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体拇指指甲盖大小，淡黄色，介于透明与半透明之间。

    颜直将其拿在手中，棱角不锋利，竟然有些温润。

    妖丹？

    不，不是妖丹。

    颜直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否定。

    他虽没有见过妖丹，但听从秦岭历练归来的师兄口中得知，妖丹是妖兽妖力来源，珠圆玉润，位于妖兽丹田之中。

    妖兽的身体结构和人族不一样。

    人族身体之中有三座丹田，而妖兽只有一座，位于腹部。

    这块晶体为方形，又是从双齿剑虎头骨中所得，必然不是妖丹。

    既然是小猴子找到，颜直询问：“猴兄，这是什么东西？”

    “吱吱……”

    小猴子一番言语加比划，却没说出个所以然。

    颜直提炼它话中的意思，浓缩起来就是三个字：好东西！

    “吱吱……”

    既然是好东西，小猴子催促颜直，将其吃下去。

    “猴兄，你让我吃下去？”颜直有些讶异，再三和小猴子确认。

    “吱吱！”小猴子十分肯定。

    “这……”颜直犯了难。

    颜直知道小猴子不会加害于他，但要他吃这个还带着双齿剑虎血迹的东西……

    “啊呀，猴兄，我们耽搁了太久，天就快要亮了，得赶紧离开。至于这东西，回去后再说。”颜直灵机一动，找了个理由，转移小猴子的注意力。

    小猴子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一遍又一遍叮嘱，让颜直把晶体收好。

    颜直从未见小猴子如此慎重过，对这块晶体的来历更加好奇，擦拭干净晶体表面的血迹，将其收在贴身的布袋里。

    一人一猴去溪边简单清洗掉手上的血迹，结伴下山。

    山路泥泞难走，布袋之中的虎骨沉重，又是夜路，直到天色大明，颜直和小猴子才回到桃花村。

    一夜未回，娘亲肯定担心，说不定此时已经要进山寻我，颜小东多半也在。

    小猴子和颜小东有杀母之仇，千万不能让他们相见。

    颜直向小猴子说明原由，让它先去竹林中栖息，午时过来寻它，并叮嘱它，竹林里在建竹屋，人来人往，千万要藏住身形。

    安排好小猴子后，颜直回到家里，许桂枝果然便要进山寻他，要不是里老拦住，昨夜就已经前去。

    见到颜直安然无恙回来，许桂枝抱着他哭了一场，哭了过后免不了埋怨一番，说他不应该如何如何。

    问起他昨夜未归的原因，颜直扯了个谎：“为了诱捕一头野猪错过了时辰，谁知最后野猪没逮到，天也黑了，只好在山中过了一夜。”

    许桂枝早就闻到了颜直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可不好这么敷衍，问道：“那你身上的血腥味怎么回事？”

    颜直早想好了说辞，拍了拍腰间的布袋，“娘，我的运气极好，虽然没捕到野猪，清晨醒来时却发现有一只双齿剑虎掉进了陷阱，被插在底部的锋利木棍扎了个透心凉，因此费了一番功夫，将它剐了，把虎骨、虎鞭带了回来。”

    双齿剑虎是山中霸主，许桂枝不曾进山打猎，也知道它的凶名。

    颜直说它不慎掉进陷阱中，许桂枝如何会信，不过也没做他想，只以为颜直是为了捕杀这头凶物，才误了回家的时辰，但怕她担心，所以编了这些谎话。

    许桂枝叹了口气，殷切叮嘱：“小直，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凶险之事。钱的事，娘会想办法。”

    里老赠她的药丸十分对症，旧疾痊愈不说，身形容颜也恢复了以前六七分样子，不再像几月之前那般晦暗不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美人风韵。身体的改变让她的心思也随之改变，忽觉这世间甚是美好，对生活又充满了信心。

    颜直将布袋解开给许桂枝看，“娘，这布袋中的虎骨，明日我便拿到五柳镇去卖，不仅盖祠堂的钱有了，还能剩些。所以钱的事情，你不必再操心了。”

    许桂枝又是感动又是心酸，点了点头，“锅里有热粥，你喝一碗驱驱寒。娘给你烧热水洗澡，去去身上的血腥味。”

    “好，谢谢娘！”

    颜直将布袋中的虎骨拿出来放到柴房之中，把虎筋晾在阴凉处，喝了粥，然后同往日一样，到房中给里老问好。

    里老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说道：“看来昨晚收获不错。”

    “托您老的福，宰杀了一只双齿剑虎。”

    院子就这么大，虎骨的事情肯定瞒不了作为修行者的里老，颜直干脆如实相告。而且，里老德高望重，不会对区区虎骨生出觊觎之心，便无瞒他的必要。

    双齿剑虎乃山中霸主，凶猛异常，想要猎杀它十分困难，当然，里老以修行者之能，猎杀它不在话下，可颜直瘦弱，又是个瘸子，见了它只有逃命的份，如何能够毫发无损将其猎杀？

    里老不禁有些好奇，“你怎么做到的？”

    “捡了个便宜，不值一提。”颜直不愿多说，问道，“您老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快了。”颜直不想说，里老便不多问。

    颜直行礼之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回身问道：“里老，您老身体久不见好，要不要炖锅虎骨汤，给您补补？”

    “不用。”

    “虎鞭呢？”颜直不死心，“我觉得您用得着。”

    “滚！”

