蚯蚓公公听到秦牧羊这样说自己，从地面上转头看着他。

    他的后脑勺贴着地面，脖子扭曲着向上，蚯蚓面具与地面几乎平行，脖子上的皱纹与筋肉好似枯树皮一样褶皱。

    “少侠何出此言？”风铃师太的娃娃脸顶着一头白发问道。

    “风铃师太，您可知峨嵋派缘起何处？”秦模样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了一下。

    “我派自曦灵祖师起，传承至今，共历十二位掌门，传经布道百四十年，香火未曾在青木西南断过一刻。”

    “再往前呢，佛法如何而来？”秦牧羊继续问道。

    “自佛教祖师在菩提树下开悟，向世人宣传佛法以来，已历三千多年。”

    “菩提树可有遗留？三千年可有记载？”秦模样的话语已经开始有些冒犯了。

    “佛祖开悟成佛之地，一直是我辈中人向往之地，可惜我等机缘太浅，不能得以窥见真迹。”风灵师太到底是修为高深，不会轻易动了嗔怒之气。

    “我倒是又另外一个不同的故事，不知道师太可否愿意听一听？”秦牧羊在前世便是这样一个人，和同龄人在一起的时候四六不着调，满足跑火车，和长辈在一起，只要不是太贵分，他一般也会变的十分礼貌，因此现在风灵师太这等人物，愿意平等与他讲话，他自然也要把尊重表现出来。

    “兼听则明，但说无妨。”

    “很久很久之前，佛祖开悟之前，有一片土地，我们就叫它阿含国好了。”

    “阿含国等级非常的森严，高高在上的大祭司享受最好的食物、美酒、房屋、车马，而地位最低的贱民，活的还不如祭司家的狗，买卖价格还比不上一瓶好酒。”

    “并且大祭司的儿子仍然是大祭司，贱民的儿子，如果有的话，仍然世世代代是贱民。”

    “贱民当然有很多不满，但是大祭司掌握着威力巨大的神通，又有强大的世俗军队，更有对一切事情事物乃至语言的解释权，贱民的反抗就像是茅坑里的蛆虫，再怎么折腾也翻不出一点浪花。”

    “但是贱民们仍然没有放弃，大量的贱民冒着死亡的风险，跑到了原始丛林中，重新开始了野人生活。”

    “他们放弃了代表贱民的姓氏和身份，自称隐修者，再也不进入世俗之中。他们不再劳作，四处化缘，茹毛饮血，拒绝繁衍，坚持独身，让自己承受极端的寒冷、饥饿、干渴、痛苦的肉体折磨。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集中精神达到精神上的觉悟，同时，希望看到以大祭司为首的形成的社会，在大量的贱民拒绝参与生产之后的垮塌。”

    “正如隐修者们所想，大祭司并没有真的强大到能与大多数人为敌，至少精神层面来说，还远远不是。在隐修苦行形成社会风气之后，大量的祭司阶层的年轻人也开始纷纷效仿起来，在家开始刻苦修行。”

    “后来，佛陀出生了。出于对世人苦难的博爱也好，年轻人随大流也好，佛陀就是祭司阶层在家修行的一个。”

    “某次例行禅定之后，佛陀称自己开悟了，三觉圆满，开创四圣谛，能帮助世人脱离苦海。”

    “原本，阿含国的制度已经腐朽到脚后跟了，眼看着就要垮塌然后迎来新生。但佛陀的出现，让一切都改变了。”

    “佛陀既不完全赞同也不完全反对社会等级制度，与之既分离又联系，又与俗人有牵连，许多隐修者加入佛门后，也采取了这种中立的态度。”

    “僧侣们虽然禁欲，但也有会追求感官的快乐，坚持独身，但也追求健康。”

    “四圣谛曰，一切不圆满，一切不圆满由自己的欲望肇始，想突破需要涅磐，想涅槃就要按照佛陀的方法修行。”

    “看出问题来了么？四圣谛说，一切不圆满由欲而起，完全没有其他的原因。因此佛陀传道之后，祭司们看到了维护自己统治地位的希望，迅速将之推向全部阿含国。”

    “原本摇摇欲坠的社会等级制度，被一根降魔杵支住了。”

    “几百年之后，祭司们统治已经连泥土都带着天然的等级，贱民们伏在水沟里，向寺庙中的僧人学习修行八正道之法，在绝望中希望获得涅槃。而佛陀的信徒和信仰，早已被祭司们赶出了阿含国。”

    “不曾想，却在千里之外的浩瀚大陆生根发芽。我想，这等生根发芽的环境，怕不是和当初一致？”

    “我并无意冒犯师太，也对佛法缺少了解。望师太见谅。”秦牧羊再次双手合十，向风灵师太作揖见礼。

    “佛陀曾言，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者，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随他去吧。少侠的故事很不错，但是这与破解缘起大阵有何关系呢？”风灵师太也打了一个机锋，反击了一下。

    “师太好修为。小可才疏学浅，无法理解佛祖微言大义，但我却背过另外一个门派的口诀，我想是这个心法口诀帮我破了阵法。”

    “心法口诀？真有此等神奇？叫什么名字？”

    “名字倒是没有的，不过我可以把口诀背一下。“

    “少侠大气。”师太抱拳在前。的确，在武林中，谁人的心法口诀肯大大方方的说与他人听？更何况还是敌人。

    “风灵师太，您且听好了。“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的力量只能由物质来摧毁。但理论一经为人民群众掌握，也会变成物质的力量。”

    “这是什么口诀？”风灵师太显然是无法理解这后世的语言的。

    “人是物质与意识的桥梁，将物质凝结为意识，用意识改变物质。”

    “师太的缘起大阵，精妙绝伦，将我的意识困在了虚空之中，倘若我信以为真，拼命的想挣脱，最终便会意识崩塌，力竭而死。”

    “第一次，蚯蚓公公的暗中帮助，让我在阵中沉睡，封闭了意识，逃出了阵法。晚辈多谢蚯蚓前辈。”秦牧羊看着蚯蚓公公说到。

    “当我第二次进入阵中，便已经明白，这阵法其实困住的只是我的意识，起初我尝试着四处游走，找到出口。”

    “我又试图封闭自己的意识，但我实在没法做到。于是我只好不断告诫自己，这个地方却没有边际，没有边际的东西固然可能存在，却不是在真实的世界，强壮自己的意识。”

    “任何饰修，惟言语之别。实相惟土而已。一切不过是幻象而已，这便是阵法的法门了。当意识足够坚定时，便从阵法中冲了出来。”

    别看秦牧羊此时和风灵师太说的风轻云淡，实不知，当时他在阵法之中，已经穷尽了自己所有了解的关于佛教的东西，稍有不慎，便堕入其中，再也出不来了，只剩一具行尸走肉，留在净土镇，等着腐烂生蛆。

    这是比直接杀了他更狠毒的办法，毕竟他可是百名狂刀啊，还有94条命可以猖狂的。

    其中凶险，不入此阵中人，是万万不能体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