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徐北河和乔哈结了店饭账离开东宁城。

    临走的时候正看见白阅等候翟丰，像要前往军营会见荀将军。礼物备的不少，比串门送礼多出十好几倍。

    出酒楼前和王奉对视一眼，别无他话。

    两地相隔不远，没用一个时辰抵达都罗城。

    进南门前，老干儿拦了一把。

    意味深长道：“干爹，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不是孩儿脏心烂肺，多长个心眼准没坏处。”

    “有话直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白阅买通了荀满，进城等于自投罗网。凭姚姑娘的本事一定拿得下翟丰，万一天晨府来的校尉被迫暗投，咱爷们将成众矢之的。”

    徐北河听着不太高兴：“我说乔哈，你心真够脏的，荀将军一方上将，姚雨更是元帅府的千金，能被白阅收买吗？”

    嘴上这么说，心里怀疑的种子发了芽。乔哈说的不无道理，倘若白阅背后的得势力真掌握足使荀将军动心的高阶机密，如此让自己来都罗城，等于请君入瓮。

    乔哈见他话锋不对，赶紧赔笑。

    “还是爹说的有道理，您就当孩儿放个屁。”

    进城打听迎风客栈，遇到个好心人将他们的带到客栈门口，徐北河赏了几个大钱。

    位置挺合心意，距离城中只隔四条大街，就是客栈本身不怎么样，应用之物显旧，有的桌椅年头过久往外掉木屑。

    徐北河讲究喝酒，不太讲究住的地方；乔哈先前游荡，能住上这种客栈都算奢求，不敢嫌弃。

    门前伙计引客，二人进到里面。时间挺早，六张长桌只有一桌客人。

    对坐两个年轻小伙，年龄都在二十四五，一个穿蓝，一个穿青，旁边摆着宝剑。

    穿蓝的小伙左手小指上有个铜戒，上刻十字星；穿青的小伙左臂上有块雪花点青。

    要的东西非常简单，三盘点心，两壶茶水。俩人喝着茶水聊着闲天。

    柜台后面站着老板娘，老板娘正打算盘。

    伙计小跑到柜台前，笑着说道：“掌柜的，咱这又来客人了。”

    老板娘抬头观望，笑着走出柜台：“二位打尖还是住店呐？”

    “玩累了，多歇几天。安排两间上房吧。”乔哈说道。

    “我们就五间客房，没有上房。安子，带这位爷看房。”

    小伙计走到老乔旁边带他下去，徐北河继续道：“老板娘，请问咱们这有没有一位姓张的客人，叫张希。路过越宁山的时候，他家里人托我带封信。”

    老板娘指指喝茶的俩人：“店里客人都在这了。”

    听见对话的蓝衣小伙疑色起身：“我就是张希。家里人？哪位呀？”

    徐北河拿出书信，展出信封上的荀字。

    “说是亲戚，也是您东家，还说您一看便知。”

    青衣小伙起身观瞧，确定荀将军的笔迹。

    “哎呀，可不就是东家吗？这位少爷，屋里请。”

    跟二人来到房间，通过书信互相认识，确定他们就是要找的张希和许明。

    做了自我介绍，表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询问调查进度。

    张希哀叹道：“少爷，自从谢恭成为金捕，都罗城在没什么可查，来这还不如留在东宁城。”

    “东宁城有人，我们分头行动。最近有什么特殊的事吗？”

    “明天有件不大不小的事，赵知县的老师爷退位，新师爷履职，我们哥俩准备过去看看换的到底是不是白阅的人，看后方见分晓。”

    “除了这件事就没别的了？”

    “有别的我们哥俩用得着客栈喝茶吗？”

    这时乔哈看完房间外面敲门：“干爹，孩儿看完了，房间不错。”

    许明睁大双眼，问道：“少爷，您身边那位至少四十吧？管您叫干爹？”

    “那位没皮没脸，有钱就是爹。”

    “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开眼。”

    开门把乔哈请进来，又互相认识一遍。

    当天无事，歇息一晚，第二天吃完早点去往城中。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四人来到县衙门口，发现道路两边坐了不少，都想见识见识新师爷何等模样。

    找个茶摊坐等，半个时辰后，随着几声铜锣铭响，由西向东走来一队人。

    前面锣官引路，随后跟着一队捕快，再往后一顶大轿。

    张希介绍，走在最前面的领队就是本县的捕头孙显。

    门前落轿，孙显过去掀开轿帘，从里面搀出一个老头，估摸年龄至少七十。

    张希再度介绍，搀扶出来的就是县衙老师爷樊荣。

    于此同时，由东向西走来一个三人队伍，最前面是位二十四五岁的文生公子，后面跟着两个没穿官衣的金捕。

    许明介绍，走在左面的金捕就是孙显的叔伯兄弟孙耀，同时也是金捕的头领。至于前面的书生，他俩都第一次见，似乎不在白阅地名单里。

    乔哈边走几步瞟个正脸，吓得缩跑回去。

    这位长得太难看了，左半边脸发白，白的跟鬼差不多，右半边脸发黄，连着鼻子两道半指宽的横壑，一只眼瞪的像牛，一只眼眯着像狐狸。

    鼻孔朝天翻，下雨雨点能落鼻孔里，双下巴颏上面一张覆舡口，嘴角往下撇，跟谁欠他钱一样。

    不止老乔，附近看见他面相的都吓一跳。

    徐北河心说，老乔就够难看了，这位还得加个更字。

    两队相遇，樊老师爷命人取来卷宗，双手捧着书卷，一步一颤地往前走。文生公子则是漫步往前迎。

    樊师爷今年七十有五，在县衙干了大半辈子，如今年老体衰，双目黯然，实在干不动了。

    离远了看不清面前这位没觉着什么，等离近了看清楚容貌，直接吓昏了过去，手上卷宗洒落一地。

    孙显急得赶紧过去掐人中，赶紧唤人请大夫。

    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樊师爷苏醒过来，幽幽吐出四个字：“是人？是鬼？”

    “是人，是人，他是谢金捕推荐的，叫张昌本。大人考过了，学问不错。”

    良久，樊师爷长舒一口气：“唔......太难看了。”

    旁边的张昌本苦笑着，周围的老百姓发出阵阵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