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樽薄酒祭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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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章

    尸影果领地

    步黎姚一身浅色长衫坐在果树下,拿着浇水的木舀取出一舀水,轻轻撒在果树下的土壤里面。

    榆源看着那桶散发着古怪血腥味的水,或者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水,称为肉泥更恰当些。

    他的唇微微动了一下,忍下胃里翻涌的感觉问步黎姚:“尸影果的培养方法为何与记载的不一样?”

    步黎姚依旧拿木舀给果树浇水,闻言连看都未看他。眉间的神色是罕见的耐心:“尸影果在你看的文本中是怎么记载的?”

    看到她难得耐心,榆源知道她这是要提点自己,连忙坐到她身边回答她的问题:“用蛊尸养果树,十年不死树上所结果实,食之可为操纵蛊术者的傀儡。”

    步黎姚点头,没制止他的靠近:“你自己的见解是什么?”

    榆源实话实说:“用蛊虫和尸体饲养果树十年,十年后果树上面的果实,别人吃了可以成为培养那些蛊的人手里的傀儡。”

    步黎姚将手里的木舀放回木桶里。一时间没有说话。看着木桶里漂浮起来的腐肉,榆源只是微微皱眉,已经习惯性熟视无睹的别开视线。

    “我一直以来都用错方法了吗?可是这果树的果子分明也能操控他人。”

    步黎姚轻轻蹙了下眉,看向那棵树:“我不知你是怎么误打误撞搞成了一个半成品。但真正的蛊尸,不是蛊虫和尸体,而是中了蛊的尸体。用蛊尸作为尸影树的肥料,十天还没死的果树才可称为不死树。”

    “吃了不死树的果实,体内无蛊,却有中蛊的特性,寻常方法无法祛除,也找不到原因。”

    榆源皱眉:“不死树?”十年不死树上的果实…

    原来果树真正的名字早就隐晦的藏在书籍里面

    但他不解,为何书上要写十年

    步黎姚看了他一眼,仿佛听出他心声一般开口解释:“有个词叫度日如年,巫教为了防止被他人盗取书籍后私自培养不死树,由六个上层更改了记载。不然光去培养不死树就要十年,西域王上有几个十年能等得起?”

    榆源了然的点头:“原来如此。”

    难怪他一开始用了好多果树和蛊都失败了,原来一开始的记载就是更改过的。

    步黎姚见他不说话,也不主动开口,看了一眼树上颜色橘黄晶莹的果子,默默坐在树下发呆。

    等榆源回神,转头就看到她正神游天外,两道浅淡的眉眼温和内敛,如瀑的黑发掩住她半张脸,透出几分妖冶来。

    感到他的视线,步黎姚眼眸一转看过去,和眉一样的浅色眸子,在阳光下透着暖意:“有事?”

    榆源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掩饰住了他方才的失态:“既然尸…不死树已经成功,我会让人实验,尽快用出去。”

    步黎姚闻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随你,有事来院中找我。”

    说着,她起身准备走。榆源看着她抚平着有些皱了的衣角,突然开口询问:

    “你与我父亲熟络吗?”

    步黎姚顿了一下,低头看他:“巫教六巫之一的巫阳,巫教人人皆知。”

    榆源有些无奈,抿了抿唇开口道:“不是问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和他熟悉吗?我想…我想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这些年,巫教除了你和我,没有别的还幸存着的人吗?”

    步黎姚安静的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下,榆源看见她脖颈一闪而过的光线。

    “我调查过许多年,没有追查到别的还活着的巫教人。”

    顿了顿,步黎姚又道:“倒是有一个人的后代还活着,我问过他要不要报仇,他说不。”

    榆源疑惑:“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步黎姚嘴角上扬,笑得和煦:“他想过平淡的生活,我当然是放手了。”

    “他为何要拒绝报仇?”榆源不理解:“至亲的死难道他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吗?”

    步黎姚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榆源看不透她眼神中一瞬闪过的众多情绪,只觉得过于诡异。

    她的眼中,融合了寻常人该有的各种情感。不悦,悲伤,欢喜,恨,快乐。仿佛她在找一个合适的神色来应对他的话一样。

    这种感觉只停留了很短的瞬间,步黎姚用一种很平淡很平淡的语气开口道:“你之前问我,我和你父亲熟不熟悉。我现在回答你。”

    “你的父亲我当然熟悉,巫教六巫之一的巫阳,为了给西域王上研究不死药,用中原和西域境域的孩童做蛊毒实验。”

    她看着榆源皱起的眉头,声音未停:“他向来沉默寡言,和同僚不会多说什么,最多的时间就是待在牢房观察记载不同的蛊有什么不同的作用。”

    “为了研究每一个新培养的蛊虫,死在他手上的孩童何止百人,单单放出来的血便可灌满一个蓄水池。”

    “你问我那个后人为何不报仇?那是因为他的父母知道他们做的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才不停的嘱咐孩子要平淡的过日子!”

    “只有凶手才会那么强烈的告诉自己的孩子千万不要像他们一样。因为他们正经历着后果。”

    步黎姚步步紧逼,将榆源逼退数步,靠在了身后的果树上:“现在知道了你父亲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失望吗?就算你报仇,你也不占道德优势。因为你父亲就是一个该死的人。杀他伸张正义,不杀违抗天意。”

    面前的人遮住了阳光,逆光的身影俯下来,他能感知到微凉的气息,如同他养过的蛇。两人距离很近,但是榆源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冷。

    步黎姚在他脸上看到了迷茫和无措,还有些许不可置信。语气平缓的询问他:“你不信?”

    榆源抬头,似乎是恼怒她羞辱父亲的话,此刻脸色阴沉似水:“我知你曾是我父亲同僚,但你也不能随意污蔑他!用孩童做实验这种事,我不信!”

    童年期间,父亲一年回来的次数虽屈指可数,但记忆中的父亲是个很慈祥良善的人,会耐心的教他识字,会带着他去集市买糖人,会花费精力为他做一架秋千。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怎么会是步黎姚说的那种,为了实验去杀害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的巫阳?

    步黎姚看着他那模样,轻轻的,缓缓的在嗓子里发出一声笑来:“哈。”

    这声笑带着嘲讽和不屑,让榆源整个人都如同被一盆凉水泼了一样狼狈。

    确切说他从听到步黎姚说起他父亲时,就已经心神大乱了,他父亲若没有做那些事,没法解释他手里那些书籍是怎么来的。

    里面记载的东西,无一不提现出来害死的人有多少。

    步黎姚看着榆源伸手扶住柱子,藏在袖子下的手止不住发抖。眉梢微微一挑,带着点愉悦的欣赏他那信仰破灭的样子。

    榆源没有留意她的神色,强作镇定后直起了身,目光炯炯:“就算父亲真的是这种人,那也应该是死在他残害的人手上才对。”

    “若非前任西域王上研究不死药,巫教也不会出现,更不会死这么多人,他也算不上什么干净的人,难道杀了我父亲就能大义凛然了吗?”

    步黎姚颔首:“所以,你还是不改变你的想法,在西域王上父债子偿?”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