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新生 新春(下)
回到家,帮忙烧火做饭。现在冬天,已经不用去地里抓虫子拔草了。柴已经足够烧两个多月,猪已经杀了没了,不用去摘猪草了。更何况挑回来的地瓜叶地瓜茎,还有一大堆呢!兔子吃不了多少东西,所以小孩子不用去怎么劳动,日子就舒服得很。这样简单的快乐,也才是真正的过年。
吃过晚饭,回到房间,他反省了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确实有点耽于现状了!遇到问题就想着先放着。他默默地回想上辈子的自己,不就是这样么?不去做太多努力,总寄希望于奇迹,想着时间久了,问题说不定就解决了。可是实际上本来费点力气就能解决的问题,反而更复杂了,还引起了上级和同事的不满!这辈子,还要这样子过下去吗?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
过了很久,他从深思中清醒过来。他走出房间,发现天已经亮了。这一坐,就是一个晚上!这个晚上,他终于明白了新生的意义。站在走廊,望着远处青山绿树碧水,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再呼出来,身心豁然开朗,如释重负。他没有注意到,就这么一个顿悟,识海里的魂身,足足长高到两尺了,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的程度。已经小成的铁皮铜筋,也隐隐欲破。
下了楼,准备洗漱,冲母亲一笑。母亲揉揉眼睛,怀疑看错了:怎么觉得这小子一下子长高了许多?
吃过早饭,他来到圣君庙,上了香,恭恭敬敬磕了头,低声说道:“谢谢师傅,谢谢老祖宗!”这次没有去等老祖宗的回话,他起身回家了。来日方长,他要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除了宗祠和圣君庙,别的地方时不时的响起鞭炮声,那是家里在祭拜天地。总体来说,除了那场超级雷电,半年以来,他的复生,并没有给村里带来太多的变化,自己家里厨房原来是大概五六年后重建的,现在不过是提前几年罢了,没关系!张信瑜对此心满意足。
那天从圣君庙回来,他又恢复了正常修炼,才发现了体内的变化,隐隐有所触动。为了最大程度开发自己潜能,他甚至尝试一些新动作,怎么别扭怎么来,直到感觉韧带要被扭断了才停下来。大冬天的,一个晚上下来,要汗流浃背好几次。他不再去想能炼到什么程度,而是去想自己能忍受到什么程度。能比前一天坚持得久一点,就很高兴。
新衣服拿回来了,所有被单都换洗了,感谢太阳的馈赠,新被单问起来很舒服。学校老师帮忙写的春联,用浆糊贴起来了。家家户户都有了新年的味道。终于,除夕夜来了。
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只有姐姐在里面帮忙。村里习俗,希望大男人做大事,所以不参与大扫除,也不参与做饭。张信瑜抓着父亲手臂,和哥哥一起,陪父亲坐在屋前长木凳上。父亲一边抽着卷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诉说着以前的更辛苦,希望兄弟俩能忆苦思甜,哥哥难得的安安静静陪父亲。逢年过节,不管家里多困穷,父亲绝对不允许哥哥跑去别人家玩,不想被别人说哥哥嘴馋。否则过完节,哥哥会被揍个半死!
小尾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会儿从厨房里飞出来,往父亲嘴里塞一块鸡肉,告诉大家鸡肉好了;一会儿又从厨房飞出来,往大哥嘴里塞一块肥肉,告诉大家红烧肉做好了……
四点左右,小尾站厨房门口大叫一声:“吃饭喽!”父子三人才慢吞吞走进厨房。桌上的菜肴,放二十年后,不值一提。此时却是村里小孩们梦寐以求的!一大盆包菜炒白粿,这是主食。一碗红烧肉,一只咸白斩鸡,一碗甜糍粑,一碗兔肉汤。这就是年夜饭的全部,在村里绝对已经算丰盛了。没有鱼,也没有蔬其他菜。
放过鞭炮,父亲举起酒杯,只说了句“新年了,大家又长大一岁了啊,要更懂事啊”。母亲把鸡翅膀分给张信瑜和哥哥,笑道:“你们长大了,要飞得远一点,日子才能过好一点。”把一个鸡腿给了小尾,“小尾吃了鸡腿跑快点,追上哥哥姐姐!”小尾撇撇嘴:她想吃鸡脖子。另一个鸡腿给了父亲,最后夹一块鸡胸肉给姐姐,母女俩头碰头嘀咕了几句,然后把鸡肉放回桌子,大伙才开始尽情享受起美食。张信瑜站起来,也给母亲夹了一大块鸡肉,才坐下来慢慢吃。
鸡肉,不够分,除了父亲,每个人都默契地又夹一块,就不再动筷子了,小尾撒娇会多给一块,父亲是家主,当然可以随便吃。但他只吃了母亲夹的一块,就不再吃了。其他的都是猪肉,随便吃,没关系。张信瑜也吃得津津有味,前辈子有段时间几乎天天陪客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可是又有什么样的菜肴,比得过母亲做的?比得过和家人一起品尝的?
