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想今晚就回A市，一定要去火车站买票吗？”

    齐羽在把第一套绸缎制黑色燕尾服挂回衣架后，顺嘴问请他试衣服的帅哥。即使铺子里没有其他客人，他还是尽可能把声音压低了。他希望传达给对方这样一种感觉，千万别让1号知道自己想提前跑路。

    帅哥一看就是个机灵的生意人，怎么可能不理解他的意思，把声音压的更低，偷偷回答：“当然有别的办法。”

    他先掏出怀表确认时间：“回A市的高铁票会提前五个小时在网上放票，现在你正好可以订购今晚18：30的末班回程票。要是错过这班，你只能等明天中午11：30的早班车了。”

    明天中午11：30回去和陪1号逛完三天再回去没什么不同。

    齐羽眼下只有两个选择，或者明天一早赶到办公室，亲自完成谭诺交办的帮N拿下实验室唯一空缺的助理岗位的任务，或按原计划，相信芝麻可以替自己完成。

    至少这一刻，看着帅哥铺子里各种奇装异服，无论是刚刚那套真孔雀尾羽燕尾礼服，还是旁边挂着的星空晕染连帽针织罩衫，或者再边上一件塑胶猩红塑胶连体衣，都激不起齐羽想留下试穿的兴趣。齐羽在认真思考提前回去这种方案。而且如果要提前走，他不打算让1号知道，现在就溜吧，他想。

    “附近哪里可以上网？”

    帅哥正把第二套他为齐羽选出的斜开襟麻料长衫放在他身上比划。齐羽看到长衫上有一副完整的水彩画，画技拙劣地像出自孩童之手。画中一个扎着两只小辫的男童正在草地上玩耍，天上飘着一只龙形风筝。小男孩被画在这件衣服背面的腰部，风筝画在正面左胸口，但是画中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这个小男孩在放这只风筝。

    “你先试试这套。”

    齐羽把这件布料轻薄地像薄纱披风一样的衣服披在身上。

    为他试衣的帅哥问：“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很宽松，很凉快。”

    宽松和凉快完全不是齐羽为自己选衣服时在乎的点。他这么说只是不想伤眼前这位服装设计者的心，勉强说一说这套的优点。

    “这位小哥，你这话听起来可不像在夸我，哈哈哈。”

    “我只是在说这件衣服的特点。”

    “在楼下。”

    齐羽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问：“什么意思？”

    帅哥把那身衣服从齐羽身上扒了下来。

    “DJHair里有可以上网的地方，在楼下。”

    说完他蹬脚踩了两下地面，暗示楼下是空的。

    “西北面有个斜坡向上的出口，记住，你看到出口别急着往上走，在通道的左侧有一道防火门，那门平时是关着的，推门时别怕使大力，不用力推不开，门另一边是下楼的楼梯。楼下是治安管理队的对客办事厅，里面有五台可以上网的公用电脑，可以借给客人临时预订车票用。”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一大段后，开始往齐羽身上套第三套衣服——一个两件套，上衣上满是不规则破洞，每一个洞里都延伸出七八条以铅丝做骨，翠绿麻布包边的“藤蔓”。“藤蔓”交缠在一起。顶端用同样掐丝工艺钩编出一簇簇紫色小花，正好挡住穿着者的关键部位。配套的裤子是一条普通黑色吊裆裤，又叫哈伦裤。

    齐羽有点喜欢这套衣服，如果只能在三套里选一套的话，他会选这套。

    趁齐羽沉醉于自己在镜子里的样子，帅哥已经拿起准备好的相机……

    咔嚓——闪光灯一闪，齐羽穿着那套衣服的形象被拍摄下来。

    “到时候洗出来给你，”他很得意，“其实我还是个摄影师。”

    这衣服尴尬地齐羽想马上找个地洞钻下去，但他其实已经在地下了。

    “你不觉得这看起来就像……”齐羽想做最后的挣扎。

    “就像Pilly的男朋友。”摄影师回答。

    Pilly是不是就是1号，齐羽没有时间确认了，因为摄影师正忙着把他的鞋也换了。

    齐羽的黑色运动鞋被一双1号同款亮皮松糕鞋替换。这双新鞋既不好看又难走，但只要穿上它，齐羽就不比1号矮半个头了。

    “哈哈哈太棒啦，不愧是靓靓的眼光和手艺！我就知道带你来这里选衣服肯定不会错。”

    正想到1号，齐羽背后就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

    “这套我买了，老规矩，记在账上。”她对帅哥说。

    齐羽这才搞清楚，帅哥叫靓靓，1号的另一个名字可能是Pilly，只是他已经不太在乎了。西北面有一道向下的门，往下走可以找电脑买票提前回A市……齐羽脑子里只有这条信息。

    “接下来要去哪里？”提着一提袋自己的旧衣服，齐羽和1号一前一后走在逛市场的人流中。

    齐羽在前，1号在后。

    这让早习惯了独来独往的1号突然拥有了一种从来没感受过的安全感。她感到齐羽并不是带着自己往前走，就像小时候刘晚牵着刘星的手带她往前走那样，齐羽是在给自己开路。

    带路的人知道哪里有路，开路的人知道哪里都没有路。

    下午来逛市场的客人真多，因为1号不敢去牵齐羽的手，不一会儿他俩就越离越远，直到汹涌的人潮将他们彻底冲散。

    1号实在太自作多情了，她居然妄想齐羽在给她开路！他明明在等一个离开她独自去寻找那道往下走的门的机会。当1号确认齐羽人间蒸发了的时候，他已经走在往再下一层走的之字型楼梯上了。

    区区一道防火门而已，齐羽使出吃奶的劲一推就开了。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下一层治安管理队对客办事厅里等着的，正好是几位和齐羽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这简直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