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心理学家
繁体版

第二十六章 深巷惨剧

    满脸胡茬的年轻男人正坐在审讯椅上,脸色苍白,灰色中透绿的神情令人忧心。他的神情憔悴不堪,像一颗霜打的长条茄子。灯光照在他消瘦的反着光的脸,几乎油尽灯枯。

    他无神地说:

    “我是齐见星,我这天晚上从里米尼海鲜酒吧出来,当时已经十一点,街上没有人。但我看到一个女人在发动她的车子,好像车不能打着火,她就下车,拿着一个很厚的包,我看她穿的很不错,就想抢点钱。但是她竟敢反抗,在挣扎过程中,我不小心用折叠刀扎到她。她死了。”

    审讯人冷冷地说:“讲详细点,你是为什么来到酒吧,她不能发动车子时你在想什么,怎样扎的,都说清楚。”

    那人烦躁地抓抓自己的头发,把它抓的更加凌乱。

    “我被女友绿了,那天就想去喝酒消愁,就去了里米尼海鲜酒吧。大约八点半到场。当时在正在放足球比赛。嗯,他们球踢的很烂。人们渐渐都走了,只剩下我自己,酒吧是十一点关门,前台让我结账离开,我当时已经喝醉,街上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嗯……一个女人正在车子里,她在尝试发动它,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车子不能打着……”

    齐见星停下来,小心翼翼观察审讯者的脸色,然后不太确定地补充道:

    “可能是没油了吗?她也许是想下车去找油。她拿着一个包,挺厚的,呃,牛皮的包吧,我当时确实是身上没有钱了,于是就……就想,跟她乞讨,或者她不给,就抢几张钞票。”

    见星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抢人家,但是只能这样说。他已经几天没有睡觉且水米未进,如果不赶紧认罪,性命堪忧。

    今天是九月二十五号。他已经没有能力思考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呆着,也没有办法思考为什么这些人希望自己认罪。他只能听人家说什么,自己就是什么。一天24小时不间断提问给他带来了严重折磨,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是如此。

    他用双手拼命抓着桌沿,想让自己不要晕倒。

    这时,一个新的审讯人员推开门走入,带来一股淡淡的烟草味道。他对着原本审见星的家伙说:

    “您好,我是……的教授,秉烛,我正在就植入记忆与暗示法问题坐做研究,希望获得一部分监狱服刑人员的测试结果,但是因为玫瑰岛的死刑监狱并不允许我们前往调查,我们只能寻找即将被判死刑但未开始服刑者……”

    不会是来骗我口供的吧……我已经认罪,有什么必要用这种方式再来一次审讯?齐见星没有仔细听对方在讲什么,连是不是“骗口供”的这种可能都没有想清楚,就困到趴在桌上熟睡,他的精神在被迫崩溃后已完全塌陷下来。

    他在做梦吧。

    他确信自己是在做梦,在做一个绝不真实的梦。不然为什么自己只是站在胡同口远远看着呢?一个男人相当高大,他在逼迫她交出手里的包,她在求救,见星很想冲上去帮忙。但是他就快醉倒,站也站不稳,话也说不清,更别提跑动。

    那男人冲着自己这里走过来了,齐见星知道这是个杀人犯,装作在酒精作用下完全睡熟,没有反应——他跑不快。

    那人笑了一下,把刀塞进他手里,转身走向巷子另一边出口。

    这应该是做梦,审我那人不是说是我杀的吗?见星胆战心惊。他站起身,走进巷,用力呼喊那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她还有最后一点呼吸。见星要叫救护车!

    “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睡醒了吗?”

    “你是谁?”

    秉烛善意地坐在这个即将被判处死刑年轻人的硬板床边上。虽然这个教授并不英俊,也不亲切,但看到除了那几位审讯者之外的其他人,还是让齐见星稍微放松。

    “我是来收集心理测试数据的,并不是审讯人员。我们的检测需要排除不应有的因素影响,所以我希望你在自然状态下讲话和思考就好,并没有接受给你佩戴手铐和脚镣的建议,你刚刚已经熟睡过17个小时。等你自己醒来,我才开始讲话的。”

    齐见星不想理他,也不想配合这个所谓的“测试”。简短地嗯一声。

    “嗯,快点吧。”

    看着“犯人”脸上浓重的黑眼圈,教授笑了一声,自顾自地开启话题:

    “上个月,我还没有来到玫瑰岛,在另外一个地方作为‘司法受害者协会’的荣誉教授,帮一位被控诉杀死自己丈夫的妻子脱罪——她是一个可怜的单亲妈妈和妻子。”

    见小齐神游天外,秉烛加重语气。

    “有一天,她的孩子突然想起,在过新年前几天,母亲曾经与父亲吵架,母亲扬言,只要父亲还不与情人做个了断,她就要杀死那个女人,如果丈夫敢护着对方,她就要把这两人一起杀死。根据这句话做突破口,警员捉捕她母亲,让这位女士在狭窄的房间接受审讯,长达十个小时。

    警员一再逼问:一定是你,对吧,杀死了你丈夫。这位母亲只是个普通人,怎么能承受如此言辞威胁,连续的高强度审讯让她苦不堪言,警员不断对她说,你一定做过,你女儿是不会说谎的。几天没有休息,只能靠咖啡来提神。她一边哭天抢地,一边做着徒劳的解释和辩护。”

    齐见星的手抬起来,似乎有话要说,又不安地放下。

    教授装作没有看到他的讲述意愿,继续道:“警员绘声绘色地讲述她在气愤下扇丈夫的巴掌,用刀砍到他身上,十几天之后,她开始承认,就在审讯室里,把这个从未发生过的故事讲成完全版本,她一讲述,就停不下来,还提到自己参与邪教长达十几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邪教徒。”

    天光很亮,阳关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齐见星的脸上。他的眼球微微颤抖。那一道直直的阳光似乎有生命。也在他脸上复苏般起舞。

    教授在他眼前走来走去,他的语速在不经意间加快。“我和同事听说了审讯与查案流程之后,感到蹊跷,于是去探望她,我让同事暗示她说,她女儿也同样指控她曾写威胁信给她丈夫的情人,让对方寝食难安。这位母亲和妻子在半个月之后就编造出了完整过程,但实际上,这完全是我们胡编乱造的,她女儿并未交代此事,她丈夫的情人也从未受到过什么信。”

    秉烛突然凑近齐见星,看着他无神的双眼,认真问:“你觉得,这个事件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