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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剑天堑

    江楚几人行于山间,云霞雕色,草木贲华。这段日子江楚在饶城待了很有一阵,江老爷那边实在查不出东西,他便决定亲自跑一趟那城外的山。

    韩书良在马背上,还有些余火气。他从庞真节那里知道了父亲关在京城,免不了要质问江楚。江楚见他知晓,也不想瞒,干脆都跟他说了。但让江楚意外的是,韩书良这性子,这次居然没有跟他发脾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腰上那一刀的效果还在。

    但韩书良是不跟自己发脾气了,他跟自己玩冷战。

    江楚不喜欢安慰人,他觉得这是件头疼的事情。安慰好了一人糟心,安慰不好两人都糟心。他总是愿意找省劲,既然韩书良不想理自己,自己也正好可以顺着把他晾了几天,等他这气儿自己消下去些,劝慰自是事半功倍。

    昭卿平翘着一条腿在马背上,竖着胳膊抵着下巴,默默承受着韩书良跟黎江楚俩人之间的生冷。不过这结果算是好的,要知道前几天韩书良还吵吵嚷嚷着要进京。

    江楚把山里那原定的矿路搜了个遍,没有工人没有矿车,好像这条矿路真的从未存在过,被扫荡过似的,说不出的干净。他在那来回溜达了四五圈,在草灌里拾到了一纹铜钱。他在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一纹铜钱,两手一起掂了掂——明显有边轻。

    江楚皱了皱眉,难不成自己当初在韩府上一语成谶,这铜矿走私真的只是为了造假币么?到底是他赵晃真的不在乎,还是和邵岭涯信上说的一样,事有蹊跷?

    江楚摩挲着那文假铜板回到了山上。四下很静,泉水汩汩掺着鸟鸣声,隐约可辨。昭卿吹了吹遮眼的发丝,身子却突然一顿,偏头就和刚跨上马也察觉到一丝不对的江楚对上了眼。

    昭卿扯住书良手里的缰绳,叫停了准备出发的柳护卫。

    韩书良:“(轻声)怎么了南姐姐?”

    昭卿用手指抵在唇前,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书良这一见,连呼吸也不敢,把脸憋了个通红。他觉得要是再憋下去,很可能当场去世,赶忙一个短呼,就要大口吸气。没成想这一口还没吸上来,就被江楚抓住领子猛地往下一拽,直直埋在他手臂里。

    居然还有淡淡荷香……

    江楚身子向后倾,匕首再眼前一闪而过,就听着脑袋后金石相碰撞的一声清脆,紧接着是火花刺刺拉拉的声音。昭卿用长剑错开那袭来的人,反手架剑背后,挡住了横来一击。没想到对方竟借力一翻,向着江楚劈去。

    江楚一把推开韩书良,手指精准钳住了锋刃,一旋一拧直接让那人的匕首脱离,到了自己手中。寒光一现,那人已经被割断了喉咙。

    江楚见那边又是飞来一人,手中匕首一掷,死死刺进其胸膛。那人身子在空中一挺,直直摔在了书良马上。韩书良整个人都被吓得一颤,赶忙又怕又嫌弃的把尸体扒拉下去。

    柳护卫那边也是解决几个,牵着马绳四下环顾。只瞧见四周那浓雾里,缓缓走出七个人来,衣着没什么不同,唯独七个人七张脸面,赤橙黄绿青蓝紫。

    江楚扫了眼他们,对着赤脸淡淡道:“晦祟七鬼。看来你们是打算住在萧宋了。”

    红鬼看了眼地上的众尸体:“难怪能跟金鹰老人过过招,看来是有些本事。”

    橙鬼道:“别跟他废话!杀了刘守大哥,今天就要你血债血偿!”

