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翔地，离瑶的洞府。

    莹白如玉的光华悄然流转，近道仙力在无声澎湃，实质化的法则于此地萦绕，虚实之间有大伟力在绽放着神芒。

    一道人影盘坐其中，与周身的莹光共鸣着，一股身如天地的磅礴气势在这方寸之地荡漾，让空间都不禁溅起道道波澜。

    “呼——”

    离瑶长舒一口气，收敛起浑身气势，幽深的黑色眸子中闪过一道凌厉精芒。

    “不愧是仙灵啊！”

    尽管离瑶已经使用仙石辅助修行近三年，但修为越高越能感受到仙石的深不可测。以执天之力仍是力有未逮，察觉不到分毫底细，只能说是如临深渊如见仙神。

    此前她在等待着小兮夜操控仙石之力将她拉进仙石空间。可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有余，离瑶闲来无事便选择先行修炼一会。不得不说，即使仙石本体没有任何神异外放，但在小兮夜的操控之下，让祂放开对外界天地灵气和法则的吸引，这也足以将此地改造成一方修行净土。

    准不朽级的万道仙石，还是本质已经到达不朽层次现在只差灵智未成的准不朽级，哪怕只是外溢的些许气机引来的福泽，对一个初入执天者来说，也无疑是泼天的造化！

    她初入执天尚不足一月，都已经把修为稳定下来，执天第一阶段身融天地都快中期圆满了，离瑶甚至觉得照这般修炼速度下去，她可以在十年内执天圆满！

    十年时间执天圆满，那她也有近千岁了。若是按照燊祖所说，在中央地界这就只能算是一般天才。但在西方界域这法则有缺的前提下，这就是史无前例的奇迹！

    在灵气水平差不多的情况下，观道之前，两方界域血脉强度相似的天才之间差距不算太大，但鼎盛到观道就是一次分水岭，且以后每一境的修炼都愈发艰难，难到让修士绝望。

    在西方界域，从鼎盛到观道有着天堑般难以逾越的境界壁垒。三十岁的鼎盛圆满每一代都有近百之数，但五十岁前晋升观道的百万年年只有一个离骁！大部分天骄在鼎盛境一困就是数百近千年，直到寿命尽时也无力突破，最后遗憾坐化。

    离瑶本身也是在鼎盛境待了一百五十年才强势突破，而这已是族里在离骁出现前最快的速度。之后又花费了近六百年突破观道晋升通神。在得到仙石之前，离瑶九百多岁，在这个年纪就有通神中期的修为，可以说是西方界域最具天资者了。

    不过修为的提升固然令人喜悦，但离瑶现在的心思更多的还是放在即将和小兮夜的见面之上。

    这三年来她和小兮夜见过不下四十次，两人之间可以说是非常熟悉了。据小兮夜所说，大概每隔一月的时间祂才能积攒起足够的仙力，将她拉进仙石空间。

    仙力的积累有快有慢但大体如此，所以每个月离瑶都可以短暂享受到小兮夜那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和软绵Q弹的小屁股，嗯，比小离月的手感还要好！

    离瑶不是无情之人，小兮夜对她那是无比亲近，就连仙石之力都愿意调动，来助她修行。投桃报李，离瑶自然也付出真心和他相处，可以说是真真正正把他当做义弟。

    “小夜啊，姐姐有些想你了。”

    在离瑶怀着想念之际，一道梦幻道纹于眼前的石胎表面亮起。

    “来了！”

    离瑶双眼放光，美眸璀璨。

    ……

    还是那片屹立着百万余座小沙丘的白色荒漠，还是那处生长于白色荒漠之中的不大花园，以及那个站在花园中心的十来岁俊美少年。

    一袭白袍如洗、身后玄色大氅猎猎的长大版兮夜在离地两三寸的空中悬浮着，清澈漆黑的瞳孔中有着离瑶从未见过的深邃，虽然年轻却散发着一股难言的睿智之感，仿佛天上天下无物不知无物不晓。

