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聊冬和连金走出电梯后并没有直接上楼，而是走出了写字楼透口气。

    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两个人合计着中午要不要吃顿好的？

    大城市中下层白领，常常用消费作为“镇痛剂”，缓解一路前行的苦。

    杨聊冬总是在想：自从来到京安市，这几年工资虽然高了，可内心的焦虑和不安全感并没有减少，反而要用更高的消费来治愈自己。

    每次想到这，思绪还会牵扯出另外两个问题：

    一是活着是为了什么？

    二是钱到底要怎么赚？

    他平时总以买“没用东西”为乐，越是能“制造”理想生活想象的商品，越是能抓住他的心，让他心头“长草”。

    与其说他爱消费，不如说是在渴望“心中的生活”，这种渴望让他踏入陷阱无法自拔。

    “中午去吃饭店吧？”连金眯着眼睛，露出一嘴挤着血红牙肉的白牙说，“杨师傅，中午大伙一起去饭店吃一顿怎么样？”

    “走！上楼。”杨聊冬弹射出手中的烟头，双手推着连金肩膀进了写字楼。

    受惊的心灵，需要大肉的慰藉。

    连金提前下了电梯去楼内超市买早餐，杨聊冬一人直奔公司前台。

    出了楼层电梯，就进入了职场密集社交半径。

    这种场合，杨聊冬习惯半低着头。

    倒不是他有社恐，只是怕惊扰了社恐的同事。

    有的时候打招呼没得到回应比全程躲开对视还要尴尬。

    这样半低着头可以先观察照面过来的眼神是否可以进行正常“问好”，再决定是抬头对焦还是彻底把头低下。

    也有时候“问好”也会错过在双方同时的“试探”过程中。

    走过转角，公司玻璃门禁敞开着，像在欢迎迟到的员工。

    杨聊冬刚进门，被一鼠须眼镜男叫住，这个人是公司的CTO李岩石。

    “杨师傅，咱们去下会议室，说个事。”李岩石非常客气地搓着手，“吃早餐了吗？要不你先吃个早餐？”

    “石总！，早。”杨聊冬用力地迈着大步子，“不用，不用，先说事。”

    李岩石拉开会议室门让进了杨聊冬。

    “杨师傅，咱们这个‘口罩机系统’可能要提前交付。”李岩石十指交叉撑着下巴，一脸恭敬地说。

    “你看能不能让大家伙加加班？”

    “赶赶进度？”

    杨聊冬用双手向后搂了一把额头的汉，又用双手扶了下眼镜。

    “目前报的工期已经是压缩过的了……”

    “还有一些移动端需要实现的SaaS功能目前都还没有底……”

    “具体预期提前到什么程度？”

    李岩石双手离开下巴，掌心贴到桌面。

    他眼神看向一侧失焦半秒后转向杨聊冬委屈地说：“你看，公司围绕产业互联网这一赛道开了这么多条业务线……没有一个有起色……”

    “现在正好赶上一个机会！”

    “市面上口罩短缺，企业都在竞相生产口罩。”

    “趁着这股热乎劲！”

    “我们要是在口罩机维修保养业务上发发力！”

    “没准就成了！”

    “现在事情都卡在你们开发的‘系统’这……”

    “你们越早的开发完，业务就能越早的开展！”

    “风口稍纵即逝！”

    “那最后定的要求我们什么时间点交付？”杨聊冬迫切的想知道，头部团队的交付预期从“时间科学”上是否还存在一点点可能性？

    “你看……这眼瞅着九月份要过去了……老板们是想在十月份正式推广我们的‘口罩机维保’业务……”李岩石紧盯着杨聊冬的眼睛。

    他想第一时间读出信息，判断自己刚才是不是提出了“无理要求”？

    “加班！‘007’地加！”杨聊冬像是一个受降的俘虏，等待公司最后的绞杀！

    “取消国庆假期！大家住到公司！全封闭的开发……有可能在国庆后上线……”

    他明白，这唯一的可按时交付的方法，是建立在对团队极其冒昧的要求之上的！

    他也明白，刀攥在公司手里，但还是奢望那几乎不可能出现的赦免！

    “嗯！嗯！嗯……”李岩石表情渐入痛苦。

    他好像体内被注入了各种不幸，一番沮丧后，又快速收拾了情绪。

    这一会儿，他似乎替所有人承受了劫难并灭苦完毕，然后慈悲为怀地给杨聊冬布施着主意。

    “你看这样行不行……”

    杨聊冬并不关心他又说了什么。

    既然加班已成定局，现在最大的实惠是帮自己和团队谋求一些“福利”。

    “石总……加班吃饭的标准是多少？”他随口带了一句……

    随即又立刻一本正经地说：“产品逻辑这块，我要能随时找到产品经理确认！这个你得给我保证！”

    多数互联网创业公司，全员能力“总值”，通常不足以完成所要做的事情。

    存在“能力缺口”的岗位会对下游岗位的“工作完成”产生巨大阻力。

    产品经理把存在大量设计缺陷的文档交给“研发”，对于程序员来说是一场灾难。

    这种情况就出现在“TT科技”……

    杨聊冬日常要投入大量的时间来给产品经理“擦屁股”……

    产品经理倒是不领情，觉着他是在越权修改产品逻辑！

    他也很少顾及产品经理的“自尊心”。

    因为经过他的“完善”，起码手下兄弟写代码是舒服的，不会出现工作障碍。

    这也避免了跟产品经理的无谓扯皮……

    “一日三餐、零食管够、咖啡红牛，行军床和被褥都是现成的……”

    李岩石摊开双手，慷慨地喷着唾沫星子像是在庆祝。

    “另外，这个项目上线后会有一笔团队奖金，咱们用来组织公司团建！”

    “你们想想到时候去哪玩吧，我再去问问其他团队……”

    加班的决定已经不可逆转。

    杨聊冬开始琢磨怎么“忽悠”团队兄弟……

    他半起身子脸冲着李岩石说：“行！石总，我去跟团队说！”

    项目组的办公区离会议室并不远，走一步他寻思半步。

    明天就开始封闭开发了，国庆假期也被取消……

    这么冒昧的要求怎么讲得出口？

    再怎么润色话术，让人听着都很放肆！

    甚至有那么一刻，他都想返回会议室，看看能不能再争取争取？

    回去又怎么样？

    作为项目负责人，他吃的就是这碗饭！

    忽悠兄弟为公司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