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尖站在银装素裹的冰封世界里。

    这是他首次踏足灵族地界。

    一股看不见也摸不着，甚至任何高端仪器也测不出的力量，在他刚刚抵达的一刻就发现了他。

    他没有再向前一步，更没有后退。两道灵识像是两道鹊桥，在天空相会，形成完美的弧。

    经过数年休整，西楚开始了对南明的进攻。在乐青梅的主持下，他们的坦克已经不需要内部控制，威力更大，而且可以纳入灵袋，成了随身携带的巨型宝物。这在修行者匮乏，高手在二十年前几乎死伤殆尽的情况下，显得尤为厉害。

    同时西楚也开发出了更多科技宝物，对灵力者的侦测和打击距离越来越远，也越来越精准。

    但南明这一方的实力大出他们的意料之外。南明的火焰烧遍了每一座山峰，令西楚大军难做寸进，最诡异的是，突然之间，西楚的阵营中心就会窜出一股火焰，随后蔓延到无边无际，将整个阵营烧成灰烬。

    渐渐地，双方互有攻守，形成了拉锯之战，而这段时间里，孔惊逐渐整合了掘天部，开启了对其他三部的报复行动。首当其冲自然是齐天部，带着仇恨的火焰，双方的激战一点不比西楚和南明之间平淡。

    终于又经过十年战争，西楚新皇登上了离火派的后山祭坛。离火派是南明的核心门派，地位等同于钦天监之于西楚。然而就在西楚以为即将统一人族之时，已经结束内战的灵族人出现了。

    依然是奕天书，依然是三千弓手，虽然整体实力大不如前。但他们突兀地出现，硬生生打断了这场战争。

    西楚怀着义愤之情，无奈退走。他们不知道为何灵族要介入，但何止是他们，就连奕天书本人都不清楚，或许只有派他前来的司空卿知晓吧。当初李尖去找他，请他在西南大战的关键时刻出手，阻止这场战争时，他或许也不解。

    李尖只告诉他，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需要弥补。

    在李尖看来，如果仅是灵、蛮、羽三族，当初那场浩劫人族是首因，甚至比域外狼族的责任更大。论起修行，人族并不比其他三族优越，但说到权谋博弈之术，可能其他三族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非是他们不能，只是不愿，也不屑。

    那是一种根植于骨子里孤僻和戒备，竞争与倾轧，就像人需要爱和奉献一样，美好与丑陋并存。

    人族若统一强大，必然对其余三族产生觊觎之心，在这一点上，单纯好战的蛮族都不是对手。

    战争终于停下之后，传闻在极北之地的羽族地界，出现了一道长久不灭的极光，惹得很多人不远万里前来驻足。

    那道光日夜不断，据说很多人在其中有所感悟，实力突飞猛进，也有人长居于此，却丝毫无感。但无论是谁，总不如极光两端的李尖和夜羽感触之深。

    那极光就是由他们亲手缔造出来的，他们在以实物化的手段，将生命的磁场表现出来，让世人都看得到。于他和夜羽，那是另外一种修行方式，而于世间之人，则是启迪与告诫。李尖在用异世界的思想和视角来告诫这世上的人，修行并不都是孤独的。

    “砰……”贝凡双膝跪地，热泪盈眶。

    他的天分真的有限，正常情况下，在修行者中必然是吊车尾的存在。但李尖丝毫不因他的天分而看轻，对他的修行可谓尽心尽力。他一直感激涕零，尤其得知那位“李大哥”竟然是天下无双的顶尖强者，西楚霸王，更令他受宠若惊。

    贝凡始终努力着，从没有一刻肯懈怠，他敢说自己是这天下间最努力的修行者，但他始终保持着一颗卑微的心。不是谦卑，而是卑微。即使经过几十年修行，如今的他已经是巨鹿门新的门主，依然深知自己丝毫没有优势。

    直到此刻，来到极北之地，看到天空亮起的极光。那光的色彩，那光的弧度，那光的每一下闪烁，都在直击他的灵魂。

    他终于知道李尖为何要收他为徒，尽管李尖从未承认过。他终于知道李尖为何鼓励他追求肖暮云，尽管都是在肖暮云全不知情的情况下。

    当两颗心交融在一起，究竟能迸发出多大的力量，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通过那道极光呈现了出来。