    “大主人你真的决定了吗？”

    不再是波动，而是切切实实的传音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兮夜心中响起。

    “不然呢？这件事既然已经决定做了，那早说晚说又有何区别。”

    大兮夜完美无瑕的脸上神色平静，以淡然的语气回应。

    “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对那个女人有些……”

    祂——兮夜的伴生至宝——万道仙衣，用一种多愁善感的语气说道。

    “就像我先前所说，早说晚说都无甚区别，或者说告诉姐姐晚了，才是对她最大的欺骗。”

    而且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一个对他心怀善念的执天者，还是身合仙石道气晋升的执天者，下一个都不知道要等到多少万年以后。

    自己已经撑不了太久了，现在再不开始执行这个筹备了很多年的计划，就真的再也没有出世的机会了。大兮夜心中有着不明显的焦虑，尽管他计划了很多年，现在也有了最合适的执行人选，但这个便宜姐姐愿不愿意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不愿，那就不美了……大兮夜眼神一凝，眼中闪过几丝狠辣之色。

    “我知道，可我也是担心大主人你啊！要是那个女人知道大主人你一直在蒙骗她，那她该多伤……不对，是对大主人你多失望啊！”

    万道仙衣还是止不住的担忧，就连祂的心里话都险些说出来，如果祂有心的话。

    “……”

    大兮夜瞥了一眼身上素净的白袍，一向古波无澜的脸上，就连嘴角都有抽动的趋势。

    “就算是姐姐伤心了，大不了把理智还给你，将小夜换回来，让他撒撒娇卖卖萌，不就行了。”

    不过大兮夜还是稳住了，他很镇定，对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早有准备，无论劝说成功还是失败，都有备用方案，完全不慌。

    “这不都是大主人你吗，明明是你自己在主动卖乖，还小夜小夜的，难道换个自称就不是主人你了吗。”

    这下大兮夜绷不住了，拎起衣领一抖。

    “你会不会说话，不会就闭嘴，省的找打！”

    “你又打不到我，就算是要打我也是怪你自己，我是接受了谁的情感才会这样的，你还不知道吗……”

    大兮夜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把某个碎碎念的过于活泼的家伙屏蔽掉。这下清净了，就连念头都通达了几分。

    调整了一下状态，大兮夜伸出宽大又不失修长的手掌，点点莹白光华从掌心处不断飘散，于空中悬浮纷飞。

    万道仙衣化作的白袍玄氅无风自动，让大兮夜这个少年有一股仙家出尘之气、俊逸缥缈之风。

    浓烈的异象又一次显化，仙石空间刹时被神魔虚影环绕，四周亦有大道纹路密布，万道万物万灵的新生腐朽于此演化轮回。

    大兮夜不关注这些源自他力量的大道真意，神色平静的打出一道道印决，将掌控的仙力发挥到极致。

    他默默感受着，那股自冥冥中浮现的强大到极巅的封印，那是自己全盛时的准不朽级的力量啊！

    这是一股来源于仙石本体的力量，在兮夜完整的灵智遭受重创后，在保留有部分余力之时设下，用来防止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虽然初衷是好的，并且一直以来也的确发挥着作用，让大兮夜数百万甚至是上千万年来都保有这部分稳定的理智，但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了大兮夜计划的强大阻力，阻挠着大兮夜从外界将离瑶的元神完全拉进仙石空间。

    不过力量始终只是力量，无人操纵时终究是死板的。大兮夜以自己同源的力量将封印勉强撕开一条口子。探出一丝丝力量，将一个在感知里如同黑暗之中起伏的萤火般显眼的元神裹住，将其温柔地拉进了进来。

