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新晋探长招招手，示意他凑近些，问他：“时倾，想不想进官署？”

    “我刚升了探长。”名侦探柳时倾看着她。

    又说，“好事怎么可能都落到一个人头上。”

    很上道嘛。南宫巳南看着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3D眼镜，形如蛤蟆镜，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

    然后，凑头过去，附耳压低了声音，“正是因为你现在是探长了，我才跟你说的。”

    她告诉他，要进官署门槛，首先得迈过衙门门槛。“这就叫进了门。”

    名侦探“哦”了一声，低头看着手里的锦盒。

    南宫巳南遂也有一刻语塞。

    很明显。今晚看电影，就他们两人，两人想的还不是一个意思。

    然后，就听得名侦探说：“你今晚跟我出来，是因为有好消息，要跟我说？”

    “是吧。”南宫巳南也正在想了，两人想的怎么就差了这么多。

    他看了过来，隔着镜片，目光难测。只是问她：“小南，你也希望我来侍卫室里？”

    南宫巳南莫名被他看得有几分心虚，还是点了点头：“当然。”

    “那好吧。”柳时倾答应了，“我尽力。”

    顿了顿，他又说，“你看我们是如此有缘，你姓杜，而我姓柳。”一开始，都督大人的千金大小姐就化名杜若南。

    银幕上的《画皮牡丹》既然取材《牡丹亭》，或者还有聊斋故事《鬼画皮》。

    众所周知，《牡丹亭》本名《牡丹亭还魂记》，或者《牡丹亭梦》。

    该剧描写了官家千金杜丽娘春日游园，竟对梦中书生柳梦梅倾心相爱，伤情而死，化为魂魄寻找现实中的爱人。

    人鬼相恋，最后起死回生，终于与柳梦梅永结同心的故事：

    爱情花开圆满。

    不同于《化蝶梁祝》，是个爱情悲剧，因为化蝶，有情人死后化生蝴蝶。

    《画皮牡丹》是个爱情圆满的故事。

    画皮，邪不压正，画皮鬼注定要被道士收了去。牡丹，花开富贵，而这里的画皮牡丹，更是要博个“花好月圆”的彩头。

    这一刻的南宫巳南，看着手腕套着的镯子：

    她都说不要了。

    他非得塞给她。还说，“是我没有想到，只是觉得圆满的话，古人似乎更推崇镯。天上月，对应人间环，不知道，你更偏爱戒指。”

    “也没有。”南宫巳南被人求婚，却是在她看鬼片的时候，一时有些呆。

    遇到他，她似乎发呆的时候比较多。

    “改天，再去看戒指呢。”他问。

    “也不是。”她说，“镯也挺好的。”

    拿在手里沉甸甸。古代富贵人家炫富，确实都是镯子，那时候是叫臂钏，手环，也有叫镯的。

    戒指，不怎么戴的。射箭，戴个玉扳指，绣花，戴个拇顶指。

    “我就想着，送给你。”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

    只能，勉为其难了。

    这一刻，都督大人的千金大小姐南宫巳南一刻出了神：

    看着套在手腕的镯。七颗原石打磨出宝光，如天上虹排列，赤橙黄绿青蓝紫。

    很是华美。她一刻出了神，是去年回去过年之前了。

    而去年过年，她回去不曾水土不服，只是祖父寿辰恰逢族中多生事端之际，便跟两年前一般无二。

    仍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传说中，神的原石，能够安神定魂，故而也多用于古人的墓葬。譬如，金缕玉衣。

    玉，也是一种石头。

    玉衣，古人的丧葬敛服，是穿戴者身份等级的象征，皇帝及部分近臣的玉衣以金线缕结，称为“金缕玉衣“，其他贵族则使用银线、铜线编造，称为“银缕玉衣“、“铜缕玉衣“。

    汉代人谜之自信，玉能保尸体不朽，延续秦代人不死梦，求来世再生，遂用在礼器上。

    据《西京杂志》记载，汉代帝王下葬都用“珠襦玉匣”，形如铠甲，用金丝连接。这种玉匣就是人们日常说的金缕玉衣。

    而帝王将相的美梦，也是芸芸众生的美梦，求不死，求长生，求富贵，求功名利禄。

    就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金缕玉衣在，这一晌升官发财的黄粱梦，就不会醒。

    人类，又是古神女娲仿己身而造。南天空的蛇的家族，将女娲奉为始祖神，造祠堂，供奉祭祀。

    以求财。

    相传，女娲，不但是补天救世的英雄和抟土造人的女神，还是一个创造万物的自然之神，神通广大，化生万物，每天至少能创造出七十样东西。

    她开世造物，因此被称为大地之母，是被民间广泛而又长久崇拜的创世神和始母神。女娲娘娘，又名大地之母，地母。

    大地滋生万物。也就不难理解，蛇的家族为何向女娲娘娘：

    求财，求财源广进，求财源滚滚来。明明白白。

    祠堂里，还有财神方位。

    在古人的理解里，万物都是泥巴里滋生，农耕时代可谓排名靠前的神氏，金矿宝藏也是埋藏地底石头里。按说，确实不会有比地母女娲更加富有的自然神灵。

    蛇的家族，也因此被南天空的家族乃至现在的神的城戏谑为“地主”。

    这等事情，本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少小离家的南宫巳南也记得，蛇的家族，不在这里。