    江楚无奈一笑,自己腰后这一剑还没找人算算,他们倒是先找上门来了。不过看他们七个这架势,多半只是冲自己来的,韩书良在这边,他反而束了手脚。

    “想要我命,跟过来拿吧。”说完脚踏马鞍踩落花,携风而去。七鬼在其后面紧跟。昭卿回头看了眼书良,瞧见对方眼里多少带着些后怕,转而看向柳护卫,见对方眼里是肯定的,转身向着江楚追去。

    江楚发现这七鬼远比他想的要棘手。七人犹如一体一心,每次进攻皆如瞬间的绝杀,不肯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借着树林将七人拉扯开,试图找出破绽一一攻破,可这七人似林中的七色鬼魅,再借着浓雾,根本摸不清攻势。

    江楚负剑身后,挡住赤鬼飞掠一斩。转而架在身侧,抵住黄鬼突刺。脚下侧滑,耳边却听见一声呼啸,扬剑振错开青鬼的斜砍。抬眼就见蓝鬼凌空下击,这一击直接将长剑劈断,顺势向江楚胸膛划下去。

    江楚向后退半步,断剑在手中一转,冲着蓝鬼喉头割去。蓝鬼心惊,脚跟蹬翻一层泥土,退开身子,脖子已然出现道浅红。

    绿鬼橙鬼紫鬼从三侧成三角杀来,江楚点地凌空退飞,那三人脚尖一转陡然跟来。江楚用断剑架住三把匕首,不料对方反锁,自己只能松手再退。

    江楚随手折了一截树枝,御气于其上,挡在背后,架住了赤鬼斩来的匕首,而后松开树枝侧身躲开青鬼,弯腰再次将树枝抓在左手中,转身迎上刺来的黄鬼。

    江楚侧身收回树枝,让身前的黄鬼失去了匕首上的支持力,顺沿着他自己身子的朝向刺了出去,自己则用左脚发力跃起,向上腾空,正好躲开了刺来的另两把匕首。

    紫鬼摆好架势,预判着江楚落点。后者却在空中转身,用手上的树枝头顶在了紫鬼的匕锋上,再次借力向后腾翻,往山上奔去。

    韩书良在底下托着下巴,其实他知道,他爹让扶玦兄瞒着自己是有道理的,扶玦兄也很难做,但他就这个脾气,明白理儿但有时候不讲理。

    他这么想着,发现江楚马上竟系着一把裹着的长东西,根据长度与大小,应该是把剑没错。韩书良盯着那剑发呆,想起那晚在屋子里,江楚的剑被金鹰老人劈开几个豁口,突然问向身边的柳护卫:“你说扶玦兄的剑不会打着打着断了吧?”

    猜的挺准,下次不准猜了。

    柳护卫似乎很认真的想了番,然后淡淡道:“不知。”

    韩书良砸了声嘴,就知道问他等于白问,犹豫了片刻,他小心翼翼的拆开江楚那包着的剑,“扶玦兄对不住,我不是有心要碰你东西的!”

    长剑剑身修长,剑首嵌镂空黑金球,剑柄黑金两色交错。剑格锋锐环旋,似翎羽,中间雕镂着流纹。剑身多镂空圆点,各自相连,暗金流纹隐于剑身。

    韩书良有些失神,愣着盯着这柄黑剑看了老半天,总隐隐感觉这剑里面有雷鸣。回过神来,他反应过来这确实是把剑,竟直接抱着往山上奔去。

    江楚一路向山上奔去,不料尽头竟是悬崖。此山头与对山相望,中间是一道深深的天堑,浅薄的流云铺在其中,看不清底。

    “跑啊?不是挺能跑的吗?”赤鬼叉着腰喘了口气,戏谑的盯着江楚。

    江楚看了看手里的树枝,无奈地将它在手里转了几圈,眼睑一抬,瞧见了凌飞半空的昭卿,冲着七鬼扬扬下巴:“喂,看身后。”

