乡(上)

    已经有足足两年没有回到希斯顿了。

    亚当揣着紧张和不安的心情踏上归乡道路。

    普雷斯中要将商品拉去兽族国土的商人队伍们,多半要途径希斯顿这道关口小镇,所以找一辆能搭车的队伍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这一趟的马车队伍是有名的“邦德商会”的商人,光看气质就能觉得那是在金钱土壤里打滚的富裕男性,在农业生产尚不发达到能让每个人都吃饱饭的时代,一个个体能吃的大腹便便肚子圆润,实在是件刺眼的事。

    所以一路上有不少的贫穷百姓对这位商人投向赤裸裸的仇视眼神,也许是仇富,但是却始终没有见过这位商人对百姓出言不逊,只是摸着胡子看向远方,并不理睬一丝一毫对他的审视目光。

    意外的是,低下头干活的伙计们也对这位有钱老板没有什么怨言。

    “皮斯克先生虽然外貌滑稽了点,但是人品还是很好的,才来没拖欠过我们工资。”

    被这样告知了。

    人并不是绝对黑白分明的东西。

    这是踏上奥林匹斯号后他明白了的道理。

    于是亚当选择了这趟马车,安全感还是很重要的。

    亚当搓了搓手,冰凉的手指关节在皮革手套里有些许坚硬。

    如本人所说的一样,法斯莉娅没有陪同亚当踏上归乡的旅途,毕竟亚当已经长大了。

    随身的行李仅仅只有一些过路钱,魔法师贴身携带的法杖,以及给养父养母准备的礼物。

    魔法师中级资格下发的钱也好好放在了鞋垫子里,毕竟这是亚当唯一的一点钱了,之前给冒险家协会打工挣来的钱已经花完了。

    今天的马车里挤挤的,有许多搭上这趟马车队伍的陌生人,似乎是一队组队的冒险家队伍。

    时隔深秋,气候已经渐渐的开始干燥寒冷起来了,海边城镇的潮湿咸猩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万里无云的天空蔚蓝壮阔,据说只有在阿勒斯的平原才能看见这样的天空。

    车厢很挤,由于等车比较早,亚当的位置坐进了最里面。

    他的手旁坐着一位衣着风格相当冒险家的小姐,挂在腰间的弯剑毫不掩饰,剑柄处装饰着亮眼的鎏金烫文,想来应该是什么上层贵族家中放着的藏品,刀剑质量不过关的话,从事冒险工作就需要经常更换刃口破碎的佩剑,也没有什么必要特地去买外观漂亮的装饰品刀剑。

    她相当的安静,一句话也不和同伴交流,只是端端正正的静坐休息,坐姿笔挺,亚当小心翼翼地从旁边撇了几眼好奇。

    应该是那种憧憬冒险家工作所以从家里逃出来的有教养大小姐吧?

    有可能,但是也不确定。

    对面的座位坐着两名男性,他们激烈的交谈着接下来要完成的冒险委托,看来是计划的决策出了分歧。

    一名男子很明显的是前卫的角色,一手圆盾一手短剑,负责抗下伤害和制造后排进攻的机会。

    还有一名很显然是魔法师的装扮,长帽法杖,上半身穿着的衣物也相当考究,像是那种图书馆里看书的学生会穿着青色长袍。

    随带一提,亚当今天穿了熏黄色的魔法师长袍,所以这位魔法师男子上车看到同行后很高兴的和亚当打了个招呼。

    “哟,小子,你也是魔法师?年纪看起来这么小。”

    “啊,啊。我是。”

    和陌生人交流有些困难,亚当稍稍有些口吃起来。

    “嗨呀,这么小就能当魔法师了,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在玩泥巴呢!”

    看起来是个很爽朗直来直去的人,放下心的亚当也拘谨的露出一个笑容。

    使用圆盾短剑的男人一脸的不耐烦,拿拳头垂了一下法师的脑袋。

    “喂,你要连小孩都骗吗?”

    “痛痛痛,能不能轻点啊乌戈!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一身腱子肉的!你的拳头打起来很疼的!”

    “不要岔开话题!”

    “知道了知道了,不骗小孩子总行了吧!”

    “哼,好自为之。”

    亚当呆呆的看着这两人拌嘴,有些不太明白所以。

    “重新认识一下,我们是B级冒险家小队『斯拉姆齐』,我是他们的队长乌戈,这个叫多尔多尼·阿拉姆的家伙有骗人的恶趣味,他大概是看上你的法杖了,好好保管好,别让他偷了。”

    “呃...好的。”亚当缩了缩头,把法杖紧紧抱在怀里,忧心忡忡地看向狐狸尾巴露馅的男人。

    “喂喂喂谁说的我对人家法杖打起注意来了,不要给我乱扣帽子好吗!我是在看今天格外美丽的露西娅小姐!”

