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赶快跑！

    听到隐隐有规律的呼吸声，叶胜几乎是在瞬间便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脑子里的“蛇”像是被扔进油锅里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不知道“蛇”究竟从那个躺在诺顿床上的东西身上感受到了什么，但那绝对不会是什么美好词汇的代言词。

    一想到有可能是活了两千年的龙王诺顿，他的头皮都在发麻，更别提他怀里还抱着从诺顿那里偷来的青铜色圆罐。

    叶胜不动声色给酒德亚纪打了一个手势，同样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箱子的酒德亚纪点了点头，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好在直到他们两人都离开了内室，里面的东西都没有醒来。叶胜都诧异于自己的好运，这让他开始怀疑起里面的东西或许并不是诺顿，因为那玩意实在睡得太死且毫无警觉性，但很快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毕竟在诺顿的寝宫里的床上，躺的除了诺顿，不会再有其他人。

    他迅速地通过“蛇”朝“摩尼亚赫”号发送了消息，他说，“我们已经拿到了东西，正在撤离的路上……”

    酒德亚纪点对照着诺玛发来的路明非版地图，飞快地对照着，“往这边走！”

    他们两人的身影穿梭在混乱的小道里，叶胜的脸色猛然骤变，他加速着扯了一把酒德亚纪，“快走！蛇说有东西要回来了！”

    “有东西在追我们！”叶胜的腿摆的飞快，纵使他是游泳的好手，最终能够依靠的也不过是人类的两条腿，酒德亚纪已经跟不上他的速度了，因此叶胜不得不牵着她的手，几乎算得上一种拉扯。酒德亚纪知道现在不是喊痛的时候，她咬着牙用力忍耐着，即便恐惧的叶胜力量大的像是要把她的手拉断。

    “蛇”在他的脑子里疯狂预警，已经有很多条从他们撤离的水路撤退了回来，这是一个坏消息，证明那个东西正在离他们越来越近。但这也是一个好消息，证明他能根据“蛇”撤离的速度大致判断出距离。

    叶胜对着“蛇”嘶吼道，“鱼雷随时准备发射！它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船上的曼斯时刻准备，他们已经离“摩尼亚赫”号很近，近到诺玛已经可以接受他们的电子信号，甚至在电子雷达上跳动着他们不断靠近的蓝点，同时屏幕右下角各项数值都在飙升，在他们的后面始终紧紧跟着一个闪烁的红点，并且越来越近。

    曼斯喊道，“我们要发射鱼雷了！注意躲避！”他狠狠按下了右手边的深红色按钮，一个以黑色为底色调的庞然大物在水下喷射出去，站在甲板上的船员被抖了一下，看见水下翻滚起了层层的白色海浪。

    这是“摩尼亚赫”号上威力最强大的武器了，也因为过于沉重，仅此一枚，甚至为了带上它，曼斯·龙德施泰特卸载了大量武器装备，只留下基本的水下炸弹。原本是用来压轴的，却没有想到反倒成为了最先出战的那一个。

    叶胜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热浪煮熟了，他一把搂住酒德亚纪，旋转着偏离了直线，才算勉强绕过了鱼雷的射击路线，后面传来震天撼地的爆炸声，他们离爆炸地区明明还有一大段距离，但水都是沸腾的高温，连纳米潜水衣的背后都是火辣辣的痛疼感。淡淡的红色在水中扩散，叶胜不敢停留，拉着酒德亚纪玩命地狂奔起来。他能感受到鱼雷只是阻妨了一下它的行动，它绝对没有死去。

    曼斯来到了甲板上，二副接替了他的位置。他手腕上的雷达疯狂地跳动着，显示叶胜和酒德亚纪即将在这个位置浮出水面，同时后面始终紧跟着另一个光点，鱼雷真的没有把它杀死。

    叶胜从水面下浮出，一下就把手里的黄铜罐扔在了甲板上，珍贵的黄铜罐咕噜咕噜地滚动起来，混乱中碰到了不知道谁的脚。这里到处都是持枪的船员，他们紧握着枪的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快拉他上来！”

    “先拉亚纪！”叶胜吼道，把酒德亚纪推出了水面。早有准备的曼斯一把拉过酒德亚纪的手，几乎是以一种违背人类身体曲线的方式把她从水面上拉了上来，他嘶吼道，“发射全部的水雷！所有人都开枪！不要停！”

    所有人都看到了底下巨大的影子，每一个人都是癫狂地朝着黑影射击，叶胜几乎是贴着子弹射击的范围被曼斯拉上了船，他劫后余生的脸上，此刻流露出一股疯狂的冲动。

    他脸颊上还流着被流弹擦过的冒着热气的鲜血，他冲到敞开的装备箱前，捡起两颗水下高爆手雷，拉开拉坏，准确无误地扔到了黑色阴影上，“他妈的！”他骂道，捡起了地上的黄铜罐，用力地朝着水面下的影子竖了个中指。

    可即便如此，它仍然没有死去。黑影嘶吼着从被搅得乱七八糟的水面上一跃而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漫天的暴雨被它流线型的身躯劈开，流着和雨水混杂的深红血水，身上都是耀眼的龙鳞，也有的地方被子弹开了几个大洞，但最严重的伤是它的左臂，它被鱼雷击中，左肩膀往左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它却仍然以绝对的跳跃力跃出水面两十多米高，带起帷幕般的恐怖水流，有一大半都倾倒在甲板上，它下落时金黄的龙瞳始终死死盯着叶胜，或者说是他怀里的青铜铁罐。