    而在南天空。南天空，是个地名，而这里是北天空延伸出来的天之北陆。

    也到了天陆尽头。

    现在，这里也有一种纸牌，扑克牌，打起来也叫“斗地主”。

    三个人也可以玩。虽然，被戏谑为地主家送出来读书的傻闺女，大小姐南宫巳南也没少赢他们，以至于跟她一起“斗地主”的名侦探柳时倾，总是说她会算牌。

    算得是门儿清。

    玩“斗地主”要善于叫牌，要或者不要，南宫巳南也就总是做“地主”，而他们两人为另一方，戏谑的衙门“农民”。

    双方对战。

    先出完牌的一方获胜。他们三人有时就坐在她车厢里，然后，将敞篷跑车的篷拉了上去，遮挡太阳。

    说是“三打哈”，两人联手“斗地主”，却总是被“地主”一厢翻身把歌唱，赢了两个哈儿“农民”的钱。

    然后，就是最近，柳时倾替她校正镯子的时候，说：“伏羲女娲是这样的。”

    一人手拿规，一人手拿矩。还能搭扣一起，成了“规矩”。

    都督大人的千金大小姐南宫巳南看了又看，问他：“人道经纬万端，规矩无所不贯。说吧，又有啥事相求大总管。”

    “为什么，你要自称大总管呢。”他问。

    “自称大总管者，欲以统摄诸天星州。”她告诉他，“持节，最初也就是一截竹，竹符。后来，就是石符，神的原石。”她给他看，手腕上的镯。

    说着，她徐徐转动着腕上镯，宝光一刻缤纷，如虹遮眼。“有了它们，最初的诸天星州，便通关。”

    “不是九州吗？”他问。

    “总有例外。”她说，“皇城，城门官，却是不认的。”

    “皇城，那要什么？”他问。

    “等你送了我。我再告诉你。”说着，都督大人的千金大小姐南宫巳南一刻端正容颜，肃颜问他，“说吧，何事相求。”

    “还真有事了。”他说。

    “说。”那一日，她梳的高髻，其形如燕。风吹，便有步摇，金质花树状，树身上穿挂桃形叶片，动则微微颤动。

    似乎晃得他也多看了眼。金枝玉叶，翠羽，琮琮作响。

    顿了顿，他才跟她说：“他们要我来问一问，上个月的工钱，造好了吗？”

    又说，“是你给我吗？”

    正胡思乱想着，南宫巳南就听得都督夫人提醒了一句：“你的耳环掉了一个。”

    南宫巳南猝然回神，下意识循声看向她母亲。听她慢条斯理说，“牡丹珍珠耳环。”

    这里是官署大院都督府，府上的都督夫人东宫卯荷正在做头发，伸出的手指，都保养得十分得当。攘袖见素手，皎腕约金环。

    两个府上丫鬟，正在给她绘美甲。先用貂的毛皮摩擦使指甲发亮，并涂以花汁使其呈现迷人的艳红。

    这里三个月前，还流行凤仙花汁水，染就的蔻丹色。

    然后，一刻分神的南宫巳南就见母亲东宫卯荷，扭头看了过来。提醒她耳环掉了一个。

    “是那一对珍珠耳环。谷雨牡丹。”

    说到这里，美人塌上的都督夫人，似乎一刻想到了什么。要一旁摇扇打风的梳头娘子，去取了帖来。

    梳头娘子原本是府上都督夫人的奶妈，年轻的时候，为官宦或有钱人家的女眷梳理妆容。

    除了有令主家称心的梳头技艺外，还足够聪明伶俐，能洞察主人心情，最重要的是品行端正。便有人给她介绍去了东天空兔的家族。

    梳头娘子跟着都督夫人三十五年，来了这里，才成了夫人倚重的左膀右臂，有什么家长里短事都会跟她磕唠。

    也才有了在都督府里的话语权，和体面。

    梳头娘子如今教了两个徒弟出来，却不梳头了，只是在一旁看着她梳头的丫鬟徒弟，亲自替都督夫人打着扇。

    又听都督夫人，说，“已经清点好了吧。且将今年的新茶，也沏了来。”

    梳头娘子应了一声，却又有事跟都督夫人回禀。

    南宫巳南便也看了一眼。

    美人榻的后有围栏突出并由右向左阶梯式提高，其意为“步步高”，中间镶以云石，雕刻精美的吉祥如意图纹，围栏扶手形。

    都督夫人的手搁在上面，两个丫鬟只做不闻，绘制指甲上的花纹，用心也如身后雕刻精美的吉祥如意图纹。

    “大人拎走了两坛酒？”都督夫人看了过去。

    又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说是上午。”梳头娘子回道，“她们清点，发现不对，寻到了我这里。我着人打听，是说的上午拎着两坛酒出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