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死中得活，隐在染尘寺度日。

    和怀明相处一段时间，发现这人真挺不错。

    虽说做不到绝对的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也称得上慈悲为本善念为怀。

    小院里的人送来点心和香火钱，和尚一概不收；孩子跑到他这玩，没事时候教认几个字，教练几招武艺；驱车路过寺院，车轮陷进沙子里的帮忙推车，遇见身上带伤的，免费发一小包外伤药。

    老乔行走江湖三十几年，很少见到心肠又热又好的。坐在一起聊天没少说回到沙岩城叫干爹出钱修补寺院。

    每每聊到此处，怀明笑而置之。听得多了偶尔发表自己的意见，与其修补寺院，不如给孩子买几本书，买点笔墨纸砚，再不济弄粮食、蔬菜或者玩具。

    乔哈很少真心佩服人，遇见怀明和尚，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做人做到他这份，不说最好也说八九不离十。

    不知不觉到了元月中旬，天气暖了一点，这天中午怀明一改平时的荤素搭配，自己做了一碗面。

    老乔打趣：“和尚终于吃素了。”

    怀明仍旧那么和善：“乔施主，今天十八，是我三十二岁的诞辰，必须得来一碗长寿面。吃完这碗面，咱们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

    “那我陪大师吃一碗。”

    “锅里还有，自己盛。”

    挑了一碗面，一边吃一边唠嗑，面还没吃完，听见沉声呼喊：“阿弥陀佛，怀明师弟在吗？”

    老乔听着耳生，怀明听着耳熟。叫老乔饭厅等候，自己出去接人，但见殿外站着一个胖大和尚。

    和尚笑盈盈地，左手拎个坛子，坛子上面放木匣，右手拎着一根禅杖。

    “阿弥陀佛，毕海师兄，快请快请。”

    带着大和尚转到后院，一路问长问短。到了饭厅，毕海一眼看见乔哈。惊喜到：“噢？有人比我先来一步？”

    互相做引荐，胖大和尚法名毕海，原籍北靖府外寒松林五松庙，后来庙塌了，做了云游僧人。

    大和尚一生朋友不多，怀明就是其中之一。这次来无外乎记着朋友生日。坛子里装着自制腌菜，匣子里放了两本经书。

    好朋友带的东西，怀明照单全收。

    介绍完毕海介绍老乔，毕海听有多时也掏出一张画像。

    “阿弥陀佛，乔施主，你看这是你不是？”

    “他这个......是我。”

    “一路不少你的传闻，想不到躲在师弟染尘寺。好啊，师弟是个热心肠，你来他在就算来对了。”

    说完自己盛了碗面条，就着腌菜吃了起来。

    怀明太高兴了，问道：“师兄，你这从哪来呀？怎么想起到我这了。”

    “秋天时候就打算来了，奈何俗事缠身，上月才进黄沙府。之前一直住寂夜聆歌和几位庄主讨教棋艺，再往前拜会几座庙宇，唉......”

    “好端端的为何叹气呀？”

    “拂云国国师人间蒸发，国内暗潮汹涌，看样子又要起权利之争。”

    老乔真想跟大和尚说拂云国师自己作死，话道嘴边赶紧咽了回去。

    问道：“寂夜聆歌是什么地方？”

    “一个地名，总共七户人家，离拂云国不远，却在边境外，不隶属任何一国，住的都是些自种自吃的闲散人。当地有种雪莺鸟，叫起来比唱歌还好听，所以起了这么个名。”

    “原来如此。”

    “乔施主，想回家吗？今日你我有缘，如果信得过贫僧，告诉我家在哪，我给你送封信，叫人来过来接你，你看怎么样？”

    乔哈不敢做主，扭头看向怀明。

    怀明言道：“乔施主，我师兄可是真正吃斋念佛的活菩萨，人性比我好太多了，他发话，你放一百个心。”

    “真的？”

    “没有比他更真的了。”

    老乔信不过毕海但信得过怀明，怀明说能托付，这人一定没问题。于是找来笔墨写上黄沙府沙岩城捕风阁徐北河，然后签上自己的大名以作凭证。

    怀明担保此事，写下染尘寺和自己的法号。

    毕海把信收好，和师弟唠了多半个时辰，然后启程沙岩城。

    大和尚诚心办理此事，因为佛门住位俗家，总觉得哪里别扭，办完就能和弟单独相处。殊不知此举招来横祸。

    带好干粮、水壶，当天下午出发，拎着禅杖大摇大摆，出染尘寺十几步，洒脱地喊了声不用送。

    大和尚打黄沙府来，对于地理比较熟悉，尤其清楚应当避开万兵冢的猎宝人。

    在他眼里，这些人抢掠第一，跟拦路的强盗，占山的贼匪差不太多。寻宝人在他眼里也不怎么样，都是逐利之徒。因此遇上这些人全避而远之。

    到天黑，找个没人的沙窟过夜，身边点上篝火取暖，凭着皮糙肉厚凑合一宿。天蒙蒙亮，吃几口干粮继续赶路。一连此般走了三天。

    第四天中午走到一个黄沙埋了半截的破石屋，打算休息一会，没想到沙坡下面冲出三个拿刀的。

    为首的聚刀喊道：“站住，留财饶命！”

    和尚撇了下嘴：“你们三个穷疯了？睁大眼睛看看，我是出家的和尚。”

    “拔干净毛就成和尚了？谁知道你以前干什么的？拿钱！”

    “没钱。”

    “还是块硬骨头！”

    “真没钱。”

    “包里装的什么？”

    “面饼。”

    “信这鬼话我就是你养的？”

    说着一刀劈了过来，旁边两个拉兵刃后至。

    有人跟自己动武，不可能站着不动，大和尚抡开禅杖，三两招打趴下一个。

    用了二十多着打的他们爬不起来，然后打开包裹，撕了一块方嘴里。

    “我早说过，真是面饼。”

    “臭和尚，你损透了，打前怎么不打开看？哎呦，疼死我了。”

    “你也没给机会呀？就当长个教训，走了！”

    说完拿好禅杖继续往前走。

    趴着地上的三人难出这口气，其中一个吹响口哨，由打远处沙丘跑来四人，为首的正是端木坚。

    端木坚忙问：“怎么回事？”

    “端木大爷，这和尚把我们抢了，您可得帮着出口气。”

    毕海眉头深锁：“阿弥陀佛，混账东西，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