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新生 新春(中)
过年准备第四件事,是酿酒。
每年,父亲都会在很高的山上自留地里,种一些糯米,专门用来酿酒。海拔高的田,气温低,水冰凉,也只能适合种单季的糯米。
酿酒工具有点像木马,四只小脚支撑,一个大大的肚子,用来装酒糟,头尾用来固定压榨木杆,但是村里人都叫它“酿酒车”。父亲已经把它们洗干净,组装好了,就放在客厅等用。
一大早,母亲就在蒸糯米饭了。糯米在蒸之前,已经泡了半个晚上。饭还没蒸熟,就散发出阵阵米饭特有的香味。小尾难得早起,坐灶台旁边,两眼眨巴眨巴地死盯着饭桶,口水已经流下来老长。
很不容易等到饭熟,母亲一把抓起十几斤的蒸桶,来到张信瑜以前住的里屋,也就是权当过厨房的那个房间。这个房间比较阴凉,适合存放需要阴干的东西。把糯米饭倒在铺好的大竹匾上,还没等摊开,两双小手迫不及待地伸了过来。
母亲没好气的把四只小手拍掉,现在米饭热气腾腾,会烫伤小手的。她自己抓起一些米饭,捣来捣去几下,就成了一个大大的糯米团,分别递给哥哥和小尾。烫!兄妹俩双手轮换着握着糯米团,跑没影了。旁观的张信瑜也笑着接过糯米团,一口下去,一股稻香沁入体内!这是几十年没尝到的味道了,他突然想哭,急忙回楼上屋里,慢慢咬着吃。最近他修炼有点懈怠了,感觉进入了瓶颈。晚上不管坚持多久,皮筋都没什么效果,魂身已经长到快两尺高了,黑不溜秋的宝衣也随之变大一些,始终贴身。
接下去的半天时间里,晾晒在竹匾上的糯米饭,总是会这里少一点,那里凹下去。哥哥和小尾肚子始终圆鼓鼓的,午饭和晚饭都吃不下。母亲好奇问他:“阿瑜,你怎么不去多吃一点?好吃呢!”
“妈,我不饿呢!”
母亲摸摸他的头,小声说:“阿瑜懂事了,你们要快点长大啊……”
不过午饭也是糯米饭,一年,就这么一次,可以痛痛快快地吃香喷喷的仿佛冒着白色油光的糯米饭了。
天气冷,糯米饭很快就凉下来。倒进可以容纳两百多斤原料的大酒缸,加进红色酒曲,倒入部分清水,搅拌均匀,盖上大锅盖,旁边再用布条密封住,静置几天。这期间每天都要看情况拿大棍子搅拌几次,使之发酵完整,酒才不会酸。
把已经发酵好的曲米装进一个麻布袋。麻布袋放进酿酒车的车斗里,盖上和车斗一样大小的木板,严丝合缝,这时已有酒水从麻布袋里渗流出来,沿着凹槽流到尾部,下面早有一个盆子接着。
木板上面再压一块木块,把压榨横杆架上面,横杆一头固定在酒车头部,一头用绳子绑在尾部一根可以滚动的木头上。木头上有孔洞,只要把木杆插进去搅动、固定,就可以控制顶部横杆的压榨力度了。
红米酒汩汩汩地不断流到盆子里,装进小一点的酒缸里,盖上木盖,铺上大树叶,用稻草泥密封起来,让它静置一段时间,好喝,又比较不会上头。这是父亲一年的酒水,也是他不多的一点爱好。他时不时过来盯着,格外关心。
等酒酿好了,也进入岁末。腊月二十四,请灶神。今年请灶神比较隆重,这天刚好是母亲生日。父亲特地下厨房,为母亲煮了一碗面条,两个鸡蛋。母亲转手就把鸡蛋给了小尾和张信瑜,又把面条每人分一点。生日,过得如此简单而有意义!
剩下一头猪,也逃不过被人端上桌子的命运。杀猪的时候,张信瑜特地引动魂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来猪就是猪。但是小黑是越来越奇怪了,现在不但不吃米田共了,连脏一点的食物,它也爱理不理的。还喜欢洗澡。这么冷的天气,看到有人去打井水,它就屁颠屁颠跟过去,非要人家提水泼它一身才高兴。哪家的土狗会这样?
猪杀好了,猪头和猪尾巴一样的送给屠夫。肉自己留一点,给两个叔叔送上去一些,剩下的都委托给杀猪的拿去卖钱。母亲终究还是没有先去买猪崽,没钱!利用这个空余,又把猪圈洗了一下,干干净净好过年。猪粪都集中在旁边一个坑里,发酵了,再拿来施肥。
鸡也杀好了,这些肉都先煮了个半熟。切了几大块五花肉,和公鸡一起贴上红纸,装篮子里,准备祭拜祖先。张信瑜特地跟妈妈说一起去。
拜过祖先,又来到圣君庙。张信瑜不等母亲动手,已经先把猪肉公鸡花生红枣南瓜子都摆在香案上,然后点上三只香,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磕了三个头,心里默念:老祖宗好,师傅你好。母亲有点惊讶,但她一向相信张信瑜,就笑着看他摆弄。见没有搞错顺序,赞许地点了点头。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想起:“最近怎么没这么修炼了?知足了吗?”
张信瑜撇撇嘴,依然恭恭敬敬的把香插好,才回话道:“师傅,弟子我好像遇到瓶颈了,最近修炼都没有效果!”
“呵呵,这么快就瓶颈了?要不要让你师姐来看看你,教教你啊?”
张信瑜想了想那个不着调的小师姐,心里发了个冷颤,赶紧回道:“谢谢师傅。不过先不用,我自己再努力看看。”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又有几人能做到?但凡没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人,有几个能得道成仙的?你认为的瓶颈,就是真正的瓶颈吗?你有没有想过加大强度,说不定另有收获呢!”师傅的声音,慢慢严肃起来。
张信瑜心头一凛,已知道自己想歪了。恭恭敬敬说道:“是,师傅。我错了!”
声音没了,张信瑜又好奇起来,问道:“师傅,香你们可以吸收我知道。那些供品你们怎么享用啊?”
募地,他感到额头眉心好像被棍子给狠狠击打了一下,饶是他现在快是铁皮铜筋,也痛得眼泪差点流下来。而且这痛苦直击识海,端坐池塘大的识海中间的魂身,直接被击倒,力量透过玄衣,打得他魂身痛彻心扉!
“好奇害死猫,不知道吗?先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知道什么叫没大没小!”
张信瑜赶紧侧过身,不让母亲看到他眼里的泪水:不懂还不让人家问!行,您老大,您说了算!
过了片刻,等香烧完灭了,母子俩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母亲看着他红红的眼睛,又有点奇怪,但也就笑了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