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泽峰不解地接过资料。

    越看心里越凝重，最后的目光久久停留在穆风的照片上。

    “穆锦心，单身。”

    “穆风**年*月*日出生小名阿木”

    ……

    姚泽峰久久地看着，女人仍是带着隐隐笑意，身着校服的男孩青春洋溢，一双眼睛像极了妈妈，但整个脸庞，他有些镇惊，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不同的是穆风脸颊上还带着柔软的婴儿肥，而他脸庞上多了岁月的成熟和犀利。即便他现在身边朝夕面对的儿女，也没有这么相像。

    突然间，他有些无力，拿着资料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不知是肠胃炎后的虚脱，还是突然发现真相的镇惊。年近60的他，经历无数大风大浪，在突然想到还有个他从未见过的儿子，照片中那么阳光温暖的看着自己，心却抽成一团。

    看着姚泽峰的神情，沈律师知道他们的猜测应该是真的，只看穆风那张脸，也必是姚泽峰的儿子无疑。“要不要马上安排进行亲子鉴定，现在是否需要派人驻在H市？”

    “……”

    姚泽峰仍沉思未语。

    对他来说，这比任何商场决定都难以决定。人生中遇料不到下一幕或者结局。很显然，锦心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在哪里。但这么多年她特意规避不见，不寻，自是希望有自己独立的生活。而从沈律师这份详尽的报告中，也可以看出母子二人其乐融融，穆风的健康成长，并没有因为缺失父爱而受到影响。

    他心潮汹涌，大步走出病房，手中仍紧捏着那厚厚的一叠资料。

    时隔几天，在姚泽峰看到亲子鉴定报告时，虽然早有预感，却仍被深深震惊。

    沈律师与穆锦心在会所的深谈打开了多年前尘封的往事，也打破了穆锦心小心翼翼维护的安稳的生活，锦心一颗心难以平复，只是，商谈之后，锦心并没有给出什么答案，也拒绝了与姚泽峰见面。但无论她也要面对这一切，尽自己最大可能让穆风不要受到伤害。

    夜晚平静如夕，一轮明月静静挂在天空，人间却悲欢离合，没有人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回到家，锦心见穆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仍小心地探究她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她的眼，锦心微微笑着，告诉儿子：“遇到了很久以前的老朋友，以后再和你说……”，把推他进了房间“早点睡早点睡——”

    但之后，沈律师又很巧地偶遇到锦心数次，热心地拉着她咖啡、用餐，有意无意地一点点将姚泽峰的家世、家人透露给锦心，又讲到穆风将来的发展……渐渐的锦心的戒备稍有消除，再一次沈律师约她吃饭的时候，她见到了二十年未见的他，尽管淡然，眼里却不争气地湿润了。

    沈律师知趣地避开。

    姚泽峰和穆锦心时隔多年再见。虽然容貌上二个人都是成熟了一点，都和当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心境却已迥然不同。

    “锦心……”

    “你的胃病还没好啊……”初见姚泽峰，他身材仍旧瘦削，挺拔，尽管穆锦心无数次想过二个人再见面应如何应答，冒出口的却是这一句。

    “老毛病了。”姚泽峰微微一笑。

    “能不能先接受我的道歉——”姚泽峰开门见山，“当年非常对不起你！”

    锦心愣了愣，久久无法回复。很久，才艰难地说：“当年——也是你情我愿，并没有谁对不起谁。”

    “——只是，你的不告而别……让我以为……”锦心无法说出口，其实无论当年还是现在，她并没有放下芥蒂，想了想，她还是强硬下来，“只是现在，你打算怎么样呢？”

    姚泽峰显然没料到锦心这么直接，“对我而言，突然知道穆风的存在，你独自一人把他养大，我想到的，只是你这么多年受苦了……当我知道我是穆风的父亲，虽然惊喜，却很愧疚，一直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姚泽峰默默地看着手机上锦心与穆风的照片，“当年的我有太多顾虑，离开你是不得已，但是如果我当时知道……”

    “你知道又会怎么样呢？”锦心打断了他，却依旧平静地说，“再多给100万吗？还是你能娶我，给我一个名分？既然你当年那么决绝，其实我们也就是一刀两断，我是绝不会再去乞求不该得的爱。当年的钱，也是买断了我们所有的感情，这么多年，我们相安无事，互不打扰不是很好么？”

