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厢说着“死里逃生”的客套话，命人请了南港码头的掌柜，西市鱼市和珠楼的掌柜等过来，说是宴请北宫和雍，接风洗尘。

    “原来如此。”顾南朱恍然。

    原本桃源船行和西市珠楼就有生意上的往来。而这三年里，北宫和雍作为西市珠楼的大掌柜，和桃源船行似乎从一开始的救命之恩就走得近。

    这三年，北宫和雍待在东山茶庄里的日子也是多的，与顾家一双儿女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当然，也有东山书院的学子在东山茶庄里做着“采茶工”的缘故。

    书院学子在山间遇到北宫和雍，也有唤他一声“大掌柜”的。说起来，北宫和雍与东山山长也熟络，夫子里也有往来的，见到书院弟子总有三分香火情，也不独独是他顾家一对儿女。

    如此，方才有人问到了北宫和雍跟前，一开始只道是他提点了顾家的小女儿。

    “明明是巳时峰峰主桃源巳真人发现了她的与众不同。”论理，她这等没有见识的平民之女，本该是选看她友善的桃源巳真人。

    出人意料的，选了素未谋面的桃源午真人，他说。

    “还有个桃源未真人，功法使然，说话就和气。瞧着也比午真人面善。”

    桃源四象宗，有四宫十二座山峰。四宫，是东宫青龙宫，南宫朱雀宫，西宫白虎宫和北宫玄武宫，上应星象：

    四象，也即“东宫青龙，南宫朱雀，西宫白虎和北宫玄武”。

    下显舆图。其中，桃源朱雀宫只招收女弟子。

    和桃源青龙宫、白虎宫和玄武宫相仿，朱雀宫也有三座山峰：

    巳时峰，午时峰和未时峰。而三峰峰主也被尊称为：

    桃源巳时峰巳真人，午时峰午真人和未时峰未真人。

    这三选一的，怎么就叫她个没见识的，一眼相中了。

    “大概是慧眼吧。”北宫和雍笑笑，并不多言。只说，“佛教教人向善的书里说，菩萨有一双慧眼。能照见实相。”

    也确实出人意料。

    这等事情没有出来之前，纵然知道也是要推说不知道的，何况北宫和雍之前确实不曾知道。

    也就无从说起。

    面对顾南朱，北宫和雍也不打算说，而他，也到了要离开世外桃源的时候。

    世外桃源，原本自成一个小世界，缥缈仙山云海间。山川秀美，人杰地灵。

    来的时候，尚且不觉得，等到要走了，北宫和雍方才生出几分不舍来。然后，他问她。

    “阿朱，一开始你父跟我说了，后来，你哥也跟我说了。现在，西市珠楼的账房缺了一人，只需要会打算盘就好。你会吗？”

    “当然。”顾南朱十来岁就会打算盘。桃源船行里就有账房，而她那时不曾念书，家里一开始也没有想过。

    跟船出海回来。那年年底，她父顾老大就给了她个算盘。

    第二年，她就在船行账房里跟着学。有时，十七岁的顾南朱也会想，如果十四岁那年不曾夜遇飞舟，她大概也一早在船行账房里做着事了。

    然后，听得北宫和雍问她：“你现在已经是朱雀宫内门弟子？”

    “当然。”顾南朱还是桃源朱雀宫午时峰大弟子，闻言，依稀面露得色。她说。

    “午时峰的马都归我管。”

    北宫和雍看了出来，他接着问：“阿朱，那你已经满了十七岁，可以自己做决定呢。”

    顿了顿，又说，“就像是来珠楼打算盘，管着一两本账本？”

    这一次顾南朱没有再说“当然”，而是告诉他：“我们这里十六岁就可以去账房做事，拿工钱，原来桃源船行账房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而我十来岁就工作了，工钱我娘都替我存着呢。”

    原是说存着给她做嫁妆的。顿了顿，她接着说，“我原是每年在桃源船行账房里帮忙，做了三年。现在在家里帮衬着做绣活。这一趟回家，若是请了人，再来跟大掌柜说一声。”

    “好。”

    北宫和雍又听她问：“大掌柜，是来茶庄跟你说一声吗？”

    “我现在在南港码头的酒楼里多。”

    顾南朱琢磨着去了宗门内门，总有花钱的地方，原也是想跟家里说的。只是她不在桃源船行里，而是自家成衣铺，念书就总拿铺里绣活在书院住处灯下刺绣，问她母亲拿钱呵。

    想到这里，顾南朱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她要去珠楼账房里做事。也有个不情之请。

    “大掌柜，这里有一颗祖传的神奇珍珠。”

    说着，她打开锦盒，取出里面的珍珠。“这领戴项珠，也是祖传下来的一颗珍珠，说是，内里有奇异的空间，可用来储藏物品。”原是锁在她自小戴着的平安银锁上。而顾南朱十七岁了，一早不戴了。

    又说，“想请你掌掌眼。”

    其实，是她听说了，大掌柜是出了名的炼器师。

    去了午时峰的顾南朱，总在南山坡放马，便是听其他宫里前来挑选坐骑的内门弟子说的。

    “珠楼大掌柜乃世家出了名的炼器师，当推桃源第一呢。”

    北宫和雍笑笑，伸手接了，告诉她。

    “是颗南珠，原是产自南海的珍珠。这里素来有‘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的美誉。你这颗南珠甚好。”北宫和雍将珍珠并锦盒一并递还，告诉她，“送去西市珠楼，珍珠坊，就说我们珠楼接了。”

    顿了顿，又说，“将你的要求原原本本的说了。若是说得我动了心思，亲自操刀做一个乾坤符镯与你，又有何难。”

    “那就这么说定了。”顾南朱跟珠楼做买卖三年里，听说大掌柜北宫和雍亲自动手制作珠饰的时候，却是寥寥无几。

    自然，一开始也有慕名而来的人。指名要北宫和雍亲自动手做。只是，他也是珠楼大掌柜。

    告辞的顾南朱，便又看了大掌柜北宫和雍的袖戴腕珠一眼，内里似乎也有奇异的储物空间。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曾想，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下山的时候，与杜家便也顺路了。顾南朱嫌气闷，骑着白马，杜家小姐的小叔便招呼顾家长男顾北玄一同乘马车了。

    “世叔。”

    山间多雨。又逢主家出了新茶，便在桃源茶庄里留宿了两日。顾北玄和杜家小姐的小叔便也熟络了。

    城南李杜，杜家门楣固然比顾家要高，但两家人又可算是门当户对吧。只说四象宗外门弟子测试灵根：

    顾家长男顾北玄和杜家小姐杜如晦都是四灵根的伪灵根被判定“不合格”，便知这缘分事，妙不可言。而同样换了男装骑在马上的杜如晦，现在看顾北玄却是顺眼多了。

    “阿朱。”她转而去看马背上的顾南朱，说了句，“你这马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