    “它想把船弄翻！”曼斯瞬间意识到这一点，他冲着驾驶室咆哮道，“侧弯！侧弯！”

    “我正在这么做！”船长室的二副同样咆哮道，他死死握着船舵，手上爆出鼓到爆裂的青筋，一声轻声响起，钢制的船舵裂开了一条细缝。

    路明非不知道叶胜和酒德亚纪到底有没有成功逃生，诺玛连接的通讯已经很久都没有消息了，喇叭里始终是死寂。他们可能死了，也可能没有。路明非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林漓掰开他紧握的手掌，塞给了他一颗橘子味的水果硬糖，他说，“你已经尽力了。”

    路明非拆开包装，吃了下去，口腔里是甜甜的柑橘味，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各位，两位专员已经成功逃生，感谢所有人的努力。”突然电子屏上突然闪出一个人脸，路明非不认识这个人，但他认得这个声音，是校长。他的背景布是黑色的雨夜，凌乱的雨丝打在头发上，反而衬着他的银发如光般明亮，露出极其坚毅的脸庞。

    路明非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胸腔微微晃动的红色玫瑰，他忍不住低下头，朝林漓说道，“看不出来校长还挺……浪漫的。”考虑到这是视频对话，路明非还是收敛了。

    “摩尼亚赫号平安无事，我们获得了具有战略性的成功收获。”校长的声音淡淡的，“我宣布本次任务结束。”

    如雷般的欢呼声在图书馆响了起来，仿佛要把天花板也掀翻。就连教授们也没有例外，他们互相贺喜着，聚在一起，给了对方一个拥抱。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展示出一种雨后春芽的生机勃勃。

    “我的船瘪了一个度，这可算不上平安无事。”有人在对面嘀咕了一句，视频也在不经意抖动了一下，露出枪林弹雨般的甲板一角和两个躺在甲板上的人，路明非终于放下心来。

    校长继续说道，“路明非，你的破解奖励将会在我返回卡塞尔后，再发放给你。”

    “啊……好。”路明非愣了一下，慢吞吞的说道，“我不急的。”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路明非的身上，路明非下意识缩了下脖子，紧接着所有人都站起来为他拍手，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浓重的敬佩。奇兰居然还趁乱塞给他一朵鲜花，林漓比他们所做的还要过火，搂着路明非的脖子，用力地揉了起他的脑袋，他笑着称赞道，“路明非，你真厉害！”路明非只觉得自己要被那颗硬糖给弄到窒息了。

    “路明非，林漓。”路明非这才发现校长居然还没有挂掉视频电话，“恭喜你们通过3E考试，你们再一次向我们证明了你们是货真价实的S级。特别是你，路明非，你的3E考试满分通过，是十年来最高的分数。因此，我将特别授予你校长奖学金。”

    学生们的眼神更加炙热了，古德里安教授更是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激动地对他说道，“路明非，我太为你骄傲了！这可是学校里等级最高的奖学金奖项！”

    路明非只好去回复古德里安教授的满腔热情，顺手把花插在了他上衣的口袋里。但他心里同时也纳了闷，不太明白为什么林漓没有和自己一样得到校长奖学金。

    “还有林漓……”校长的表情似乎值得分析，“有教授向我反映你的画过于超前，因此在经过讨论后，我希望你可以不要在学校公共区域进行任何形式的绘画。”

    所有在校园论坛见识过林漓画作的人不约而同地退后了一小步，默契地露出一副“校长明智”的表情。就连路明非也忍不住想为校长的决定拍手叫好，然而只有他一个人真的拍出了声。

    “路明非，你放心。”幽幽的声音从路明非的手边传来，“以后我在寝室画好了，一定第一个拿给你看。”

    路明非的眼前一片漆黑。

    “真是不可思议，我们居然真的杀死了诺顿。”曼斯摸着他的脑袋，说道，“我的意思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屠龙的伟业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船员们欢呼着蜂拥到昂热身边，有人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校长出手！真的是太帅了！”

    “我们费力那么多力气，都没能把他杀死。校长砍它就跟砍砧板上的鱼一样！太酷了！”

    “那不是诺顿。”叶胜沉声道，“时间对不上。”

    “它追击的时间和我们从寝宫退出的时间存在间隔。”叶胜继续说道，“如果它就是诺顿，并且在寝宫的床上发现了我们，我和亚纪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游出来。”

    “除非它是更远、更外围的地方追击我们……”他的声音高亢了起来，“我建议申请打捞活动，从它的尸体上可以获得更多的情报。”

    昂热冲着叶胜赞许的点了点头，使得叶胜惨白的脸色红润了不少，“那不是诺顿，它的实力太弱了，只是一个龙侍。”

    太弱了……

    叶胜觉得自己被甲板撞到的胸口疼了起来，其他人的脸上神色也变得严峻不少。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了解何为君王的力量。

    “骨殖瓶，或者说龙卵里面的……”昂热托举着黄铜罐到了半空，“才是真正的诺顿。”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尤其是叶胜和酒德亚纪，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近距离接触过高贵的初代种。

    “那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自称为诺顿的叔叔？”叶胜揉着鼻子，笑了起来，“谁让我真的抱过它呢？”

    船上爆发出一阵大笑声，死里逃生的欣喜促使他们需要急迫的缓解心中的情绪。

    “那这么说，诺顿还得喊我一声师爷？”曼斯大笑着说道，“没有想到辈分一下子就上去了。”

    昂热微笑着摇头，伫立在一旁看打闹的学生们。他眺望着雨幕中的三峡，像是越过水下的青铜城，低声说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