    颜直应声摔出门外。

    门自动关上。

    不用想，肯定是里老动用了修行者手段。

    “我就是随口一问，何必动怒至此？肯定是心中有鬼，才会恼羞成怒。”颜直小声埋怨，起身拍拍屁股，回屋洗澡睡觉。

    傍晚时分，颜直和小猴子再度返回山中，待天黑以后，进入山谷，将藏在草丛中的虎骨取了回来。

    ……

    第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

    颜直带上干粮、背上布袋，去竹林中唤了小猴子，一人一猴步行去五柳镇。

    小猴子之前一直生活在山中，初入尘世，对新鲜事物既害怕又好奇，昨日它便躲在竹林里看了一天的建竹屋。

    颜直带上它的目的，一是路上作伴，再者就是想让小猴子尽快熟悉人类世界，因此，遇到炊烟、房屋、农田等小猴子感兴趣的事情，都会驻足耐心讲解。

    桃花村距离五柳镇三十余里，行路枯燥，但有小猴子和他玩耍打闹，倒变得十分有趣。

    行至一半路程，身后有马车赶来，颜直心中暗道：“不知是谁家的马车？”

    桃花村村民去五柳镇赶集通常步行，若是需要携带大宗货物，便驾牛车。

    马车奢侈娇贵，只有有钱、有地位的人家才能养得起。

    据颜值所知，村长颜天胜和族长颜天德家各有一辆，王氏一族族长家有一辆，其余姓氏的人家合计有两辆，一共五辆。

    担心遇到村长和族长，颜直背身朝向道路外侧，蹲伏在草丛之中，假装寻找东西。

    小猴子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颜直心中所想，和他一起蹲伏在草丛之中。

    “吁——”

    害怕什么偏来什么，马车偏在颜直身旁停下。

    驾车的老者在身后问道：“草丛中的少年，可是颜渊家的小子颜直？”

    被人叫破身份，颜直无法再躲，听声音不像是族长和村长，起身回转过来，看见须发花白的老者，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答道：“老伯，我是颜直。”

    老者问道：“可是要去五柳镇？”

    颜直点头：“正是。”

    老者向他发出邀请：“上车吧，顺路搭你一程。”

    “多谢老伯好意！”颜直与老者不认识，委婉拒绝，“路程已过半，我走着去便是。”

    此时车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来。

    “小子，我是你王二叔，上车吧，不用跟我客气。咳咳——”中年男子着了冷风，不住咳嗽起来，不等颜直答话，急忙放下帘子。

    中年男子名叫王清泉，是王氏一族族长王勇的二儿子。

    他还有一个身份，是王清明的二弟。

    颜渊在世时，王清泉常到颜直家做客，二人把酒言欢，能说整整一夜的话。

    那时颜直年纪尚幼，王清泉便用筷子沾酒逗他，颜直好奇舔舐，辣得小脸通红，惹得颜渊和王清泉哈哈大笑，许桂枝在一旁缝补衣服，也不禁莞尔。

    “原来是王二叔，那我就不客气了。”得知马车中的人是王清泉，颜直不再客气，上了马车。

    小猴子一直坐在他的肩头，上了马车后没有和他进入车厢，跳到了车顶上。

    “王二叔。”进入马车，颜直笑着喊了一声。

    王清泉身着貂裘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眼窝深陷、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在颜直印象中，王清泉身材壮硕，相貌棱角分明，生得极为英俊，但如今这幅姿态，要不是他亲口自认，颜直万万认不出来。

    “王二叔，你这是生了什么病，看起来很严重。”颜直问道。

    “没事。都怪这贼老天，连续下了三个月的雪，染了风寒，一直都不见好，把我折磨成这样。”

    王清泉看他脚下的布袋，问道：“要去集市上售卖山货？”

    “嗯。”颜直说道，“这几日打了些野味，准备拿到集市换点钱，买些米面回来。”

    他留了心，没有说布袋中是虎骨。

    王清泉知道自从颜渊故去后，颜直和他娘亲日子过得颇为艰难，作为颜渊的好友，他本应帮衬帮衬，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始终冷眼旁观，心中一直心怀愧疚，便不再多问。

    二人许久未见，王清泉说起颜直小时候的一些趣事，诸如偷里老竹屋后的果子，下河洗澡被螃蟹夹住屁股，就连尿床这事也被他翻了出来。

    颜直大为窘迫，怕王清泉再翻出他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历史，急忙求饶。

    王清泉哈哈大笑，立马又咳嗽起来，只好捂着嘴。

    颜直看他咳得痛苦，心想这病不止是风寒那么简单，但不好追问到底，就算问了，王清泉也不一定会说，便作罢。

    经过这番闲聊，两人之间许久未曾相见的陌生感觉消除了大半。

    终于止住咳嗽，王清泉说道：“你那日大闹颜氏祠堂，为你母亲讨要公道一事，我听子风说了，实在是好样的。”

    王子风是王清泉独子，较颜直大上一岁。

    颜直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瞎逞能，让王二叔笑话了。”

    “为人子女，母亲受辱，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你在祠堂上勇敢出头，为母亲讨回公道，这是大孝，怎么能叫瞎逞能？你王二叔我，对你这一举动可是敬佩得很。”

    敬佩有些过了，不过，那日在听到颜直的所作所为后，王清泉着实吃了一惊，最后感叹一句：不愧是颜二哥的种！

    当然，这话颜直无从得知，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便挠着后脑勺。

    王清泉本想说他还是太过仁慈，应该直接砍掉李翠花那个恶妇的手脚，转念一想说了无益，便道：“子风嘴笨，许多地方没有说明白，小子，今日刚好遇上，你能不能给我好好讲讲？”

    “这……”颜直不想再提这事，但看王清泉面露期待之色，不忍拂逆，便将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出来。

    ……

    “吁——”

    颜直正讲到尾声，忽听得老伯喝住马。

    他说完后掀开帘子往外看，原来是五柳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