    七鬼来不及转头,只觉得后颈一凉,连忙俯身。昭卿一记剑罡险些把七鬼的脑袋一齐削掉,但这一记攻势积蓄已久,没收住手,直接将崖边一同斩了个断。

    江楚脚底一空,直接坠了下去。昭卿一惊,脚尖踏空俯冲下去,一把抓住了江楚手腕,长剑狠狠刺入山壁划出道长痕,直到崖壁一苍松上方止。

    昭卿扫了眼江楚,见他全身没什么伤痕,舒了口气笑道:“还挺沉。”

    江楚稳稳踩在松干上,回了她一句,“吃的又不是你家粮。”

    昭卿失笑,也不知道他这不说人话的功夫是跟谁学的,扫了眼四周。两山间的天堑雾霭流然,多苍松劲柏傲立崖壁,两山间还有不少藤蔓相连,不时有飞鸟啼鸣。

    崖上的七鬼此事也追了下来,各自立于松柏干枝之上,将二人围住。昭卿偏头去看江楚,发现这人抱着胳膊倚在崖壁上,见自己望着他,什么都不说,反而两手一摊,意思是——看我做什么,我两手空空,自身难保。

    昭卿弱弱叹了声气,把头上的发簪抽了下来,绾发瞬间披散下来。她把簪子递给江楚,“没别的东西了。”

    江楚挑了眉想了想,轻轻接过簪子。昭卿回身挽了挽袖子,在这破地方让她对付七个人,真是要命啊。只见七鬼手上匕首同时飞旋,一致蓄力,“叮叮叮”就是七声,而后一齐迸发而出,在空中跟个彩色烟花似的炸开来,又一道飞速掠下。

    昭卿手中长剑翻飞,与匕首撞出的火星子一霎一霎。赤鬼被振退,空中倒转一圈,脚踩在后方跃来的青鬼的匕首上,借力翻到了江楚脑袋顶上。

    江楚拗下段松枝,扬手一抽,挡开赤鬼攻势。不料对方竟是声东击西,借力回身对着昭卿后背就是刺去。昭卿察觉到了身后的劲风,但她仍是专注盯着身前凌空进攻的几人,她足够相信身后的人。

    江楚手里松枝一转,一步上前别住了赤鬼手腕,而后向后一拉,手腕一拧直接挑飞了赤鬼手里的匕首,而后反手一记抽在了赤鬼脸上。

    赤鬼被抽的一时失神,脚底滑下了枝干,还好反应不慢,一把抓住了枝干,吊在半空中。橙鬼被昭卿振退,攀着岩壁看到了飞在半空的匕首,还有那挂在枝干上的赤鬼,腾冲而起。

    江楚就要一记把赤鬼的手抽开,突觉头顶有东西破风而来,立马退开半步。被橙鬼直直掷下来的匕首,瞬间划断了松干,又被赤鬼死死接在手里。

    昭卿脚下突然一空,就要往下坠,却感觉腰上勾来些温度,整个人直接被抱离了原地,下一秒后背贴在了一人怀里。

    “没事吧?”

    昭卿感受着耳边轻柔的暖风,从耳朵一直吹进心里。她摇头一笑,盯着上空又攻来的几人,对江楚道:“小心脚下。”说罢点着松干凌跃而起,一人招架六人却尤如空中旋舞。

    江楚被她提醒,这才向下看去。赤鬼用匕首戳进山体,如猛虎般借力疯狂向上攀爬。江楚手里的松枝转了几圈,笔直向着赤鬼掷去。

    空中的松枝如同箭矢一般荡开乳雾。赤鬼左手攀岩,右手反握匕首,直直迎上了松枝。松枝在碰出匕刃瞬间,从中间被削裂开。

    江楚见松枝不给面子,赤鬼又已迫近自己。他纵身一跃,手攀住松干,借着惯性作单摆状,对着爬上来的赤鬼一脚踹去。

    青鬼退回了崖壁的一颗柏树上,盯住了挂在松干上的江楚,脚下发力,“砰”一声跟个炮弹一样瞬间弹出。

    昭卿一眼盯死了从身侧急掠而过的他,长剑抵开黄鬼攻势,抽下披帛一甩,缠缚住青鬼的一只脚。青鬼在半空突然受力顿住,呈“一”字形短暂悬于空中,手上却没忘把匕首甩出去。

    江楚挂着的松干忽然被削断,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崖底栽去。赤鬼被江楚方才那一脚踹退段距离,手里的匕首给崖壁划出个大脸疤,不时有碎石滚落。

