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和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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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异变种

    “你、你为什么在床底下趴着?!”格雷结巴了一瞬,恼羞成怒。

    床下的人并不回答,只是缓缓歪头。黑暗中,他的动作很慢,黑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仿佛宗教故事中的恶魔,带来难以名状的压迫感。

    “别动!”

    格雷再次出声喝止。

    森冷的枪口并未产生料想的震慑,直到基尔特的脑袋转过了九十度,格雷开了枪。

    子弹穿过缺损的眼眶,巨大的冲击力让残损的头颅轻轻晃动了几下,随后继续转动。

    胶冻样的物质因为重力缘故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有一些砸在犬尸上,连带着那腐烂的干尸也泛起肉色,鼓起密密麻麻的赘生物来。

    “……”

    格雷感觉自己的胃囊在剧烈地翻滚、抽搐,他机械地扣动着扳机,子弹清空后又扣了几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枪的伤害不足以杀死这个……怪物。

    仅仅几颗子弹的时间,基尔特已经完全失去人形,弹孔处倾泻的组织和液体覆盖了整个房间,凝成薄薄的肉膜,血丝蛛网般铺开,为视野所及的一切镀上一层暗红色。细嫩的枝桠自肉膜中生长出来,形状各异,荒诞离奇。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东西,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一切的发生,不会有人会由此联想到这团从床底下膨胀生长出来的东西曾经是人。闪烁震动的辉光从那里辐射出来,它们毫无疑问地美丽,却是从异变的血肉中绽放的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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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云絮纤长,微风轻语。

    车停在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前,林立的建筑丛中,它是唯一没有丢失细节的那个。

    在黛尔决定前往这里的瞬间,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眼前就成了这个样子。

    阳光明媚,但街上空无一人。虽然知晓也许是因为这只是在自己的梦中,但缺少同类存在的场景里总会让人感受到某种难以磨灭的恐慌,何况周围那些模糊得像是印象派油画一样的景色。

    旁边的格雷格外安静,若是真正的格雷,恐怕这个时候已经满肚子问题,火急火燎地忙碌起来。

    指甲抠进掌心,没有血,只有贴图般的深红。弯月状的缺损拨动着她的神经,她默不作声地按住伤口,用力揉搓,在剧痛中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疼痛不能让她从这场怪梦中醒来,她必须按照莱纳德的说法去做些什么。

    失忆让她忘记了案件相关的一切,但她还是凭着感觉轻易走到了那副画的面前。

    颜色丰沛、复杂,混乱又模糊的画面带来矛盾和不安。画布下方使用饱和度极高的艳丽色彩围拢成一个近似半圆的形状,缠绕在画幅的边缘,像是花园里团簇的花朵,热烈盛放,而上方却是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暗色,似乎是一座幽深寂静的森林,光线有些杂乱,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没有任何一条从森林里经过。

    两个部分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中间用锐利的线条撕扯出了大片模糊的过渡,斑驳的深色仿佛在浓雾中挣扎的人影。

    她几乎听见了哀嚎,眨了眨眼,声音又如潮水般退去。

    黛尔把视线从画布上移开,陷入思考。

    画的名字和内容看上去没什么关系不算少见,她不怎么懂画,但依然可以感觉出画面似乎在传递某种恐惧和不安,它甚至没有任何明确的意象,当然,这也可能是风格流派之下的结果。

    正想着,一抬眼,眸一行看起来非常新鲜的笔迹映入眼帘,墨水顺着笔记的边缘汇聚成圆润的弧线,随后冲破束缚坠落下去。

    【他看到了她,看见了梦中的天堂。】

    她?是谁?这字……

    黛尔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那幅画上,不由得又是一惊。

    刚刚还好好的画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孔,透过孔洞可以看见一片明亮的白色,像是天空。

    黛尔考虑了几秒,把画从墙上摘了下来。拆下画框,再翻过来时,纸上的画面又变了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中间那片若隐若现的人影变得清晰了些,或者说,近了些。

    注意力转移的瞬间,画中的颜色疯狂地跳动起来。

    她没看清,只是一阵恍惚,清醒时,自己已经躺在树林之中。身下的落叶和枯枝还有些潮湿,柔软得像块毛毯,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眼底,激起微妙的刺痛。

    天空是灰白色的,太阳的角度看起来已经临近中午,周围的植被并不茂密,透过树干的间隙能看见不远处的小路,地上有些拖拽的痕迹,这应该可以解释自己身上零零散散的擦伤。

    黛尔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已经结痂的擦伤不痛不痒,幸运的是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其他伤害。她的呼吸不太通畅,脑袋沉甸甸的,嗡嗡作响。

    也许是生病了。

    她想着,摇晃着走到小路上,左右一瞧,便看见自己的车停在不远的地方,车玻璃反射的光让人看不清车里情况。

    黛尔揉了揉鼻子,走了过去。

    “叩叩叩”

    “起床了伙计!”

    太安静了,她想,只有敲窗的声音。

    她顿了顿,伸手拉开了车门。

    沉闷的轻响在空旷的天空回荡,黛尔由衷地升起一种焦躁的不安来。

    下一瞬,猩红粘稠的液体冲开车门,撞得她一个踉跄。

    黛尔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流淌的汁液染红她的鞋底,冰冷的潮湿感一点点渗透进肌肤,在已经发生过在已经发生过四次的情况下,她很难劝说自己这不是新的犯罪现场,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果冻一样挂在肉沫上,细小的颗粒挂在她的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

    她的耳畔被巨大的嗡鸣声填满,她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她听不见电话的另一边在说什么,只觉得嘈杂,她慢吞吞地念叨着自己所在的位置,重复几遍后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再动那辆车,而是转身走向了那座小屋。

    小屋的门窗大敞,里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