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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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丧妻

    飞机的呼啸声响彻天际,天空不属于飞鸟与浮云,大地上的过往皆是历史的流萤,月亮让海面变得波光粼粼。

    玛基洛敦,重建后的曼哈顿,这里是证宏帝国的皇都,统帝的居所。

    匿幕军最高元帅午鸿江在一个还未破解的凌晨离去,远飞柏林。

    午鸿江此次出行得到了统帝的允许,他的手里握着一张被泪水打湿的黄纸,那是批准书,这是大臣宁鹤归亲自为他争取来的,整整七天,短短七天。

    午鸿江身穿一袭红黑相间扎甲裙甲和扎甲护裆,这是他日常的衣物,也是他的使命与职责——守护统帝。

    不过在今夜看来,怕是暂时不行了。

    直升机的飞行员操作着飞机高翔,除了螺旋桨的旋转声万物皆一言不发,安寂是暂时的主题。

    他抚摸着自己的条扎护腕,这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银白色,在黑夜的笼罩下散发微弱的光辉。

    这是一身复古式由复合材料制成的盔甲,防弹防刺,匿幕军的标配。

    他已经在上面待了七小时零五十二分钟,他明白,很快就到家了,那里有几件妻子送给他的衣服,有两件他都还没穿过。

    ……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红日升起,迎来破晓。

    直升机群的尾翼在一篇红阳之下绽放出火焰般的色彩。午鸿江近两米的高个儿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在发呆么?应该是在看风景吧。

    底下熙熙攘攘的人流目光向这里看齐,接着就去做着自己的事情。集市、股票公司、学校……人们自由自的去向归属。

    柏林,有一个对于午鸿江来说温馨而陌生的家。

    上次见面,在去年……

    他真的很忙,无法经常顾及自己,还有她——妻子……

    直升机最终降落在一个高档小区,这里自立虫战争以来就变得更加寸土寸金,奢华更是又上了几个档次。

    法医鉴定组在一栋别墅里忙碌着,刑侦警察也在马不停蹄的工作——这可是一桩大命案!传出去可以震惊整个社会!紧接着变成人们饭后的茶余谈资,最后遗忘在人们琐事满满的生活中。

    所以,这次谋杀案政府进行了高级保密,甚至偷偷篡改了午鸿江的婚姻信息,哪怕他已经结婚四年,今年他年近三十。

    午鸿江彻夜未眠,血丝布满了双眼,心脏的隐隐作痛,让他精神焕发。在下飞机前,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无数种反应,他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妻子是如何的惨状。

    可是现在,他有些哭不出来,他很久没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了。

    在外人看来,妻子的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云淡风轻的一次经历罢了,在普通人的认知中,认为一个高官丧妻后并不会有太多悲伤,大多数人觉得,这些所谓的妻子对于高官来说只是个人的私有财产而已,顶多也会为财产的损失感到一些心痛。

    午鸿江也的确心痛,他没有损失任何财产,但是失去了一生挚爱。

    帝威不可侵犯,凶手必须正法!这是朝廷的原则,一切对朝廷人员权益的侵犯,皆是在亵渎统帝,乃当死罪。更何况——如今死的是匿幕军最好元帅的妻子。

    保密,同时也是防止这件残忍的谋杀成为笑料,间接影响统帝的安危。

    午鸿江步伐沉重,却又有一些迫不及待——他明明知道结局的,当他在赌,哪怕早知道这盘赌局必输……

    整个小区都被封锁了,从各种精英警员中精挑细选的各种专业人员每一户每一户的逐个排查,当然,刑侦警察们大多也推测凶手并不居住在这里,这是一种坚定的猜想。

    妻子的惨状就连法医都感觉触目惊心,午鸿江略带颤抖的手缓缓推开熟悉的大门,迎接他的,是一股强烈的粉尘味儿,和客厅里妻子的尸体。

    客厅极为华丽,但吊灯上的一股粗绳却显得格外突兀。妻子的尸体被倒掉着,这是小区里送餐员发现的,尸体已经被解了下来。

    尸体的双腿已经脱臼,早就在这里倒掉多时。

    妻子全身被涂满了水泥灰,衣服被扒下来,扔在客厅落地窗外的游泳池里。身上看不出什么刀伤,初步推测是溺死。

    她的胃里,全是水泥浆……

    午鸿江失神地扶着墙壁,他虽然身强力壮,但他感觉到自己随便被一个小孩推一把都能倒下。

    瞳孔放大,心脏跳的更厉害了。客厅里的吊灯还亮着,把工作人员的影子切成碎块,平整地铺在客厅的地板上。

    整洁如新的墙面看起来像是上个月刚被粉刷过,透过落地窗是与客人们聊天、吃下午茶的小花园,旁边是推测出的妻子死亡的具体地点。花坛围成一周,种满了妻子喜欢的桔梗花,同样也是午鸿江最喜欢的。

    客厅的地板上还撒落了许多的水泥灰,每走一步就会在空中扬起。红木书架上的各种书籍静静地摆放着,这群死物凝望了整个案发过程,有几本书散落在地上。

    《养花入门手册》、《德语词典》、《首任统帝传》……令人失望的是,上面只有妻子的指纹,对追凶没有任何帮助。

    据午鸿江所知,他的妻子没有任何仇敌,交际圈并不广泛,基本也是一些富太太,那会是谁呢?入室抢劫?既然是劫财,那为什么还要虐杀?

