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试炼第二站会宁
傍晚的红霞,余晖洒在会宁小城。
落日的余辉中,田野里劳作一天的人们在天边最后一丝阳光的照耀下陆陆续续归家,会宁城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袅袅的炊烟升起,或是居民区的婆娘为劳累的家人准备晚饭,或是街道上的商贩为夜晚的生意开始忙碌。
会宁城尚勤路一家酒楼的二楼,临街的位置,王十三郎端着一杯桂花酿轻抿,淡淡的桂花味,淡淡的伤感心。会宁城的热闹和王十三郎的孤寂,好像隔着一个世界。
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一壶酒,两个酒杯,两双筷子,几盘小菜,抿一口桃花酿,记忆深处的一幕幕再次浮现眼前,无声的诉说着,无声的记载着,仿佛昨日重现,仿佛依稀可见。
“小子啊,想拜师吗?”
“怎么,就那十几页,三天了还没学会?”
“别问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会告诉你的。”
“傻小子,他们现在硬,以后就软了。”
“徒弟啊,切记,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逞能,一旦事有不协,事情有变,一定要远遁,一定要远离,这是为师这么多年的经验,这是为师这么多年还能活着的唯一原因。”
“不好,那是仙。。。”
“这世间,有仙。。。”
一双眼睛水遮雾绕,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回忆如此深沉,哀伤犹如实质,王十三郎凝望天边的残阳,那里是向阳村无名小河的方向,那里是修葺一新的土匪师父老宋的墓地。
离开家乡小龙河村的王十三郎,迎着朝阳,御剑飞行,降落在向阳村那条无名小河边,土匪师父的埋葬地,空无一人的河边荒地上,王十三郎跪倒在土匪师父墓碑面前。曾经二龙山二龙寨的小土匪,傻子王十三郎尽情的发泄,放肆的哭泣,那是流淌的鲜血,那是流溢的哀伤,那是野狼一样在黑夜舔着伤口的自我疗伤。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时间对王十三郎来说不是最好的疗伤药,哭泣才是。哭泣是一种解脱,哭泣是一种释放,憋屈,苦闷,烦躁,愤怒,怨恨,无助,落寞,还有一丝丝茫然,随着泪水一起流淌,一起掉落在地面,一起埋葬在大地上。
祭奠完师父,心有顾虑没有前往向阳村,王十三郎不愿意打扰救命恩人琴小仙一家平静的生活,之前为了报恩,鼓动秀儿学武修仙,见识过修行界残酷的王十三郎心中已经后悔。
一声叹息,乡村小路上,王十三郎一步一步走向会宁。
红尘历练,别人的红尘历练,面对的是人间的繁华,红粉的诱惑,王十三郎的红尘历练,面对的是曾经的牵挂,曾经的无能。多一些坦然,多一些释怀,有恩之人报答一二,有仇之人报复一二,仅此而已。
夜色已黄昏,天空中一轮皎月升起,没有一丝云彩遮挡,银辉泼洒,份外明亮,街道上一处处摊位摆开,热气升腾,香气飘扬,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呼朋唤友,份外喧嚷。
淡淡的疏离消减,淡淡的隔阂消散,王十三郎端起一杯桂花酿遥敬上苍,你好,我叫王十三郎,今年十八岁。轻抿一口,淡淡桂花味充斥口腔,环视四周,道道谈论声传入耳中。
“哎,老李,听说了吗?纵横江湖十几年的大刀王六败了。”
“不会吧,那可是大刀王六啊,一手断门刀浸淫几十年,再加上那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怎么可能会败?我说老刘,你这不会是哪里听来的谣传吧?”
“切,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次可不是谣传,我娘家那侄的七舅姥爷,知道吧?”
“知道,知道,不就是天水城福威镖局的老镖师吗,怎么了?”
“还怎么了?老李,大刀王六与人擂台比武就在天水城,我娘家那侄的七舅姥爷可是亲眼所见,还怎么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唉,可惜可惜,这大刀王六可是咱们会宁城这十几年的一面旗帜啊,怎么就败了呢。”
“确实如此,要说这大刀王六以前武功不怎么样,名声也不显赫,自从十几年前天上的仙人大战之后才突然崛起的,你说这其中会不会?”
“老刘啊,咱们也是相交多年的老朋友,老哥给你个忠告,都这把年纪了,有些事可不要瞎掺和,就算是那王六得到仙人的机缘,也不是咱们老哥俩能染指的。你忘了,仙人大战之后咱们会宁可是封了一个月。”
“嗨,看你这话说的,老弟我这不是想想嘛,再说这都过了十几年了,谁还在意那件事。”
“你啊,简直是昏了头了,前几年断断续续突然消失的几位武者,还记得吧?”
“记得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猪脑子啊,你敢肯定这其中没有关联?你敢肯定这小小的会宁城没有朝廷的暗哨和密谍?没有京城那些大人物的眼睛和耳朵?”