还没吃饱,小尾就眼睛眨呀眨呀望着父亲。父亲自然知道这是啥意思,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几个自己用红色纸做的红包,递给每人一个。小尾跑过去“啪”的一声,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吻。其他三姐弟可没这么大胆,都笑着接过来了。没想到父亲最后还掏出一个红包给母亲,母亲又惊又喜:“啊哈,我也有压岁钱啊!”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张信瑜手里握着红包,他也不能免俗,迫不及待撕开红包,两张崭新的一毛钱!他心里暖暖的,想起了一句闽南话“有情饮水饱!”不要说爱情,亲情,又何尝不是这样?
吃过除夕饭,又放了鞭炮,天还没黑。有邻居来串门了,互相说几句吉利话,吃几个花生南瓜子,天黑了就各回各家,没有守岁这一说。厨房和客厅的灯会通宵亮着。等十二点的时候,父亲会起来放鞭炮。只要家里条件许可,这个晚上的孩子们,都会抱着新衣服,进入甜甜的梦乡。
回到楼上,站在走廊,张信瑜整理一下衣服,对着圣君庙,盈盈一拜:“师傅,真的谢谢你,让我重回父母身边!”
……
大年初一自然是最热闹的,鞭炮此起彼伏。大人小孩都穿得喜气洋洋的,早餐是酸辣可口的猪肉粉。一吃过早饭,小孩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多半会去和伙伴们炫耀一下压岁钱多少,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衣服。
中午简单的稻米饭和五花肉,加上鸡蛋汤,也是让人大快朵颐。晚餐是最丰盛的,张信瑜对蛋燕(用鸭蛋和着面粉,在锅里摊熟后,再切成两指宽条子)情有独钟,一连吃了三碗,感觉撑到喉咙了。
初二很热闹,因为要游神,抬着圣君还有几个塑像,全村游走一遍。所到之处,必燃炮烧香跪拜!往年张信瑜只是袖手旁观,今年,虽然知道有师傅意识附在塑像体内,他也没有争着去抬神像,没有放鞭炮。只是神像经过家门时,手执三柱香,虔诚跪拜。冥冥之中,感到有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情知是师傅。他很开心:“师傅,祝您新春快乐,吉祥如意!”又感觉有人点了点他额头,知道师傅离开了。他撇撇嘴:师傅没给他压岁钱!
村里有个俗语:初一初二,吃天吃地;初三初四,舔舔油腻;初五初六,地瓜米填胃!一年里,只有初一没人去干活。初二依然是白米饭配五花肉或猪蹄,但早上就已经有许多邻居扛着锄头,从家门前经过了。初三初四,基本上都开始下地干活了,包括张信瑜一家也是如此。菜里虽然还有肉,但都是之前剩下的了。白米饭已经不见了,多是一半稻米一半地瓜米。初五初六?这时新衣服早收起来了,地瓜米干饭重新出现在餐桌上。太阳依然东升西落,农民也依然面朝黄土背朝天。
由奢入俭真的难,初五初六这两天的饭菜,很多小孩都难以下咽。但是不吃,大人是不会给你开小灶的,自己饿肚子吧。小尾饿了一顿,就哭哭啼啼地抱起地瓜米,一粒一粒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