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年为约尔布左臂更换绷带，而后者则是坐在皮椅上，双脚搭上桌子，右手处理刚刚拿到的情报，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你知道你现在特像那种讨厌的暴发户吗？”泽年咬牙切齿，手上包扎的力度加了两分。

    “诶诶诶我的祖宗你轻点！”约尔布挣扎着想起身，却因为重心不稳险些仰倒在地。

    “说起来，你在喀巴罗纳是怎么逃出来的？”泽年歪头问道，“喀巴罗纳的时空场也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不，并不在。”约尔布摇头，“说实话，我并没有想过图格会把意外能量导出地设在喀巴罗纳……那里全都是居民，而我也是临时想出来的逃跑策略——说实在的，你们能料到我在喀巴罗纳就已经很厉害了。况且那艘逃逸飞船里的燃油根本不够，很显然就不是为那个小队准备的。”

    “他们根本不在乎人命的死活，”泽年耸肩，“御烹说的没错。”

    约尔布叹了一口气，把在喀巴罗纳星上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泽年。

    “加查……”泽年听得怔怔出神，“如果他是我们的队员该多好啊。”

    “……”约尔布犹豫了一下，加查是他最怀念，但是又是最不想提起的。

    “呃，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在图书馆里发现了这个。”

    约尔布把手里的残片往桌子上一摊，“貌似是古喀巴罗纳的某篇史诗，《古罗纳诗》。”

    “古史诗啊……你说过，喀巴罗纳由于纸张的难以制造，人文化程度其实不高。”

    “的确，所以这样的史诗堪称稀有。”约尔布点了点头，“哦，没想到你最近也没少成长嘛。”

    泽年专心的看着资料，很明显已经开始懒得怼他。

    “……兵戈铁马的残烟，”身后突然响起浑厚却又细微的朗读声。

    “诶诶诶？列前辈？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正聚精会神看着资料的泽年吓了一跳。

    “在你们说起喀巴罗纳的事的时候我就已经来了。”列苏里点燃一根香草烟，薄荷与香草的混合气息不久就充满了会议室，“这段时间可真是累死我了。”

    “哇，老列，你吓我一跳。”约尔布从椅子上夸张的弹起来，好像真的被吓到了一样。

    “得了吧，你个傻逼。”列苏里叼着薄荷烟卷，空气里弥漫开香草的味道，“伤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托你的福。”

    ……

    空气里一阵尴尬的沉默。

    “怎么，不打算和你的老朋友叙叙旧吗？”约尔布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扔，拍拍身上的衣服站了起来。

    “就你嘴皮子贱……”列苏里掐灭了烟，半晌才缓缓吐出来一句：“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约尔布把手一摊，一副无辜的样子，“我给你留下的暗号居然真让你破解了，真让我意外。”

    “你那玩意藏的真好，下次别藏了。”列苏里摆手，“可好废我脑细胞。”

    “抱，抱歉，御烹前辈联系我去接头了。”泽年很识趣的找个借口离开了会议室。

    “嗯，有事叫我们就好。”

    “咔哒”，清脆的门锁声响起，偌大的会议室此刻只立着他们二人。

    “这一年你怎么样。”还是约尔布率先打破了沉默。

    “马马虎虎的吧。”列苏里双手插兜，“你知道的，每天看一眼生态区，接一接地球和VBKN的情报，下午去锻炼保持点手感，晚上看看你房间里那些简直跟干柴一样难懂的书，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辛苦你了……抱歉，我当时……”

    “没什么好抱歉的。”列苏里又点了一根烟，左脚踢平地面有些褶皱的地毯，“至少现在我们都活着，我们已经赢了。”

    约尔布沉默良久，突然抬头一脸轻浮的笑，并点了点自己的脑子，“怎么，承认我脑子比你好使了？”

    “去你妈的，”列苏里一脚侧踢在约尔布的小腿上，“说起案件，你还欠我好几个人情——每次嘴上都说着帮我查案到底，结果每次查一半就闪人。”

    “诶呦，这不显得您独立查案能力强嘛。”约尔布一个闪身，躲过列苏里丢过来的烟头。

    ___

    “御烹前辈！”泽年刚出门就见到了火急火燎赶来的御烹。

    “约老弟呢？”

    “他已经好了，现在正在会议室和列前……”

    泽年看着御烹的脸色越来越差，“怎么了？”

    “这是我最担心的情况……”

    “为……为什么？”

    “约尔布被人体改造过。”

    “啊？”

    “当时图格对他的人体加入了快速愈合基因——正是因为这个，他的代号名为‘棕狼’，现在这种情况看来，他的快速愈合基因应该是被辐射活化了。”

    “……！”回想起之前在图格与约尔布共事时的种种细节，泽年脑中一直接不上的线索链豁然开朗。“所以，因为如此……”

    “是。”御烹轻抚下巴，“快速愈合的代价是寿命。”

    “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说？！”泽年回想起约尔布刚刚那轻松的语调，一种被欺骗感油然而生。

    “你和他相处了这么久，其实你早该发现这个细节——他好像话很多，但是有用的话很少；他从来不说让人平白无故担心的事情；他只有在严肃的时候才会每句都说有用的信息。”

    御烹指了指会议室的门，“你虽然几乎从来没有听起约尔布提到列苏里，但你永远不会知道，约尔布早就在心里记挂这位老友不知多少遍。”

    “约尔布可能时日无多了。”

    这句话像是一句古老的诅咒，在泽年的耳边嗡嗡作响。

    泽年感到喉咙里一阵梗塞，回头看去，会议室门里传来两人久违的打闹声，窗外死寂的宇宙仿佛此时与他们并无任何关联。

    不知怎的，泽年脑中出现一个词：

    命运荒唐。

    ___

    “列前辈，约尔布，”泽年敲门，“御烹回来了。”

    “好……哇啊啊啊啊”约尔布直接一个箭步夺门而出，后面跟着用书卷成纸棒的列苏里。

    “咳！御烹，联系到地球那边了吗？”约尔布立刻岔开话题，支开列苏里的注意力。

    “呵，不止联系到了，还……”

    “哟，这里这么热闹啊。”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处，身着飒气冲锋衣的少女摘下墨镜一甩，墨镜便折成了单片被收纳进腰侧的小盒里，“几位，初次见面，我是‘青鸟’希林——哦，不过，这里有两位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