“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唉,真是老了,竟然迷了心窍,差点走上不归路,多谢老哥提醒,老弟敬老哥一杯。”
“对喽,这有时候闭上眼睛,闭上嘴巴才是安身立命之道啊...”
隔壁桌子两位中年人的议论戛然而止,王十三郎抿一口酒,双眼微微眯起,手指一下一下敲打桌面,“大刀王六?仙人大战?会宁封城?朝廷暗哨?家族耳目?当年的事情这些人知道多少?”
。。
夜色已深,繁星点点,会宁城一处街道上,一座宽敞的大宅子,灯光朦胧,静谧无声。王十三郎足尖轻点,纵身一跃,悄无声息的落在宅子里,强横的精神力展开,略过下人,略过老人,略过女人和孩子,停顿在一个体格壮硕的中年汉子身上。
王十三郎漫步走到一间卧室面前,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飘出,看来酒楼里面的客人谈论的不是谣传,大刀王六与人比武败了,身体受伤严重,沉睡中的大刀王六偶尔还会响起一声呻吟。
仙剑一划,门栓无声断开,王十三郎推门走进卧室,一声低沉的声音,“大刀王六?”
大床上的壮汉呼吸一滞,抽出枕头下面的大刀,翻身而起,刀光一闪,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直奔王十三郎的面部袭来。
不愧是纵横江湖十几年的刀客,不愧是浸淫刀法几十年的王六,这反应,这速度,这力度,即使身体受伤依旧展现一名刀客的风采。
无声无息,王十三郎伸出两根手指,夹住袭来的刀尖,纹丝不动,刀身冷冽的一抹寒光照耀着王十三郎的脸庞,面无表情,照耀着王十三郎的双眸,平静无波。
大刀王六纵横江湖,争斗多年,对于危险有一丝直觉,这位少年身上没有一丝杀意。王六松开刀把,束手而立,闯荡江湖几十年,只一招,只一眼,就知道眼前之人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眼前的少年要是想杀自己的话轻而易举,根本不会惊醒自己,“这位少侠,可是有事需要王某相助?可是有事想召王某相询?”
这是个聪明人,混迹江湖的老油子,王十三郎随手将大刀丢在床上,“王六,十几年的仙人大战,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大刀王六是个聪明人,胆敢询问仙人之事的从来没有一个易于之辈,不是仙人就是顶级武者,不是根脚太深就是后台太硬。王六没有一丝反抗,没有一丝隐瞒,“遵命,王某十几年前,每天都在会宁城外的树林练习刀法,那一日傍晚雷声轰鸣,电光闪耀,整个天空好像着火一样燃烧,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剑光闪耀,王某瞧见会宁城里升腾一阵烟雾灰尘,再后来天上掉下几块晶莹的石头,王某将捡到的石头藏在树林内,等风头过了之后才取出,之后王某每天练武皆是戴在身上,不知为何身体不知疲倦,力气大涨...”
“行了,你的事我不想知道,也不关心,我只想知道仙人的事情。”
“启禀少侠,王某只知道每隔几年就会有仙人下凡,降临在武学门派招收门徒,其它的一概不知。”
“关于会宁封城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启禀少侠,这件事王某知晓,当年仙人大战之后,第三天朝廷的使者赶到会宁城,挨家挨户搜查,听说收缴了不少东西。”
“还有吗?只要是仙人的消息,道听途说的也行。”
“听说的?听说的消息也有,只是王某以为太过荒诞,不过王某有位好友是衙门中人,几年前一场酒宴上喝多了,嘟囔几句什么,说是什么洞?”
“冥空洞?”
“这位少侠,很抱歉,王某不能确定,王某只听清一个“洞”字。”
王十三郎强横精神力探测下,没有察觉大刀王六有撒谎的迹象,这是条线索,修魔界那边的势力叫洞的没几个,修仙界和修神界则是一个都没有。这条消息的真伪,以后慢慢探查就是,这次游历会宁不虚此行,当年的事情总算有了一丝收获,王十三郎转身离开,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大刀王六盯着王十三郎消失的背影,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些忐忑不安,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这个突然闯入的少年,这个修为高深的少侠,如此年纪,不像是武者,更像是仙人。看来会宁城不能再待了,这里的家也不能再住了,有了一个仙人往往会扯出一堆仙人,混迹江湖几十年的老油子王六不会寄希望下次来的仙人还是这么好脾气。
王六关好门,回到床上,抚摸缝制在腰间的石头,思索明天就搬家,搬到远离会宁的城市居住。
一轮残月高挂,洒落点点星光,朦胧夜色之中,王十三郎独自一人漫步街道,深夜的会宁城,是幽静的,是宁静的,是安静的,是孤寂的。
沉睡的会宁,沉睡的百姓,沉睡的武者,清醒的王十三郎。
一入红尘,皆是修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