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一天，大家的低落情绪像是提前排练过，这跟其他项目组产生极大反差，反差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假期没了。

    复仇后的小江比以前更加活跃，好像已经跟自己达成和解，脱离肉体的存在，某种意义上算是永生，他开始接受这种优势带来的快乐。

    朱丽丽和高总的发展并不顺利，最近高总也没有那么勤快接近她，这给小江制造了趁虚而入的机会，可是趁了虚而入的还是个虚拟的自己。

    小江只能通过虚拟网络重新跟朱丽丽建设关系，以另一个身份取得她的好感，但这似乎没什么意义，最终还是无法奔现。

    朱丽丽被这种无微不至的隐形朋友关怀着很享受，偶尔的神秘小礼物，贴心的早点，总会让她感到惊喜。

    便利店提前准备好的外卖，咖啡厅抢先被买完的单，总总迹象让她觉得这个朋友一直在跟踪她，好像就在她身边。

    更令她费解的是，电梯预先开好的门，公司提前打开的门禁，网购收藏什么就会收到什么，电饭煲装好米煮饭会自动开启……

    男生总是用尽才艺讨好心仪的女孩，哪怕没有特长，哪怕没有身体……

    午饭时间还没到，两个警察带走了杨聊冬……

    公司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大熊和老柴沉默了，小江不再活跃，朴付也从自闭中恢复。

    他再回来的时候，已是两周以后。

    在这两周里，媳妇不知跑来公司多少次，老柴最热心，但每次除了宽慰的话，真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

    复仇那天，小江公司的人只看到他去找产品总监，随后总监就消失了，他成了第一嫌疑人。

    但从调查取证过程中，并未发现作案动机和其他直接证据，配合调查两周，案件没什么进展就把他放了，小江公司的产品总监按失踪人口进入归档。

    吃了两周的白菜，让他瘦了一圈，但损失更大的是工作和生活的断档。

    媳妇对他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也理解，毕竟都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

    最麻烦的是，他不知道怎么跟媳妇解释，平白无故地关了十五天，你说没干啥坏事，谁能相信？

    发现他在有意遮掩，媳妇也没多问，干了坏事且不能跟媳妇细说，这种交集下的选项并不是很多，隔阂也由此产生。

    父母那边以为找他买房压力过大寻了短见，这期间，二老也是在煎熬中度过，失去儿女本身就是不幸，被自己亲手逼死更如同五雷轰顶。

    他出来后，父母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一段时间内，不会再跟他提买房的事。

    怎么跟公司交代，成了他最大的难题，推算日子，加班项目早已结束，中间发生了什么对他来说完全是空白，比未知还恐惧的是事情跟他脱节后产生的失控感，这对基层管理者来说等于丧失了核心工作内容，没有了工作抓手自己的存在将形同虚设。

    回来的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去了公司，还没跟兄弟们见面，就被李岩石叫到会议室……

    “回来啦杨师傅！”李岩石一如既往地沉稳。

    “回来了……”一晚上想的所有理由他都没有说出口，没一个让他感觉恰如其分。

    “酒驾？”

    “……”

    “哦对，加班没机会开车。”

    “……”

    “斗殴了？”

    “……”

    “OK！你说吧。”

    必须的说点什么了，杨聊冬几乎没过脑子，嘴就自己说了一句：

    “上网……翻墙……被约谈话……”

    李岩石轻邹眉头，克制过的，不仔细都发现不了：

    “刚回来，今天就休息一天吧！”

    杨聊冬想不清楚这是什么操作，快步走到电梯后又返回公司，他想跟大熊他们见一面。

    进了项目组，他没接别人的话茬，只是把大熊他们叫了出来……

    “因为那事儿吗？”大熊和老柴终于明白小花园里他在担忧什么。

    “嗯，你们还好吧？”想问的太多，交集的缺失让他不知道从哪问起。

    “我们挺好的，不过项目最后又延期了一次，上线后运营效果也不如预期”大熊如数家珍。

    “你不在的时候，我们老大挺幸灾乐祸的。”喷上司专业户朴付站在一边补充。

    “你媳妇来过好几次，我也不知道跟她说什么，情绪一次不如一次。”老柴只是想说他很热心。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让他觉着恍如隔世，原来没有自己的团队，项目也照常运转，他很难接受，他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团队的天，他不在，天就会塌。

    经历过更残酷遭遇的小江表现的不以为然，趁着大家都说完，他开始娓娓道来自己和朱丽丽那点破事儿，此时的杨聊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开始为自己担忧……

    眼前的这些兄弟，两周前还以他的附属品方式存在，现在都成了独立个体，这让他感到陌生，认知产生强烈冲突，他觉着自己就算个屁，凭什么就能摆布别人，或许那就是他的狂妄错觉，本来人家每个人都是一个主观存在。

    想到这，他意识到，以前对兄弟们并没有那么好，自己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一直在用兄弟们满足职场目标和虚荣心。

    “我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他想离开这里整理下思路。

    “这就走了？”朴付说。

    “先休息一天，明天你还是我们老大！”大熊说。

    “我们就再等你一天，明天早点来！”老柴说。

    “今天我就不陪你了，我得陪丽丽。”小江用了杨聊冬手机外放。

    “先走了！”杨聊冬第一次跟下属这样漫无目的的沟通。

    离开写字楼，他游走在楼下的步行街，味觉并没有精神那么低落，鸡蛋灌饼的味道飘了过来，不合时宜地勾起了他的馋虫，两周的白菜伙食，现在看什么都是山珍海味。

    他跟往常一样，要了个顶配，两张双蛋饼，中间夹满了价格表中可以选择的一切。

    咬了一口，灌饼里所有味道细节都被放大，香得他一阵迷糊，舌头几乎在一秒内同时认出了生菜、里脊、烤肠、辣条、鸡排……

    对着灌饼一通火急火燎地发泄，味蕾刺激被送入顶峰，食欲瞬间得到释放。

    十月深秋，凉悲各一半，叼着烟的杨聊冬抱起双臂，没有去处的他并不想回家，看着上班的行人，感慨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掉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