    这也是在理智的大兮夜沉睡之时，万道仙衣拉人运用的方式。只不过大兮夜除了将离瑶元神带进来，还在外界留下一部分稳定的纯净仙灵本源附着在仙石本体之上。

    本源的成功割裂，让大兮夜整个人瞬间虚弱下来，甚至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形体，就连身形都虚幻了几分，露出一个沉眠中的幼小男孩。

    不过，他终究还是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要看看这个姐姐的选择了。

    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啊！大兮夜稳住身形让其不再浅淡，只不过面色还是有些许苍白。

    ……

    离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力量作用于自己的元神，不同于通神境的全无察觉，现在她已经可以感知到有那么一股力量在召唤自己。

    虽然依旧是那样深不可测以及无力反抗，但是无从抵抗和无力反抗本就是两个境界。离瑶对自己实力的长足进步还是十分满意的。

    当然，想到即将见到可爱的小家伙那就更高兴了！

    “小夜！姐姐又来了，你……你是谁？！你把小夜怎么了！？”

    离瑶的情绪陡转直下，兴奋与激动消失不见，她满是敌意和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个带着少许病态的俊逸少年。

    “我是兮夜啊！姐姐。”

    大兮夜一脸温和。看到离瑶发自内心的担忧，他对自己计划成功的把握更大了，达到了九成八的程度。

    “你是……小夜？”

    离瑶惊疑不定地仔细打量着这个风姿超然的少年。她的确从中看出了小兮夜的影子，如果小兮夜长大的话，那大概就一定会是眼前这副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的出尘模样。

    “你真是小夜吗？”

    离瑶收起了一身执天神力，在重复观察几次之后，忍不住再次询问。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虽然也小兮夜相貌高度一致，但那股气质与小兮夜比起来完全不同，一个纯真无邪一个超然物外，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就算是小兮夜一夕之间长大了，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应该不可能吧？仙灵也要讲逻辑啊！

    “我是兮夜，姐姐口中的小夜也是兮夜，我也可以是小夜，但小夜不可以是我，姐姐可明白了？”

    大兮夜笑意浅浅，他很温柔，待人接物如同一汪春水，至少在面对离瑶时是这样。

    “……”

    离瑶神色不定，身为一个修士，她对于大兮夜的这般说辞并非不能理解，然而正是因为理解脑中才显沉重。

    “所以小夜是你的什么，化身？灵念？或是分魂？”

    离瑶说出几个猜测，这是她基于现状对大兮夜与小夜之间关系的推断。

    “和姐姐猜的恰恰相反哦，我才是姐姐口中那个小夜的一部分。”

    离瑶一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明显是大兮夜掌控力更强占据优势，怎么会……

    “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姐姐应该知道我——兮夜是万道仙石通灵吧。”

    离瑶无声点头，这一点燊祖当初就跟她全交待了。

    “那姐姐就不好奇吗，兮夜一介仙灵之身，又怎么会是姐姐你见到的那一副样子。”

    不等离瑶回答，大兮夜就面带追忆地开始讲述起有关兮夜的全部。

    “我——兮夜是万道仙石于很久很久之前通灵，大概有几个纪元那么久吧，后来……”

    离瑶在一旁安静专注地聆听，表情从好奇到凝重，直至最后一脸复杂。

    “……”

    “所以说你是兮夜的理智和掌控力量的一部分，小夜是兮夜本身的灵。”

    故事不长，离瑶很快就听完了。

    “是啊！他是灵智最纯粹最本源的一面，没有丝毫岁月带来的理智，除了情感较为丰富之外，和刚出生的婴儿没有区别不是吗。”

    大兮夜悬浮在离瑶身前，一头乌黑长发飘飘，煞是好看。

    “你今天愿意显化，就是因为你的那个计划吗？”

    离瑶低下头，看不清神色。但她的声音却听起来闷闷的，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我对姐姐并没有恶意，姐姐你应该知道的，我瞒着小夜做这些也是为了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大兮夜沉默片刻，还是对这个被弟弟背叛了的伤心的姐姐如此说道。