    坐在剑士小姐身旁的亚当身体抖了一下。

    摄人的杀气爆了出来,剑鞘隐隐约约发出了抖动的声音。

    瞬间对面二人的脸色变得煞白,仿佛是在惧怕这位剑士小姐下一秒就要拔剑砍了他们。

    他们...不是同伴吗?

    不过实际上车内狭窄的空间连剑都拔不出来,这样的害怕只是下意识的举动。

    虽然如此,那个实实在在的杀气还是吓到了亚当。

    “咿!我收回我的话!不要揍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样,无趣且没有营养的话题一波波重复,亚当在一旁旁听,偶尔能被逗笑起来,接着被三位冒险家轮流抛出问题询问他。

    剑士小姐并没有真的生气,这是他们之间玩闹的方式,只有亚当真的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了。

    他们三人组成的冒险家队伍接下了兽族边境附近的魔物讨伐委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不过好像各自都有各自的理由。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啦,所以就专门接一些会跑到远地方的委托,跑到哪里算哪里。”

    被『斯拉姆齐』的队长乌戈这样回答了。

    到处环游世界的冒险家生活吗...好像也不错,很有听法斯莉娅老师讲故事时那样的感觉。

    魔法师先生则是想要完成魔法大学的毕业论文,云游四海寻找论文的素材,却一直苦苦找不到适合的材料,便跟着乌戈先生四处游荡。

    不过显然用“流浪”而非“游荡”来形容要恰当点,当谈到这个队长对于旅行资金的计算,多尔多尼先生都会高举法杖宛如受到凄惨虐待的动物园猴子,大谈经常在野外被饿肚子,哪怕到了城镇也没有钱住旅馆,气急败坏地对乌尔大声嘲讽,侮辱他是个不会管钱的野人。

    然后乌尔就青筋暴跳地举高蛮是肌肉的拳头,大眼瞪小眼地谁也不服谁。

    然后就是剑士小姐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将剑柄敲在两个人脑门上劝架了。

    亚当几乎没看清刀剑出鞘的瞬间,只是听到了剑柄金属和额头砸在一起的碰撞声后才发觉她拔出了刀。

    好,好快。

    从没看见过这么快的刀。

    刀的形体也不一样,并非那种双面开刃的双手剑,而是剑身纤细的单面弯刀。

    “痛痛痛痛痛....”

    “呃啊,我的伤口开裂了在飙血啊啊啊啊啊啊!”

    只有这位剑士小姐什么都没有开口。

    亚当看向她,又看向对面两位捂着脑门倒吸凉气的男人,好奇。

    “这家伙的过去不是什么有意思的经历,你还是别感兴趣的好。”

    “...谢谢您的忠告。”

    “哎呀太客气了,我们这一路上要呼吸结伴的,不如就以同伴相称吧亚当小弟!哈哈!”

    “呃...我知道了。”

    热情的人亚当最难对付了。

    就像在初次见面就会热情地用爪子扒拉腿,把脑袋往上凑的那种狗子,虽然并不是厌恶,只是感到不知所措和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反应回应狗子。

    “说起来,亚当小弟学的是什么方向的魔法呢?如果路上遇到的魔物的话,我们还是要考虑一下分工的。你是第一次和他人组队么?”

    乌尔十分得意的当起了亚当冒险家生涯中的第一位老师。

    “是的,之前的冒险家委托我都是独自一人完成的,并没有组队过的习惯,请问我该怎么做。”

    “噢,原来不是外行人,不仅是魔法师还是冒险家啊,难得难得,这个年纪着实算相当赶超同龄人了。”

    “嘿嘿,缪赞了缪赞了。”

    非常不禁夸的亚当立马露出了大尾巴。

    “但是!组队配合可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我希望你接下来可以好好听哦!”

    “是!师傅!”

    “噢,你这家伙很上道嘛。先来讲讲我们之前的分工吧。如你所见,我是持盾的前排战士,负责顶住前冲的魔物,并且为剑士和魔法师的攻击制造间隙,这就是我的工作。”

    “多尔多尼是我们这支队伍的主要进攻来源,这家伙脑袋还算好,分得清什么时候放什么魔法,大部分时间由他来担当战斗指挥,他没有什么擅长的魔法,什么都会一点。”

    叹了口气,好像是无奈的队长捂住脸。

    “你这个野蛮家伙懂什么啊!这叫全能型魔法师,很稀有的好不好!你该庆幸你的队伍里能有这么一位目光长远脑袋聪慧的可靠男性!”

