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林泽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完了完了完了，爷的大好青春还没开始，就要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葬送掉了。我的螺蛳粉，我的高薪，我还是母胎单身啊！”

    孟林泽浑身绷紧，静静等待着触手撕裂自己的身体。

    然而那一刻并没有如预想般到来。

    他缓缓睁开眼，恐怖的触手与他近在咫尺，他一个哆嗦，忙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王如梦身旁才停住。

    他双手在自己的身上到处摸索，直到确认了自己身上的零件都还安然无恙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他才打量起目前的情况，山岭般巨大的怪物已经停止了活动，原本蠕动的触手也像时间静止一样僵直在半空，在它的头颅正中间，赫然插着自己投出的那柄长枪。

    “它……死了。”半晌，孟林泽才迟疑着开口。

    “没错，它死了。”王如梦回答，“砰！”她向着克苏鲁怪物比了个开枪的手势，巨怪的整副身躯应声破碎，变成了一片片的碎块，在空中消散而去。房间又变成了原本的模样。

    “虽然投标枪的姿势一眼就看出来是门外汉，但是完美的命中靶心，喊口诀的时候声音也很响亮，我给十分。”王如梦向他竖起大拇指。“对了，你很喜欢吃咖喱棒么？”

    孟林泽尴尬的笑了笑，“是……是吧，挺喜欢的。所以这是什么测试吗？”

    看着克苏鲁巨怪的身躯化作点点光斑，孟林泽才明白过来，这似乎又是所谓的心理暗示。

    在这个梦世界，觉得不疼，就不会疼。认为存在，就会存在。王如梦刚刚故意将克苏鲁的形象描绘地那么逼真，就是在诱导他触发心理暗示。

    “并不算是，作为能够从水库出来并且顺利进入梦世界的人，你很厉害，你的资质并不需要更多的测试。”王如梦摇头说，她的眼神突然黯淡，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你应该也猜到了，刚刚看见的克苏鲁只是用梦净力构造的虚影，但是在现实世界，这样恐怖的怪物曾经真实地出现过。”

    “你是说，世界上真的有克苏鲁？”孟林泽一脸震惊。这可是神话里的存在啊，难道说世界上真的有神祇？这对于他这个在华夏大地生长了二十多年的无神论者，无疑又是一次巨大的冲击。

    然而事实就摆在他眼前，他无从辩驳。

    “是人造的。曾经有疯子制造出了人造克苏鲁。没有人见过真正的克苏鲁，如你之前所说，克苏鲁不可观测、不可描述、不可定义。但世界上总有那么一小撮人，一些极端主义的疯子，”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呈现出愤怒的表情，双手握紧成拳，“认为这个世界，或者世界之外存在有神祇的力量，他们自认为是神祇最为虔诚的信徒，把召唤神祇当成自己必生的使命，甚至比他们的生命更重要。”

    说话间，王如梦的双手在空中轻轻舞动，一幅幅充满年代感的羊皮画卷从书架飘来，在他们身前的半空展开，“那些人举行各种召唤仪式，炼丹术、炼金术、献祭牲畜、活人祭祀……为了召唤克苏鲁，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但是都失败了。”

    画卷上的人来自各个年代，不同地区，唯一相同的是似乎都在进行着什么仪式。

    “你怎么知道都失败了？万一有人成功了呢。”孟林泽忍不住插嘴。

    他望着其中一副画卷，画上的人似乎是个炼丹师，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颇有些仙风道骨，他的身旁是一鼎铜制的三足炼丹炉，两边各有一个小药童，一个正在往炼丹炉底添柴火，一个正拿着捣药棒在炉子里搅拌。他看不清炉子里熬的是什么汤，只能看到几块雪白的骨头在汤面上漂浮打转，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骨头。

    “如果成功了，你觉得现实世界还能正常发展到现在吗？”王如梦转头嫖了他一眼，“在不断进行的邪恶仪式中，原本就是极端狂热分子的他们精神变得愈发不正常，以致最后丧失了作为人的最基本的认知能力。这种不正常甚至影响到了他们的肉体。”