    “好吧，我答应帮你，帮你完成你这个出世计划的最后一环。”

    离瑶美眸四周有些微红肿，整个人平日里的妩媚诱惑全然消失不见，柔弱的样子看上去分外惹人怜惜。

    大兮夜眼色一亮，即使稳重如他都忍不住连忙点头，生怕离瑶反悔。

    “好！多谢姐姐了！以后我一定……差点忘了，我就没有以后了。那就让小夜来好好报答姐姐吧！”

    大兮夜的计划目的其实很简单——把小兮夜这个最纯粹的灵性送出去，以独立生灵的姿态重新孕育，待到灵性发育完整再来继承仙石之力。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已经是大兮夜筹备这几百万年来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案了。

    完整的灵智到底因何受损，就连大兮夜这个继承力量最多的理智部分都没有丝毫记忆，万道仙衣当年也破碎过，现在的器之神袛是后来孕育的，至于小夜……不提也罢。

    反正经过大兮夜多年研究发现，现在困扰他的最大问题在于：灵性太过弱小，不足以掌控准不朽级的磅礴仙力，强行运用反而会被自身力量给压垮，灵性灰飞烟灭。

    若是正常生灵，即使灵性受损，只要肉身还在，就可以以肉身承载力量温养灵性，最后恢复如初。而兮夜的尴尬之处即在于——他，没有肉身。

    仙石本体是孕育兮夜的胎盘，他的肉身还没来得及成型，灵智就遭受了毁灭性打击。

    现在还能保有大兮夜这个理智，能够运用相当程度的力量，还要多亏了当时设下的封印将仙石本体与外界隔开，让其再无法吸收天地灵气，继续增强仙灵的力量。

    此外，理智与灵性分割也是一大妙笔。理智与万道仙衣融合，最大程度掌管能够运用的力量，为以后留下翻盘的机会。灵性永远保持在最纯粹最本源的样子，让兮夜这个仙灵本身永远存在，即使是只能在仙石空间里活动，那也终究还是有兮夜这个仙灵存在，而非兮夜消散后诞生的其他仙灵。

    “那我要做的事是什么，你说出来吧，姐姐……姐姐会尽全力去帮你的。”

    离瑶很难过，但就像大兮夜所说，终究是为了让小夜活着。她还是要振作起来。

    “其实姐姐什么都不用做，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大兮夜为了最大程度减少风险，将计划的所有条件都几乎集中在自己身上，除了需要一个外界的最低都要是执天者的元神。

    执天者，身合天地法则，与天地大道有限度地交融，这种境界的元神可以作为载体，在万道仙衣把封印撕开的情况下，将小兮夜这个灵性带出。

    而后就简单了，大兮夜已经留下了一部分本源在外，足够让小兮夜凝聚自己的肉身。尽管不可能强大到什么地步，但仙力本源铸就的身躯必定潜力拉满。只要以后小兮夜达到执天圆满，再将仙石作为道源融入自身祖术，那就将全面继承这份准不朽级的伟力，很大可能可以一跃不朽，登临大界之巅，甚至去展望那无上古祖所在的至高境界——不朽之王！

    “既然姐姐已经了解了，那我也不耽误姐姐和小夜见面了。”

    大兮夜微微一笑，身上所披白袍玄氅化作一个莹白光球飞上高空，他的身形也在逐渐淡去，露出其中一个睡着的小巧男孩。

    离瑶尽管知道这一切不是小夜的谋划，看着安静沉睡的可爱小家伙，还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缭绕。有些许酸涩，有些许悲凉。

    小家伙面色十分红润，想来定是睡得无比舒适，他那长长的睫毛一颤，水润澄清的大眼睛睁开，带着迷糊带着朦胧。一双小手揉了揉眼睛，他这才好似看清了眼前美人模样，脸上一呆，有怯怯的声音响起：

    “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