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正午不久，山绝沙漠以东，一个人迹罕至的岩洞之中。

    发色与瞳色都是纯粹漆黑的少年白牙，正背靠岩壁瘫坐在地上。

    白牙乱糟糟的黑色中短发在脑后束成一把，像狼尾巴一样。

    他穿着长套衫、薄皮甲外套、宽松结实的长裤和布制鸭嘴鞋，衣物全都洗到脱色了。

    一看就是个穷哈哈的年轻赏金客。

    少年本来好看的脸此时正因为痛苦拧了起来。

    像是有一股岩浆生生注入了白牙的身体，他感受到灼热的流动在体内四处冲突，遗留下刀具切割的感受。

    还有十到十五分钟，我就会死。白牙想。

    就在这时，白牙看见了一只凉鞋。

    凉鞋用两条绑带固定在脚背上。

    这是一只纤细圆润的脚，它应当属于一名少女。

    少女蹲下。

    白牙的下颌被少女的双手捧住，带动视线被迫看向了上方。

    白牙对上了极近距离的一双眼睛。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洞窟的阴暗里，似乎能看到活泼的光在其中流动。

    真是漂亮的眼睛。

    少女低着头，与被迫仰头的白牙对视。像是在欢喜地欣赏终于寻到的宝物，又像在危险地打量即将吞食的猎物。

    白牙感受到丝丝的微痒在脸上滑过。

    那是少女金蓝色的长发。长发从少女的脸侧自然垂下，落到了白牙的脸上，随着少女轻微的呼吸小幅度地摆动。

    “你要死了，现在只有我能救你。”少女说。

    白牙知道她会这么说。

    甚至这个局面就是他设计好的，只为吸引眼前的少女出现。

    少女名为风船，将来会成为人称“渎神的反圣女”的天灾魔女。

    白牙前世玩过一个名为《魔女时代》的“恋爱+策略争霸游戏”。

    根据游戏的设定，大陆上存在数个以“天灾魔女”为头领的势力。

    游戏的主角可以选择任一势力加入，通过攻略作为女主角的天灾魔女增强实力，并指挥势力战胜其他势力达成统一。

    白牙作为狂热玩家，不仅将游戏中的所有路线完美通关，甚至还深入考据了剧情背景与各种设定。

    于是，在白牙发现自己穿越到《魔女时代》所在的世界中，并具有主角同款的“攻略女主角就能变强”的系统后，他自信地下了判断：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这把稳了！

    然而，白牙很快发现了一个小问题：他穿越的时间有所偏差。

    距离游戏故事正式开始的时间点，还有22年。

    在这个时间点，天灾魔女们都还只是羽翼未满的少女，白牙所熟知的剧情展开路线自然也不会发生。

    前言撤回，这把崩了。

    完全没有超凡能力，很难在这个多灾多难的世界生存。

    即使白牙运气特别好，成功苟上22年，等到了游戏故事的开始。那时候身为中年大叔的白牙，也不可能照着原版剧情攻略天灾魔女了。

    情况有变，开始妥协。

    白牙思考之后，做出了新的计划。

    他要在天灾魔女们成长完毕前，将她们尽可能地攻略，由此提升自己的实力。

    只要实力够高，哪怕蝴蝶效应引起的局势变化再大，白牙也可以从容面对。

    虽然游戏原版的剧情路线不能利用，但白牙知道将来所有关键角色的性格、能力，也知道之后将要发生的重大事件，这都是绝对领先的信息差。

    反复回想各种细节后，白牙把“渎神的反圣女”风船定为头一个攻略对象。

    理由很简单，她是白牙唯一能确定当前动向的女主角。

    风船在某一段支线剧情中，不经意地提到过她在二十年前执行过的一个渎神计划：她打算找人假扮预言中会降临的神使，借此篡夺神明的信徒。

    白牙据此推断出了风船即将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行为动机。

    仔细准备两年半之后，白牙终于成功钓上了风船这条大鱼。

    岩洞之中，风船站起了身，金蓝色的长发在提灯的照耀下划过闪亮的轨迹。

    少女身上是沙民常穿的束脚灯笼裤与露肩筒衣，额外披着一条纯白作底、用金与蓝的丝线绣着雪花图案的长披肩。

    她对着濒死的白牙说道：“这么好看的少年和一群匪徒同归于尽，是不是太可惜了。只要你愿意将你的命运交给我，你就能活——”

    “好。”白牙回答。

    风船略微瞪大了琥珀色的双眼，没有想到眼前的少年答应得如此干脆。

    她看见少年吃力地从口袋中掏出一本册子递了过来。

    “这是我的工作契约书。关于‘回报救命之恩’的相关事项写在第37页至42页，这是我能开出的价码。”

    风船打开册子，翻阅起来。

    册子上细密端正的手写字体列出了大量的内容。大意是，作为赏金客的白牙，愿意在何等价钱的情况下付出何等的劳动。从37页开始，册子写着白牙会如何回报救命之恩。

    一边扫过“不得违反公众良知”“进行一次有生命危险行动后，需重新评估恩情回报情况”“反过来救了恩人一命可以抵消恩情”等条目，风船感到荒诞又好笑。

    这个叫白牙的少年，不光是一本正经地事先考虑“被人救了一命后需要如何回报”写出了契约条目，甚至是打算在生命垂危的当下打算和她讨价还价。

    “你叫白牙，是吧？你有没有想过，你都快死了，我开的任何条件你都没立场拒绝。”

    “为了活命，我当然会答应任何条件。”

    那你还敢讨价还价？风船用眼神表达了她的想法。

    “但是，那只是我假意的答应，活下去之后我自然会反悔，会想尽办法不兑现承诺。

    “反过来说，只要你的要求没有超出契约的范围，哪怕让我去忤逆神明，我都会竭尽全力地执行。”

    忤逆神明。

    听到这个词组，风船心脏激烈地跳动，但她控制着表情没有变化。

    “说倒是很会说嘛。但谈条件从来都只是强者的权利，你得先证明自己有那个资格。”

    白牙看见，风船将手虚按在他的脑门上，紧接着，他感受到一阵清凉虚幻的水流顺着背脊流散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

    体内带来灼热和刀割的流动被清凉的水流分割成无数个部分，并且包裹起来。

    像是有无数个气球，把易燃的气体收集到了内部，组成了无害的景观。

    “我暂时阻断了你体内发作的灵能，一个小时内它伤不到你。你要想活命，就趁它再次发作之前，把施加灵能的那个灵使干掉。

    “以无能力者的身躯，去杀死一个灵使。这就是我对你的考验。”

    白牙露出了笑容。

    他在意识里接收到了消息：

    “女主角“渎神的反圣女”风船对你产生了兴趣。”

    “获得奖励：能力强化卡·近身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