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和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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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血中花

    基尔特根本不在意眼前这个不太正常的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只在乎自己安不安全,会不会被牵扯进那起耸人听闻的杀人案中。

    最重要的是,不要变成肉馅、花肥。

    他摇了摇头,“你既然已经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

    “为了这个。”

    莱纳德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放在身边的餐台上,“很抱歉弄丢了你的手机,我会帮你要回来,然后邮寄给你,这些是我的补偿。”

    基尔特用余光扫了眼那叠钞票,心里惊叹那看起来有一万块左右。

    难道那什么狗屁顾问这么挣钱吗?

    基尔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最后只是用枪口比划着,示意他快点离开。

    大门被重新关上,基尔特透过窗户看着他的背影渐渐遥远,才脱力地把自己丢回沙发上。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又不是年轻小伙子,被这么吓一回还能活蹦乱跳的已经是难得的事。这还得多亏他以前一直都不少锻炼,才能把这把瘦骨架变成现在的结实模样,即使这半年天天喝酒睡沙发也没有变形得很离谱。

    想到这儿,基尔特又站了起来。

    他找了个大袋子,把冰箱里的酒和桌子上的空罐一起打包。

    刚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思考片刻,他再次打开袋子,把还带着凉意的酒重新摆回了冰箱里。

    万一呢,他跟自己说,反正放在了最里面。

    他把堆积如山的旧衣服挑挑拣拣,能穿的丢进洗衣机,不能穿的和空酒罐一起扔进垃圾桶。

    做完这些他便匆匆忙忙去巡视林子。

    他的工作不怎么忙,薪水也刚好够生活,这地方也没什么消费的场所,离这里最近的还只是个加油站,他买生活用品要开一个小时的车,油费可不便宜,所以他都是尽量一次多买一些,免得来回跑。

    几年前他还有一只老狗陪伴,老狗死了他也没有养新的,干脆就这么懒下来了。

    现在他又想养一条狗了。

    雨后的景色不错,直到傍晚他才转完一圈回到家来。

    院子里破破烂烂的铁丝网已经很久没有翻修过,想到莱纳德来去自由的样子,基尔特动手把网重新拉了起来,接上灯和警报,忙到天彻底黑下去才算歇下来。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沉闷的水汽扑面而来。月光从身后照进房间,冷得人心里发慌,也许是进水了的缘故,脚下的地毯柔软地陷下去,又带着些许韧性,仿佛走进了一片沼泽地里。

    犹豫片刻,他摔上门,骂骂咧咧地走进房间,脚步跺得震天响。

    他把所有灯都打开,唯独浴室是暗的,像是里面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连路过的脚步都又轻又快。

    点燃壁炉,又从冰箱里面把酒翻出来,视线掠过餐台上那叠钞票,他的脚步顿了顿,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啤酒。

    电视里播完了新闻开始播恐怖电影,也可能是科幻电影,他不喜欢这些,尤其讨厌那些涉及寄生和异种生物的,那比拎着电锯或者刀子玩大逃杀的血腥电影更令他难以忍受,谁知道太空中是不是真的有外星人呢?

    他切换着频道,声音转变的每一个瞬间都和那间该死的浴室一样让人难以忽视和忍受!

    他暴躁地灌下酒水,用酒精麻痹自己敏感的神经。

    这是一个好主意,随着空酒罐越来越多,他终于能无视房间里那些奇怪之处。角落里的摇曳的莹莹细丝,混乱又邪恶的靡靡低语,余光里闪烁的光斑,在黑暗中缓慢蠕动的什么。

    沙发柔软地包裹着他的身体,安抚着颤抖的神经。

    “咚咚咚”

    敲门声恍若昨日重演。

    没有雨声,他的耳畔却依旧被嘈杂的嗡鸣笼罩。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时,他站了起来。像是被撕扯成了两半,半块的他依旧瘫在沙发上,血肉黏连的丝线牵扯着、支配着另一部分晃到门前。

    外面的灯还亮着,他勉强把眼睛对准门上的小孔,却没有看见任何人。

    “咚咚咚”

    基尔特几乎要被吓醒了。

    缓慢而有节奏的轻叩并不以急躁的速度给予他压迫感,相反,听起来敲门的东西相当有礼貌,也十分耐心。

    他锁上门,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沙发上。

    壁炉里的火焰温驯地跳动着,火光却说不出的深沉和晦暗。盘踞在耳畔的低语消失了,在寂静中只有敲门声在不断地重复、重复、重复、重复……

    门,开了。

    他不记得自己怎样走到门前,怎么打开门锁,怎样推开了门。

    门外是一片刺眼的白,他闭上眼睛,听见晚风送来旷远的吟唱,曲调悠长而悲伤;听见远在星辰之外的问候,声音遥远又古老。

    “你好。”

    基尔特猛然睁眼,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映入眼帘。

    她漂亮极了,美得让他生出罪恶感,仿佛直视都是一种亵渎,可当他闭上眼睛时,女孩的模样却模糊的像是一盘打翻的颜料。

    她闭着眼睛,华丽的洋装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上握着一支黑色的细长手杖,稳稳地立在身前。

    “你好……”

    “我的东西丢了,它在你这里。”

    女孩微笑着,径直掠过了基尔特往房间里走去。

    她虽然闭着眼睛,却没有碰到任何家具。壁炉里的火不稳定地闪烁起来,爆燃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基尔特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眼前好像蒙上了一层黑灰,他抬头看天,星星也在闪烁,远离城市的地方星光总会更加明显,它们看起来像是真的在眨眼。

    他打了个哆嗦,感觉自己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咔哒”

    浴室的门被打开。他转身便见蓬勃的雾倾泻而出,不到五平方米的空间里好像储存了无尽的雾气,源源不断地穿过他的身体,融进夜色里。

    基尔特感觉自己似乎身陷海底,水压挤破耳膜,一阵尖锐的鸣声后,剧痛夺走了所有思绪,他完全无法呼吸,水汽从鼻腔漫进肺里,挂在每一寸气管上,继而沉重地压向胸壁,他似乎听见了肋骨不堪重负的吱吱作响,肺泡里最后一丝空气被挤压驱赶出去,从喉咙里呛出细碎的轻响。

    “你想要什么?”

    他听见女孩儿的问话,像是直接塞进了脑子里。

    “我要……我要我的狗回来……”

    他听见自己说。

    “你的狗。”女孩重复了一遍,然后慢吞吞道,“你会拥有你的狗,永远。”

    房屋开始摇晃,摇晃得越来越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