    他见江楚向下坠去,脚一蹬冲着后者猛袭而去。江楚在空中调了调身形,看见下放还有颗一时没认出来品种的野树,向着借着它枝条稳住身形。没想到这枝条比烤出锅的乳猪皮还脆,嘎嘣一声直接断裂。

    江楚无奈又往下坠去,看着愈近的赤鬼,他挥了挥手里那绑脆的枝条,反手猛地又是给赤鬼脸上来了一抽。

    刚才是右边,这次是左边,现在两边一齐肿,对了个称。

    韩书良抱着那剑一路跑到崖边,看着那被整齐削开的断面,整个人一阵惊呼。他慢慢挪向崖边,伸着脖子往底下看去,发现什么也看不到,但只能隐隐听到金属的碰撞声。

    他回头看了眼赶来的柳护卫,又看向天堑中,“你说他们这在哪打呢?这也看不着啊……”

    柳护卫撑着双膝,喘了口气道:“小公子,你就是把剑扔下去,也未必能扔到他手里,说不定还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韩书良这一听,直起身子,“那你没看见来的路上那断成俩瓣的剑吗?扶玦兄没剑怎么跟那七个不人不鬼的打?指望南姐姐一个人揍七个吗?”

    他这一说,脑子有些上头,忘记了自己站在崖边,转身步子转大了些,一脚踩在那被昭卿削出的光滑断面上,脚底一滑,一屁股蹬在地上向崖底滑去。

    韩书良大骇惊叫,也不知道崖边有些什么草,抓住就是一把薅。好在柳护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韩书良惊魂未定的看着自己悬在空中的半个身子,口水都不敢咽一个的往上轻轻挪。

    总算是安全,他用满是冷汗的手心去摸满是冷汗的额头。双眼失神的看着那在悬崖边缓缓滑落的黑剑,“糟糕!”

    韩书良反应过来的时候,剑已经彻底滑向了崖底。

    ……

    赤鬼像个牛皮筋一样在空中跟江楚缠斗。江楚顶住他刺来的匕首,停于喉前一寸。江楚手腕一转一拧,反手捏住赤鬼的手,一加力劲,只听见骨头声咔咔作响,疼得赤鬼松开了匕首。

    江楚接住匕首,反向赤鬼脑袋刺去。对方反应倒是不慢,立马抵住江楚的手,瞳孔死死盯着那如针尖一般停在眼前的匕锋。

    江楚见硬来不行,于空中抬起腿就是一脚,借力下冲,调转身形将匕首向着赤鬼脑袋旋掷而去。

    赤鬼有惊无险的避过这匕首,看到匕刃上带出的一点点鲜血,将匕首紧紧握住,想再攻而去,却觉背后一阵寒意。

    他转身看去,昭卿俯冲而来,而后的六鬼就像六色流光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赤鬼架好势子准备迎接昭卿的进攻,没成想对方压根没管自己,从身边一掠而过。

    他正有些意外时,突然感觉脖子被什么东西缠住,整个身子被猛地往下扯,而后就瞧见昭卿在空中抬起腿给他这倒霉的脸又来了一脚。

    昭卿借赤鬼脸的力加速下冲,握紧江楚手腕,看准了下方的巨蔓,稳稳落了上去。七鬼也相继落在藤蔓上,左三右四的各居两边。

    赤鬼扭了扭自己下巴,满鼻子喷火的就要再动手,却突然感觉头顶有什么破空直坠而来,仰头望去,一柄黑色长剑闪熠着金光,剑刃割裂虚空,剑锋顶着气旋,伴有雷霆轰鸣之声,直冲而来。

