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南宫巳南就听到了熟悉的一声呼救。

    “帮帮我。”

    他的嘴唇没有丝毫翕动，却是在以一种隐秘的方式交谈，声音在她的耳畔回响。

    “帮帮我。”

    虽然，南宫巳南可以接受到，很清晰，却不知道怎么回复他。

    不等东宫辰风看清楚，来人已经将潜水用的氧气面罩给他戴上。而贪婪吸氧的男子被唤醒的意识里还有剧痛。

    他的脚被卡住了。而海水倒灌，突如其来的地震，同行的人四散……他猛地睁开眼。

    入目所及，皆是蓝色星光，就像是神的星辰大海。

    过了一会儿，他才看清楚面前的女孩子，在暗淡的海水深处，发色乃至体表都生出了淡淡荧光，就像海底的水母，这是一种警告的水里颜色：

    不要靠近。

    或者说，有毒。男子微怔着，似乎才注意到海水里有着淡淡的血腥气息，一刻想到了海底隧道，还有途径的车站和站里乘客。

    附近有深海的水生鱼类游来游去，不知是否看明白了她周身的警告，没有靠近的。

    海洋里的水生动物能看懂，这一刻受困的男子，想不到自己也能看懂：

    妖花最美。

    相传，蛇的家族的翼宿，进化得完全，七窍都已经生出鼻孔瓣膜般的一层膜，耳朵里也有。

    最厉害是他们附着眼球的半透明的“蛇眼内睑膜”，海水里也不担心侵蚀。但，到了陆地，这层膜如同阀门，则会打开。

    蛇的家族的眼瞳原本都是棕色的，深邃则黑瞳，色浅琥珀色。这层半透明的“眼内睑膜”，水里会改变眼瞳的颜色，不是光的折射。

    二十八宿，上应星象，都有传闻，这是蛇的家族挑选翼宿的标准。而他是亢宿，东天空龙的家族，当然知道。

    龙，水生动物之王，亢宿和翼宿之间的较量就没有停过。而翼宿鼎盛时期也有“龙”名：

    小龙。

    水里的她，并没有佩戴护目镜，瞳孔是如晴空海水的蓝。而这里，已经到了海底隧道，水下近千米吧。

    原本，他也以为自己死定了。蛇的家族在陆地，原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黑发黑瞳。而这一刻的海水里，落在他眼里的她，眼睛的颜色变得格外澄澈而湛蓝。

    连头发里都潜藏了星星的光辉。像极了，他死前的虚妄，梦中的情人。

    他不由的伸出手，而她握住了，就像是安抚。

    他懂了。会活下去的，不要放弃。

    自然界的蛇，有毒且是冷血动物，它的体温，随着气温的变化而变化，不需要氧气来额外维持体温，新陈代谢非常的慢，而且耗氧量也是非常低的，因此它在水面上呼吸一次空气，足够在水下待很长的一段时间。

    这一点，很像。在古代的神话传说中，龙为鳞虫之长，也就是水生动物的王。相传龙能飞行，擅变化，会呼风唤雨等，与凤凰、麒麟等并列为祥瑞。

    而凤凰为百鸟之王，麒麟原本是古人眼里百兽之王，后来为白虎取代。如果说，四象的青龙、朱雀和白虎分别因象征的王，而衍生海洋、天空和陆地的霸权。

    不过，海洋挺大的，除了南天空的蛇的家族，天赋异禀，北宫玄武也生来与水亲近。而龙，可飞行。

    这一刻的男子，便也微微出了神，察觉她自手传来的体温比他的还低，而他也知道，受了伤的话，会加速体内氧气消耗：

    而他困在水下多久了。

    他垂眼去看。南宫巳南这才注意到，他手腕戴着的是块手表，古董手表。

    坏了。裂纹是从原石内里而来，男人便也呆了一呆，心想，这么久了。

    南宫巳南正在看他，隔着替他戴上的潜水面罩供氧，便也看不到他的表情，更不用说他的眼神。只是觉得他潜水面罩遮不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

    眼看一条小命是保住了。南宫巳南便也松了口气。

    值得庆幸的是，伏羲女娲镯里诚如北宫子卿所说，装备齐全。这些装备又是如此精良。

    多是急救性质的。保命的。

    能够救人一命，总是好的。她拍了拍他手，就像是询问他。

    “准备好了吗？”

    见他点头，下一刻的南宫巳南便从伏羲女娲镯里取出设备，形式千斤顶，固定好石台的三方。

    以机械力，将压着他的石台升到一定高度，力气大得南宫巳南自己都不敢置信，她，她一个人就能够挪动开。

    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石台下的他。不敢置信，他居然还活着，能动弹。

    搭了把手，就上到担架上，从石台下滑动出来。而血色汹涌。

    纵然是水里，也让南宫巳南一刻窒息。下意识拿出水用弓弩。

    下一刻，他坐着的担架就成了轮椅模样，滑动的三个轮子组合成一个车轮。

    低头的他，看得若有所思。她就塞了把弓弩给他防身，弓弩的箭袋也固定在他轮椅椅背后触手可及的地方。

    东宫辰风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弩，防身用的，但是女式的。

    而男式的被她背肩头，雄赳赳，气昂昂。她一手推着他，从深渊往上，再上。

    大有不服再大闹一场的架势。而供氧瓶，还有武器都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也尽着他。她只戴了一副护目镜。

    那一刻的她，似曾相识，莫名让他感到了心安：

    相传，上古深渊有螣蛇，螣蛇又称腾蛇，民间传说中的一种能飞的蛇，也可能是开天辟地后的第一条蛇，曾为女娲补天出了大力。上应星象。

    螣蛇星是隶属于北方七宿的星官。在造父五星之南，由22颗星所组成。十月至十一月间晚上的八到十点钟，螣蛇星在北方正中附近的天空上，颇为显眼。

    后来，螣蛇多与神龟并称，因此被视为玄武的分身。也有的说，位居中央的神兽乃螣蛇和勾陈，螣蛇，五色为黄，五行为土。

    这真的是个神奇到难以言说的夜晚。

    撞仙缘。

    隔着潜水面罩，南宫巳南也就看不到他那一刻眼底的惊艳，一度以为她整个人都是濒死的幻觉：

    大海深处的人类少女，居然不用戴潜水面具。整个人，有星光温柔垂拢，就像是他死前幻想出来的。

    似乎，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他不由的握紧她手，哪怕是他死前一刻的幻觉：

    因为痛，也因为他还活着。

    祠堂里族老也曾说过，妖花最美。他想，他遇到的是海里的牡丹，生成的花妖吧。

    在这人世间，妖总比人要极致。美就美得让人一见钟情，如坠入情网，丑就丑得令人发指，两股战战，迈不开步。

    倘若有不知死活的目光，贸然流连，就再也挪不开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