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东壁堂的掌柜李彦闻听到了令他更为震惊的消息，除了东壁堂和九三堂，毫不起眼的意心堂竟然也得到了一根虎骨，而且是最大的一根！

    听另外两家伙计描述，卖虎骨之人是个瘸腿黑瘦少年，肩膀上蹲着一只黄毛猴子。

    李彦闻将消息汇总一对比，很容易得出结论，卖虎骨的是同一位少年。

    “时真啊时真，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

    东壁堂后院，李彦闻守着那根虎骨，黑着脸，指着时真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

    掌柜看来真的生了气，时真不打算背这个黑锅，鼓起勇气，大……小声辩解：“掌柜，您昨晚着急回后院，没听我说完，后来司掌柜来了，我就……”

    李彦闻想了起来，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但他如何肯承认，继续埋怨：“你要是声音大些，语气更加坚定点，我不就听你说完了？总而言之，都是你的错，让我没有第一时间掌握虎骨的信息，错失了大好机会。”

    掌柜如此赖皮，时真毫无办法，只得承认：“掌柜教训得是，都是我的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彦闻见好就收，不住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昨天卖虎骨的黑瘦少年，可与你说了姓名？”

    “说了，叫颜直。”

    “颜直？倒是没听说采药师中有这么一个黑瘦小子。他卖了三根双齿剑虎的虎骨，绝不是运气好，在山中捡到那么简单。你去查查，他是什么来历。这小子，竟然敢骗我，我猜他布袋中装的，就是双齿剑虎的虎骨。整整一袋虎骨啊，就这么错失了。”

    李彦闻悔恨得捶胸顿足。

    时真却没什么反应，动了动嘴：“掌柜，有句话，我……”

    话真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有什么话直说，别吞吞吐吐。”掌柜最烦他这幅模样。

    “双齿剑虎虎骨确实珍贵，能大赚一笔，但咱们药铺也不是非它不可，您又何必，何必如此执着。”时真大胆进言。

    时真见掌柜因为虎骨已经快要疯魔，才冒着惹掌柜生气的风险，说出这番话劝解。

    “你小子知道什么！”李彦闻果然大怒，“双齿剑虎的虎骨之珍贵，又岂是区区银钱能够衡量。这几日暂时把药铺关了，你带着铺子里的所有伙计，都去打探颜直的消息。”

    时真没有料到，掌柜会因此动了真怒，还要关了药铺。

    他不敢再多言，答应后行礼退下，带着人去打探消息。

    不过，铺子他没关，留了一个伙计照看。

    ……

    昨日有一瘸腿黑瘦少年卖了三根虎骨的消息今日已在五柳镇传开，和昨日猴子变成赤裸少女戏法的消息成为五柳镇今日的两大谈资。

    有人忽然想起，这少年似乎就是昨日纵容恶猴逞凶，摔在松鹤堂门前那位。

    这条消息一并传开，五柳镇大小药铺的掌柜一听，陆续前往松鹤堂。

    最先到的，是九三堂的司忠华。

    “孙掌柜，昨日那黑瘦少年卖了你几根双齿剑虎虎骨？”司忠华一见到孙掌柜，直接大嗓门问道。

    “司掌柜，你这话是何意？”正准备迎客的孙掌柜把客气的话吞回肚子，满脸疑惑。

    “孙掌柜，你装什么傻，虎骨是你的，我还能抢不成？就是心痒难耐，想看看。咱们认识十几年了，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司忠华说话直，大大咧咧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茶。

    孙掌柜知道他的脾气，不跟他计较，在他对面落座，无辜道：“我这里真没有虎骨！今日听说司掌柜你得了一根后，我好生羡慕，正打算去找你，见见这双齿剑虎的真面目。”

    司忠华看孙掌柜神情，不像是在说谎，问道：“真没有？”

    “骗你干什么，真没有！”

    “那怎么都说黑瘦少年来过你松鹤堂，还纵容他那只恶猴行凶？”

    “怎么可……”

    孙掌柜正要否认，神情一愣，突然想起昨日之事，片刻后怒火中烧，四下寻人不见，怒喊道：“贾定！贾定！！贾定何在？”