    “可是你现在知道了穆风，之前你的顾虑就不存在了吗——即便他是你的儿子，你也没有权利要求我怎么样——”锦心平静却坚定地说。她本以为自己再见姚泽峰，情绪上会无法控制。但是没想到却是这样淡然和冷静。也许真是为母则刚，在她只为穆风，其他别无所求时，心境迥然不同。

    “锦心，我们慢慢谈——”看到锦心这么冷静，姚泽峰却无法淡定，“我并不想打扰你和穆风的生活，只是希望能有所补偿和……照顾……”

    “可是，你想怎么补偿，怎么照顾？给我们钱？让穆风承认你这个爸爸？让他背上私生子的黑锅？让我变成……第三者……”——锦心终于泣不成声，“我宁愿你从未出现过……”

    这也是当年她远离一切的初衷，虽然心里充满抵触，可是不可避免的她和穆风的身份就是这样不争的事实。她努力打造的正常的、健康的家，被姚泽峰的出现打的粉碎。

    “我也不再是当年的自己，我们那短短的感情哪里禁得起时间的考验，我想说，如果没有穆风，你即便看见，也不会联系我吧——”

    姚泽峰愣了一下，“也不单只为了穆风，我也并没有忘记——你——”

    “这么多年过去，我不再记恨你，你也不应该来打扰我们——如果你是真心为我，真心为穆风着想，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出现”。锦心擦干泪，紧盯着姚泽峰，坚定地说。

    “锦心——”姚泽峰长叹了一口气，“你放心……”他伸出手，缓缓握住锦心放在沙发上的手。她挣了一下，又被他紧紧握住。“你放心，我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如果你认为这样是最好的，那我们就维持现状。”

    “当年，我对你是真的……但是不想对不起她”这个她显然就是他的妻子。“除了你，我再没有过其他人……”尽管他语义模糊，锦心也清楚他讲的是什么意思。是啊，当年在里云湖畔，二人的欢声笑语她也相信是真的。

    “可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她苦涩地说，“十几年都过去了……”

    她也真的不再是当年的自己，无论如何，她不会再让自己陷进去，那是不属于她的世界，姚泽峰也是不属于她的人。可是阿木，她一想到又心痛不止。

    姚泽峰和她之间，带着一点熟悉的陌生，待锦心情绪稍稍平复，姚泽峰小心地和她谈好条件，不改变现状，不挑明，不接触，不打扰，如果锦心有需要，会主动联系他。锦心坚决地拒绝了任何形式的经济上的援助。

    未了，姚泽峰小心地问，“我偶尔见见他，可以吗？”“不会让他发现！”姚泽峰保证道。见锦心微微点下了头，姚泽峰高兴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完全不见商界巨子的沉稳和城府。

    而姚泽峰得知穆风正准备高考，也按纳下急切的心情，更何况，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只是每月必来H市一次，远远地见他们一面也足够。

    巧的是这个时期，他关注到里云湖土地出让的信息，更让他怀念起当年岁月——里云湖畔的住事——于是，他心胸澎湃，打算用这样一片地，造出一个小城送给她们——至于能否被接受未来再说……他多么希望能还原这二十年的生活啊！年轻时的不以为意，以为自己可以忘记的转眼云烟，现在却清晰的日夜刻入脑海。

    在沈律师看来，这完全不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所为，但仍全力按姚泽峰的要求完成了项目收购、土地竞拍、迅速设计开发，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姚泽峰亲自定好小区的名字“锦府”，保留了一栋15幢楼留给锦心母子。

    因为锦心抗拒地不接收任何物质的、精神的给予，这一切姚泽峰并没有告知她，他沉醉于项目设计之中，关注项目进展的方方面面，只希望在楼盘造好后直接给他们一个惊喜。

    锦心偶而也会答应姚泽峰的邀请，吃吃饭喝喝咖啡，心境平和的似知交好友，闲散地聊聊穆风的近况。姚泽峰也不过多强求，每周末如果锦心不去接穆风放学，他就会想尽办法到学校门口等着远远地看着他。甚至有一次，从打开的车窗里与穆风对视一见，穆风仍是习惯性地微微一笑，姚泽峰却紧张地心砰砰跳起来，表情僵硬了半天，待孩子走远才反应过来……害得沈律师每每嘲弄他简直不像姚泽峰。

    而姚泽峰对穆风的再乎和紧张，无以言表，终于和锦心达成初步意见，等穆风高考后让他们正式见一面，当然，暂时不公布身份。

    满心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