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思索的时候，李以文听见冯云山叹息道：

    “唉……好吧，我也不瞒你了。这些年咱们广收信众，现如今，拜上帝会的分支已经遍及浔州、林州各县和广东信宜、高州等地，信徒何止十万？”

    “这不是大好事吗？您犯啥愁呢？”

    “只不过咱们的洪教主，神龙见首不见尾，若想做大事还要他亲自来拿主意啊！”

    “那就去找他呗！”

    冯云山告诉李以文，这回他是路过金田村，因为他听说洪仁坤好像在平在山。

    李以文立刻站起身道：“冯大哥，我这里有马车，明天我送你去平在山。”

    “那怎么行？”冯云山连忙摇头，“你们新婚燕尔，不行，不行！”

    李以文和韦山茶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地异口同声道：“没事！”

    桂平县北方有一座绵延二百多里的紫荆山，平在山位于紫荆山区腹地，如今是烧炭人的聚集地。

    哪里有成百上千的贫苦人，长年在深山老林里生活，伐木烧炭，日复一日。烧好木炭就交给商人去贩卖。商人们都发家致富了，但烧炭人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永远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四年前的冬天，冯云山曾经来过一次，因此，对于地形和方位都十分熟悉。

    两辆牛车一前一后，行驶在曲折的山路上。

    李以文赶着一辆牛车，车厢里坐着韦山茶，还有行李、口粮和铁锅，还有几坛子两人的喜酒。

    李以武也赶着一辆牛车，他一直跟着洪仁坤在外面传道，两个月前回家看看，知道李以武要结婚便留了下来。

    李以武的车上坐着冯云山和韦昌辉。韦昌辉是惦记着车上有酒喝，一路上又有人聊天，也来凑热闹了。

    这两辆牛车可不一般呢，为了适应道路狭窄和山涧纵横的自然条件，牛车的轱辘设计得非常窄；车厢保证每块木板都严丝合缝，遇到山区的河流像船一样浮起来；而梧州的水牛，耐力强，还擅长游泳，正好适合溪流密布的路况。

    这牛车的“设计师”是李以文，李章北是“副总”。

    您可不要笑话做牛车是雕虫小技，正是后来李以文和李章北设计的各种战车，让太平军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牛车在山路上缓慢行进着，冯云山趁机给韦昌辉传道，正在讲上帝启示人类写下圣经的典故。

    韦昌辉是个直脾气，向来有啥说啥，从来就不担心冒犯对方。

    “听冯先生所言，《圣经》乃是凡人受上帝启示，历经千百年，分别由六十六位先知合著的。我看总共也没多少字嘛，上帝干嘛不启示一个人，一次写完不就好了？干嘛还折腾那么多次？”

    冯云山愣了一下，因为从来没人问过这种问题。他想了想解释道：“《圣经》作者大多没啥文化，有农夫、有渔民、有商贩、有小官吏，甚至还有几本书是作者在坐牢的时候写的。这些人文化水平太低，上帝也不敢一次给他们太多差事。”

    韦昌辉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哈，那也不用写一千年吧，还有您说上帝派大儿子来拯救凡人，结果被官府给钉死在木桩上了。他连自己都救不活，怎么拯救我们呢？”

    冯云山连忙赞许道；“上帝全知全能，你能想到的，他老人家更能想到。所以，他这回不是又派二儿子下凡来了么？这回呀，他要咱们先从反官府开始，先把官府这拦路虎拔掉，还愁不能建立地上天国吗？”

    提起这位上帝次子，韦昌辉不由皱皱眉头道：“其实不瞒冯先生说，昌辉好像见过洪教主本人。”

    “哦？”冯云山十分惊喜，“真的吗？在哪里？”

    韦昌辉却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在卖春楼里。”

    “什么？！这话可不能瞎说！”冯云山怒不可遏地警告道，“污蔑上帝之子，可是要遭报应的，当年陷害耶稣的人，哪个后来有好下场的？”

    “嘻嘻嘻嘻，别生气嘛！”韦昌辉嬉皮笑脸，“只是有朋友告诉我，那人就是拜上帝会的洪教主。即便洪教主在卖春楼里，也可能是在传教嘛！”

    听韦昌辉这么说，冯云山脸色才好转。

    “也对，”冯云山低声说，“耶稣基督也曾宽恕卖春女的灵魂，拯救，肯定是拯救！不过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对别人说了。”

    “冯大哥，您不用紧张嘛。”韦昌辉满不在乎道，“卖春楼开着不就是给男人去的嘛，我听说呀，城里大官们和文人们全都去呢，那城里的卖春楼才叫高级呢！”

    见韦昌辉越说越离谱，冯云山连忙叫停：“洪教主不是凡人，他是上帝的亲儿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再说了，洪教主是有家有妻儿的，他为大家求幸福、求永生，不惜抛家舍业。”

    韦昌辉笑嘻嘻问道：“既然是上帝的儿子，那他为啥还要娶妻生子呢，还要食人间烟火呢？”

    “这个嘛……”冯云山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