    午鸿江想了无数种可能,无数构思出的凶手模样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烁着,每一幅画面就像风扇旋转的叶片般一闪而过。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悲愤此时减少了许多,是妻子的原因吗?他习惯了在妻子面前保持温柔的样子——但已经死了。

    走在他旁边身穿全身白色防护服的法医随时准备搀扶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壮汉。

    午鸿江专心地看着进门时法医递来的初步尸检报告——胃里面的水泥浆,是于受害者死亡之前活活灌进去的,所以肺里面也在挣扎中沾染了些许。

    午鸿江他能想象出妻子在挣扎时的样子,那是一种垂死挣扎而无可奈何的绝望,不甘的面对自己的死亡。

    他就像在考场上临近考试结束还剩几分钟,急切知道最后一题压轴题答案的考生,他恨不得能马上让凶手体会什么叫生不如死,他能带给凶手比凌迟还要痛苦的虐待。

    但是目前,他还做不到。

    午鸿江再次吞下了不知多少遍的唾沫,想让自己五味杂陈的心变得平静,但他全身上下的感性和理智告诉他:这并不可能,最好的安慰就是被折磨致死的凶手,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他终于对着一名刑侦警察说出了坐上飞机后的第一句话:“那我的女儿呢?”

    刑侦警察的眼里露出一股就算傻子也能察觉出的惧怕:“呃……大人……暂时不知道,应……应该是被绑架了。”

    午鸿江能够感觉到眼前的人每说一个字都在尽全力捕捉着自己身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他感觉自己要疯掉了,只能看出严肃的表情让周围所有的人发怵,离他最近的法医与警察抖如筛糠,生怕眼前这位大人一不高兴就让自己去见他黄泉之下的妻子。

    察言观色对于午鸿江来说并不好使,甚至可以说毫无用处。

    匿幕军,相当于大明的锦衣卫,杀人不需要理由,他们即是法律,一言一行便是正义,无需质疑,不容否定。更何况,这是皇都的护卫军元帅。

    “大……大人?您还好吗?门外有琉璃的人要见您。”

    “知道了。”

    三个字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了浓厚的杀意,这位大人并不介意在案发现场杀人。

    午鸿江来不及去看这个家里自己的房间,沉着脸出去。

    那是一个和他差不多身材的人,站在别墅门口的草坪外,离所有人都很远,中间隔着两栋别墅的距离。带着一顶黑灰色的礼帽,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西装,但只有走近观察才知道这一身衣服价值不菲。

    午鸿江走到了这个人大约五六米的位置:“什么事?”

    西装男先是掏出了一张琉璃的证件,向着午鸿江递过去。

    午鸿江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证件:“我可以现在杀了你,你知道吗?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我。”

    说完直接撕掉了这张假冒的证件。

    “先生,您先别着急,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失所的成员,代号‘妆奁’。”西装男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随时会动手的大元帅,“您的女儿现在在我们手上,这七天里您先好好安葬亲人,至于凶手,我们组织也会帮忙追查,同时待您回到玛基洛敦后减轻防守力度。”

    “你要不听听你在说什么?”午鸿江狠狠瞪着眼前的人,他感觉自己虽然比眼前这个人高半个头,但可能这个人一句话就能把自己扳倒。

    西装男没有应声,笑而不语,缓缓拿出几张午鸿江女儿的照片。

    照片里女儿手脚被绑,关在一间阴暗的地下室里,灯光灰黄,几张照片看得出灯泡的忽明忽暗,除此之外,提供不了任何线索。

    “现在您想怎么办?”

    “你敢要挟我?”午鸿江一张有些狰狞的脸仿佛下一秒就会溅上眼前西装男的鲜血,不过语气里更多的是哀求。

    “这里的事情,是你们干的吧?”午鸿江带着怒腔质问。

    “对于您妻子的死亡,我也表示难过,但是——无可奉告。

    您有一天的时间考虑。我们并不是存心想要与您结仇,但时间已经迫不得已了。希望日后您能注意天气的变化,及时打伞。”

    西装男淡淡地说道,从刚才到现在,看不出任何一丝情感的流露,就像毫无感情般,如同杀人如麻、钢筋铁骨的机器人。

    午鸿江垂下头,几分钟都没有言语。

    “我答应。”

    正打算离开的西装男有些错愕:“您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