    王如梦又挥手打开一卷羊皮纸，画上的人奇形怪状、形如枯槁，他们姿势怪异、四肢扭曲，只能勉强从轮廓辨认出其作为人的体征。在这群人身后有一座高台，高台上摆着一座巨大的六芒星阵，大阵闪烁着妖异的光芒。阵中间用铁链绑着一个光秃秃的人——不仅是被脱光了衣服，在他身上甚至看不到一丝毛发，是个非常纯净的活祭品。高台后面是大海，大海上乌云密布，衬得大海也漆黑如墨。

    孟林泽内心发怵，他好像看到黑暗大海的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对着他缓缓睁开，恐惧感油然而生，但他却无法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画卷上挪开。幸好王如梦及时把这卷画纸收了回去，他的精神才重新集中回来。

    “这就是诡异，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精神污染，它可以很轻易地控制人的精神。”王如梦看到孟林泽的模样，解释说。“但它的危害远不止如此，人造克苏鲁就是借助诡异的力量制造出来的。而且人造克苏鲁也分等级，我们刚刚面对的只是人造克苏鲁的爪牙，顶多算是史莱姆级别。”

    “那种怪物只能算史莱姆？那我是啥，我顶多算只会飞的苍蝇。”孟林泽一想到刚刚那只遮天蔽日的怪物竟然只是克苏鲁里的史莱姆，无边的恐惧感就疯狂上涌，几乎要把他吞没。

    “你是刚刚一击击杀史莱姆的勇士，少年！”王如梦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见他依旧神情低落，她又拍了拍孟林泽的脑袋，“嘿，少年！勇士的字典里可没有害怕两个字。”

    “可我又不是勇士，”孟林泽嘟囔着嘴，“我只是不小心错过了约定好的实习面试，然后才衰到被你们骗到水库里去。”

    “我很抱歉，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让你们卷进来，只是水库需要更多的人手，而本来作为实习生的你，是可以正常进出水库的。但是我没想到水库的情况会突然变差，原本诡异的污染范围只在山顶的水库大坝周围，但是跟你面试完我才得知污染范围已经扩大了，甚至连山脚也受到了一点影响。”

    “所以你们派普通人进去实习的意义是什么？”孟林泽不明白，克苏鲁也好诡异也好，就算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东西，那为什么要牵扯到普通人身上来。专业的事情不应该让专业人士来解决吗？

    “原因很复杂。简单点来说，诡异的污染就像洪水，一味堵住的话只会越积越多，到最后爆发危害会更严重。”

    “所以就要把诡异像泄洪一样排放到正常世界？”孟林泽无语，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黑心企业家偷偷排放污水。

    “是利用现实世界疏导它，实习员工是我们目前想到的最好的方法。让正常人作为实习员工进入水库，还能缓解正式员工的精神压力。”王如梦舔舔嘴，“而且孟林泽，你并不是普通人，你对诡异比一般人要敏感。”

    “哦？”孟林泽挑眉，来了来了，这经典的桥段，这熟悉的主角话术，可惜孟林泽已经过了那个中二的年纪，他对于自己有多平凡这件事有深刻且清醒的认知。

    如果他是主角，那么那本书的名字一定是《小妖怪的三天休假生活》，而不是《西游记之我叫悟空我最狂》。

    “你对诡异的亲和度很高，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只是见到了我，就能通过我与水库的诡异建立联系，或者说，水库的诡异从那时候就盯上了你。你这种异常体质，或许会是很合适的容器，不论是用作诡异的载体，还是用来容纳人造克苏鲁。”似乎是看懂了孟林泽的表情，王如梦把原本想好的委婉说辞收起，故意笑着说出了这番更有刺激性的话。

    “喂喂喂，你们不是保护世界的组织吗，为什么说出来的话这么邪恶啊。”孟林泽头皮发麻，对方的口吻让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只实验室的小白鼠，随时都会被人抓去做什么电击实验。

    “邪恶吗？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王如梦无所谓似地摊手，“我们找到你来实习纯属巧合，但是这份巧合或许会成为我们的幸运。抛开你的体质不说，能够抵挡诡异的污染安然走出水库，你的意志力也令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