    贝凡久久不能平复心情，回首望向一身朴素打扮的肖暮云，只感到自己不配拥有，却又绝不能放弃她。

    一股无形的气息凝结在上空，贝凡悟到了那道极光带给他的启示，瞬间那道气灌顶而入，破开四肢百骸，奇经八脉，整个人全被毁掉。

    但随后，一道气旋在原地升起，慢慢幻化出贝凡的原貌。他竟然以这种方式，完成了凝结气海与舍弃肉身的全过程，比之当年的李尖还要逆天。

    肖暮云心中闪过陈聆风的影子，随后淡淡消散，终于只剩眼前贝凡此人。

    罢了，就是他吧，不管别人怎么想，不管风哥天上之灵身在何方，我已经不能自持地爱上了他了。

    当两人终于抱在一起，远处若隐若现的一座冰山开始融化。

    如此寒冷的气候里，这样的情景自是非比寻常，直到冰山全部融掉，露出李尖的身影，一切才变得合理。

    天上的极光突然消失了，引得四方轰动。

    这极光已经存在了三十年，三十年来下方聚集的人已经近千，如果算上来过又去者，则已过十万之众。许多人没有灵力，但这里已经成了他们见证生命中最重要时刻的地方，无数人裹着厚厚的棉衣，不远万里赶来，向心爱之人求婚，祈求那道祥瑞之光的祝福。

    如今它却没了，毫无征兆地消失了，这立刻引起方圆千里内不小的波动。

    刚从冰封中醒来的李尖，缓步来到贝凡和肖暮云身边，满含笑意地道：“恭喜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肖暮云习惯性地瞪了他一眼，尽管三十年未见，还是没能削减这个习惯。就在她要开口之时，忽然语塞了。她发现李尖此刻的状态很是奇怪，慈眉善目，像老僧入定，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李尖抬头看了看天，像是挡不住阳光的刺激，双眼微眯地道：“果然被古青苍说中了，天道当真不能允许超越它的力量存在。”

    话音刚落，晴朗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华闪，冬日晴雷骤然出现。

    李尖看起来毫不在意这些，来到贝凡身边，递过来云泥炉：“这是当年天漠尊者赠我之物，便把它送给你，当做是两位的贺礼。这件‘锦绣’烦请为我送去锦绣城，并告知落雪和我的一双儿女，他们是我此生的最爱。”

    “李尖！莫非你是要……”肖暮云警觉问道。

    “是的，他要飞升了。”夜羽的身影渐渐出现，神情竟与李尖极为相似，满身都是淡淡的光。

    李尖笑了一笑，夜羽已经来到他身旁，他便自然牵起了她的手。

    雷芒降下，百里内全被雷光浸满。肖暮云和贝凡立刻向远处疾驰而去，尽管他们有很多话想说，稍迟一步，可能就要命丧于此。

    李尖和夜羽身上的微光交融在一起，生命的磁场互相辉映，力量直冲天际，与天道之力连接。

    “对不起，时间有些仓促。”李尖深情地望了夜羽一眼。

    夜羽同样以海样的深情回应，眼中的情意从未像此刻般毫无保留：“本就无人做过，谈何仓促。它此刻来了，此刻便是最好的时间。”

    李尖洒然一笑，两人同时跃起，接入到了雷光之中，刺眼的强光将他们吞没。

    第二道雷劲落下，凤瑶仙子和司空卿的身影也同时出现在远方。他们没有出手，只是静静望着这一切的发生。

    第三道雷光到来，李尖吻上了夜羽的唇。两人已经合二为一，共同对抗着这天劫。

    突然之间，巨大的雷场之间，出现一道登天的虹桥，恰好与第四道雷光相接。雷光不再刺眼，两个模糊的身影再次出现。令人惊愕的是，那两道身影似乎在做一些人类最原始的动作。

    就在这时，又是两道雷光，同时击中那道虹桥，两道身影化作了流光，与虹桥融为一体，世上再无李尖和夜羽。

    宁静的虚空里，一团流萤般淡淡的光在飘荡，宛如深海里沉睡的水母。

    一道光柱照在其上，循着来处看去，一个光锥模样的诡异物体无声飞来，停在“流萤”近处。

    光柱产生一道吸力，将“流萤”吸进了光锥。

    “咦？怎么是两个！”

    “不可能！”

    “你自己检查！”

    “真是两个！怎么回事，一道天雷引怎么可能引出两个灵体？先查一下来历。”

    “一个是金翅霓凰，另一个……是人族。”

    “管不了这么多了，把他们分开，留下人族的，金翅霓凰卖的更多。”

    “不行啊老大，分不开！”

    “怎么可能！？真是废物。快一点，界主要到了！”

    “还是不行！老大，除非把他们都杀了。”

    “你疯了！？杀了灵体，我们都完了！”

    “那怎么办？”

    “先逃出去再说，启动光隐驱动器！”

    光锥模样的飞船闪了一下，瞬间到达光速，飞速逃离。就在同时，一只滔天大手拦在了前面，挡住去路，看不见的能量更是密布整个空间，将飞船锁死。

    “又是你们这群海盗，敢偷本界主的灵体，活得不耐烦了！”

    随着那界主的怒声响起，大手将整个光锥飞船抓在了手里。

    “老大，不好！护罩能量只能挡十五个光刻！”

    “什么！十五个光刻！这界主什么来头？”

    “生物装甲损坏！”

    “自毁！弃船！”

    （第一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