    江楚昂头望去,眉眼呆滞有些意外。但随后右手握住昭卿,左手伸出食指尖,径直与飞冲来的剑锋相碰,气流瞬间在指尖与剑锋交触的一点震荡开,直接将七鬼掀下了藤蔓。

    江楚指尖轻挑剑锋,黑剑乖乖落入手中,剑首的黑金球与剑身上的镂空圆点立马浮现出金光,彼此相勾连,仿若寰宇星宿缀其上,暗金流纹逐渐明亮,整柄剑似有金雷银霆乍现。

    江楚双眼飘起袅袅墨烟,暗金色雷霆作瞳花乍现,玄色自似乎自袖口开始蔓延,仿佛衣襟袖口都刻上金色霆纹,袖摆缭浮着黑墨,隐隐间交织着电弧。

    那一瞬间,江楚看到了火光照亮的墙壁上,那飞溅的鲜血,无数亡魂狰狞着脸,与他们的声声哀嚎……

    他淡淡吐了口气,下一秒,便倏忽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七鬼在空中调着身形,正准备再度展开进攻,可周围突然凭空浮现金蓝两色的电弧,下一秒,七道金色残影突然乍现,携万钧雷霆势贯长虹,瞬间撕开了七人的皮肉,刻下了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金雷青霆闪烁,风驰电掣,雷霆呼啸的声音在天堑中回荡。

    江楚本是冲着五人的致命处攻去的,但这黑剑不知怎么,就跟十八年不见丈夫的老婆一样,异常躁动。这七道剑势竟全部发生了偏差。

    七鬼们见局势不对,怕要是再战,必丧命于此,立马各自攀住岩壁,使尽了轻功绝学,向崖上奔逃去。江楚身形不知何时再次浮现在藤蔓上,看了眼猴子般拼命上爬的七人,追了上去。

    ……

    韩书良待在上面两眼放空,垂丧着脑袋,觉得自己闯了什么大祸。突然七道人影齐刷刷从他身前窜起。书良目瞪口呆的仰望着那七人,突然认出了其身份,一阵惊骇。

    没成想那七鬼压根没管他,跟一列列喷出的尾气一样窜下山跑了。

    江楚跟昭卿也跟了上来,看了眼那已经没影儿的七个人,也不打算再追了。江楚发现韩书良莫名其妙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剑,眼里放着光。

    他有些困惑,随而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这剑……不会是你扔下去的吧?”

    书良一怔,挠挠头道:“算……算是吧。”

    “(略感惊讶后失笑)扔的还挺准。”他把黑剑递给书良手中,“它叫玄宿,老朋友了……拿着护身吧。(笑)就是下次脾气的时候,别拿着它把我砍了就行。”

    他说完,想起了什么,把簪子取出,递还给昭卿。

    “怎么不用啊?”

    “省的坏了还要我赔。”口是心非的男人,只是舍不得把她的东西弄损弄坏。

    昭卿重新挽起了发簪了簪子,看了眼握在韩书良手里的黑剑。她发现江楚似乎不太愿意执这把剑,仿佛这剑上承载了他很多不愿再背负的过往。但她能确定的是,彼时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是个能撑起一方天地的大丈夫了。

    山涧浓雾散了八九,只是熏的顶头的太阳还有些模糊。山路还有一段,要是今儿下午出不了山,今晚就得幕天席地了。

    四人都加快了速度,马蹄掀翻软泥,一脚一脚的陷在丛草中。昭卿眸子看向身旁的江楚,银鞍白马,踏尽落花。她眼睛往上微抬,发现江楚也在看自己。

    她在他的眼里恍惚读到了当年的南昭卿。他在她眼中似乎看到了当年的黎江楚。两人这么相识十余秒,各自挪开目光,可他们就像是同时想起了什么一样。

    点点斑芒洒在两人身上,疾驰的骏马,奔向了那年潭碧泉清,飞花轻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