    “戚,在温墨落的时候魔法师协会的人都管你叫书生!叫呆子!”

    “你!你!”

    两个人还没消肿的脑门又挨了一记剑柄的猛砸。

    这下两个人都没余力斗嘴了,齐齐捂住脑门在自己的座位上鬼哭狼嚎,看来是砸的不清。

    剑士小姐的眉毛皱了,看来是有点不耐烦了。

    “你好,魔法师小先生。我的名字是露西娅,如你所见,我的佩刀可以说明我的身份。”

    “噢!!!您好您好,从先前开始我就对您的身份感到好奇了,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佩剑,这是东方人锻造出的刀剑么?”

    看到露西亚小姐自己开口了,亚当再也忍不住话匣子,主动抛出了藏了许久的话题。

    可能是被亚当的询问意外住了,她轻轻笑了一下。

    “你怎么猜出来的?”

    “嗯....我在书里见过这样的刀,不过现实里还是第一次见,书里说冈瓦纳大陆外还有许多小岛屿,岛屿上生长着和大陆从不接壤的黄皮肤人,因为人口稀少,他们就全力的发展武艺与刀剑的锤炼,最终取得了与阿勒斯完全不同的刀剑成果。这种刀身弯曲只有单面开刃的剑,叫做打刀,对吧?”

    兴奋不已的亚当直勾勾地盯着露西娅腰间悬挂的佩剑。

    突然间车厢里陷入诡异的安静氛围。

    没有人再次开口说话,三个人的目光齐齐盯着他,剑拔弩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开打。

    “呃...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

    “...你是谁?是来杀我的么?这么小的年纪却接下了暗杀我的委托,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等等,怎么了怎么了?我为什么要暗杀露西娅,我只是对你感到好奇...啊!”

    他停顿住了。

    冷汗开闸似的流淌下来。

    他不能再开口说话了,因为那柄精致的弯刀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处,他如果再次开口说话,那么运动的喉部肌肉会自己被锋利的刀刃割开。

    “不想死,就按着我的话一句一句复述。”

    “.....”

    一套复杂的咒语被亚当复述着念了下来。

    亚当猜测那大抵是签订了不能说谎的契约。

    一旦完整说完他就会被契约的力量束缚,如果说了谎,要承受的后果则完全由对方制定。

    见鬼。

    这帮人是什么东西啊...不就谈了一下随身带的佩剑吗?我难道猜错了什么不能猜的东西....啊!难道她其实不是那里的人?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出生地?

    想不懂啊!

    亚当的脑袋快烧坏了,几乎没有自主思考能力。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

    “好。”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知识?”

    “...普雷斯的处女塔二层藏书中。”

    “你是谁?你的身份是什么?”

    “我是亚当.普歇尔伯格。在完成三年的魔法师中级资格考试后打算回到希斯顿探望养父母,我的身份有中级魔法师,初级冒险家,以及‘蔷薇花与少女酒馆’中老板与老板娘领养的次子。”

    亚当慢慢的叙述,满脸都是求生欲,丝毫没有撒谎的氛围。

    『斯拉姆齐』小队三人面面相觑,摸不着脑门。

    “...对不起,我们失礼了,这就给你解开咒语。”

    露西娅有些愧疚的将剑放下,吟唱起大抵是“一旦说谎就会七窍流血并且四肢断裂的可怕魔法”的咒语。

    “哼嗯啊啊啊啊啊啊差点就要死了!要死了!你们太过分了啊!”

    死里逃生的亚当猛的捂住嘴巴,忍住快要吐出来的胃液,怒目而瞪。

    “....抱歉。”

    『斯拉姆齐』三人齐齐低下头。

    “给我讲讲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吧,我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子诶,对一个小孩子三个大人用的着那么紧张吗?”

    “....要讲吗?”

    “讲,讲呗,都把刀架人家脖子上,不讲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我来说吧。”

    最终露西娅开口了,旁边的两个男人立刻保持了安静的姿态。

    终于有些看出眉目了,再最开始的时候亚当就觉得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相当微妙,并不是亲密无间的伙伴。

    露西娅才是这三个人里的首领,只有多尔多尼和乌尔观察露西娅神色的份,而没有露西娅观察多尔多尼和乌尔的份。

    他们更像是“主仆”。

    “这两个二货是我的侍卫,我的身份是信浓国第二公主,因为陷入了争夺皇权的政治斗争,目前正在逃亡中,被刺杀的次数多了,难免有些精神过敏。”

    亚当愣住了。

    “头发...明明是金色的啊?”