    他今日还未曾离开松鹤堂，只从贾定口中得知，昨日有人卖虎骨，东壁堂、九三堂、意心堂各购得一根。

    昨日送走那位王姓客人后，孙掌柜本欲追问贾定和人起冲突的事情经过，但见他一张脸被抓得血肉模糊，一时心软，饶他一回，谁知，他不但不知悔改，还故意将黑瘦少年到过松鹤堂的消息隐瞒下来。

    贱役欺主！贱役欺主！

    孙掌柜气得浑身颤抖！

    听到掌柜寻他，贾定提了裤子，慌忙从茅厕跑回到堂中，还未站稳，正欲询问掌柜有什么事情吩咐，谁知被孙掌柜抬起一脚踹倒在地。

    “贾小贼，贼贱役，啖狗粪，截你娘头！截你爹头……”

    孙掌柜气到了极点，不由分说，边骂边打，将贾定一脚一脚，踹到墙脚。

    贾定一脸血痕，极为可怖，此时抱头蜷缩成一团，痛苦哀嚎不止，大哭不停。

    司忠华何曾见过暴怒如此的孙掌柜，也被吓了一跳，怕打出人命，急忙站起来拉住他，“孙掌柜，不至于如此，不至于如此……”

    孙掌柜这才停了下来，指着贾定的鼻子，“贾小贼，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如实说来。”

    贾定被吓得不轻，哭哭啼啼，并不答话。

    “快说！”孙掌柜咆哮怒吼。

    贾定吓得身体一抖，止住哭声，将昨日颜直到了药铺后的事情断断续续说了，再不敢有半分隐瞒。

    听完以后，孙掌柜更为气愤，抬起脚，用力踩在贾定身上，怒骂不止，“你，你……截你娘头，截你娘头……”

    直到贾定被踹晕过去，才收了脚。

    孙掌柜情绪激动，拉着司忠华的手，哭诉道：“司掌柜，你可知道，我于那少年颜直有救急之恩，以往但凡他有药材，都会找我售卖。昨日他到我松鹤堂，必定是想将双齿剑虎的虎骨悉数卖予我，谁知，谁知被这狗眼看人低的下贱货将他赶了出去。那可是整整一袋虎骨啊，全都，全都……这厮可恨，可恨！截你娘头！！！”

    说着气上心头，又要踹躺在地上的贾定。

    司忠华急忙阻止他，“再踹真就死了。”

    孙掌柜老泪纵横，越说越发崩溃：“我本可以买下整袋虎骨，我本可以买下整袋虎骨……”

    “是是是，买下整袋虎骨……”司忠华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一刻钟后，待孙掌柜情绪稍微平静，司忠华急忙抽身撤走，到了街上闻着新鲜空气，不由得长舒一口气，心想平日里唯唯唯诺的孙掌柜，疯魔起来，竟恐怖如斯，日后还是少惹他为妙。

    司忠华前脚刚走，李彦闻后脚就到。

    李彦闻比司忠华斯文得多，见过礼后，悠悠说道：“老孙啊，昨日收了多少虎骨？竟还藏着掖着，不够意思啊。”

    他进药铺看到孙掌柜脸上有泪痕，伙计躺在地上，以为是这伙计惹了他生气，因而教训他一顿，没做他想。

    孙掌柜瘫软在椅子当中，有气无力道：“李掌柜，不曾有虎骨。”

    李彦闻如何会相信，“怎会如此？那少年不是先到你药铺？”

    孙掌柜又大哭起来，将前因后果复述一遍。

    “孙兄，你保重身体。”

    听完，李彦闻怔了许久，起身告辞，指着躺在地上的贾定，咬牙道：“你这厮，确实当截娘头！”

    李彦闻走后，又有药铺掌柜上门。

    孙掌柜再将昨日之事复述一遍。

    药铺掌柜听后离开，紧紧握住孙掌柜的手，语重心长，劝他保重。

    ……

    过了两个时辰，见了十多位同行的孙掌柜大叫一声：“你这厮，当截你娘头啊！”

    然后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

    在孙掌柜晕过去以后，一封封请帖正飞奔在五柳镇街上，即将送达各个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