    “我们在大海上漂流的时候就已经染过发色了,黑色很显眼,会被仇家追杀。”

    露西娅毫不避讳的将头顶露给亚当看,撇开发缝,新长出来的头发的确是黑色的颜色。

    噢——好惊人,这个用刀这么厉害的大姐姐居然是公主?尼玛哪家公主一言不合就拔刀的啊!难怪要逃亡!

    “呃...实在是太惊人了以至于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

    露西娅作了个“嘘”的动作。

    “另外,我的真名是佐伯沙弥香。我为之前的唐突之举感到羞愧,抱歉。”

    “啊啊没事的,误会解开了就好了,毕竟也不能怪你们嘛。”

    被先发制人道歉的亚当无力的哈哈笑起来,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那么,之前乌尔先生和多尔多尼先生说的,都是骗人的么?”

    两个男人互相瞅了瞅,默契地摇了摇头。

    “那些都是真的。在陪着小姐逃亡的路上,我们写好了不容易被仇家发觉的面具,凭空捏造出了一个有名的冒险者队伍『斯拉姆齐』。虽然是设定好的设定,但是演戏的日子越来越多,不知不觉我们也真的变成了自己剧本中撰写好的性格。”

    “乌尔其实真的和野人一样不会管钱。他以前在宅邸的时候是个打水干重活的粗人。”

    “喂!你不就是会点魔法吗?嚣张什么啊!”

    “这样子么...”亚当摸了摸下巴。

    “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就会有追兵杀过来,所以我们已经在中央大陆和西大陆游荡了七年,不如说已经早就习惯了旅途,觉得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以前还在信浓的时候,觉得离开了故乡和死了没什么区别,简直是背负了莫大的耻辱。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从小到大被灌输的家族理念在作祟罢了。”

    多尔多尼说的很自然,表情诚恳,也根本没有撒谎的必要。

    谎言不会有那么流畅的脱口而出,姑且相信他们好了。

    想来这三个异邦人的确年龄相仿,二十岁出头不过的年纪却已被迫相当的成熟起来,唯有在和同伴打闹的时候才显露出童年时的无拘无束。

    如果除去身份高低,那么这三个人就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吧。

    “可以将你们国家的事情讲给我听么?”

    “可以噢,不过大多只是些无趣枯燥的事情啦,要做好准备哦。”

    就那么听着多尔多尼添油加醋的描述,有一个遥远的岛屿国家呈现在了亚当的面前,那是个不大的岛屿,与阿勒斯比起来简直就是弹丸之国。可是地方越小,权利就越可怕,不过万人的国度却因为皇位的争夺而翻天覆地。

    亚当想像着那个地方的日常,早晨日出的时候年轻人们会在浓厚的雾中行走,小道旁就是密集的绿竹林,上下神山的道路上青石地板覆满青苔。女孩的额头裹着为家里做家务时的朴素汗巾,害羞地和偶然遇见的邻家男孩打招呼,匆匆地逃走,走远后又偷偷回过头看着挺拔如新竹的少年身姿,默默脸红。

    如果没有政治斗争那里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吧,虽然是岛屿,却有着高山和盆地,山间的角落四处是天然的温泉,赖海为生的海民们靠打捞上来的新鲜骨鱼和农民做交易,稻米和鱼肉彼此交换,两个家庭的孩子吃着新奇的饭菜露出开心的笑容,妻子依靠在辛勤工作的丈夫肩头,体会着短暂的幸福。春天的时候那里会开满粉紫色的花树,满山都会飘舞着柔软的樱花花瓣,每棵树的枝头都像是盛大的歌舞胜迹。

    忽然的,亚当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哪怕现在的他只是个无力的孩童,也有了想做的事。

    “等我强大到能帮上『斯拉姆齐』的时候,就来帮你们!”

    如此夸下海口的亚当并没有什么觉得不妥的,他只是忽然间想要帮助这三个四处漂流无家可归的异邦人。

    不知不觉中,他也在某些人的眼里变得闪闪发光了。

    就如同亚恒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亮的好像爆发中的超新星。

    佐伯沙弥香的眼神第一次亮起了光芒,那光芒悠远亮泊,好像庭院积水里悬挂的明月,那是她最本能也最原始的渴求。

    “你会帮我回到我的家乡么?”

    “嗯,我会帮你们回到你们的,故乡。我承诺!”

    他用最质朴的笑容说服了几乎已经放弃的二公主,早已燃尽的薪火再度升起火苗。

    不过等到那薪火熊熊燃烧的时候,也是数十年之后的后话了。

    转眼间就到了分别的时候,亚当抵达了希斯顿,他们继续乘坐马车去往兽族人的国土,过着漂流旅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