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要退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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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妖僧之死

    穆白青胸口如遭重击。

    但人却没飞出去,而是被拉隆多吉拉了回来,跟着又是一击,然后松开。

    此时穆白青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口中鲜血不断涌出。

    拉隆多吉似乎有些奇怪,自己一击应该是能穿透他身体的。

    然后他扯开穆白青的衣襟,见里面果然有贴身的轻甲。

    他将穆白青的衣服扯烂,然后将那轻甲剥下,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看。

    虽然是个好甲,但却不是什么宝甲,刚才替穆白青挡了这两下重击,此时也已碎裂。

    他将轻甲丢在一边,看着倒在地上赤裸上身的穆白青。

    身上大小战伤无数,忽然他觉得有些恶心。

    叹息道:“一个玉人,可惜是个不能吃的。那这样看,留你又不肯,我也不想再吃你的皮肉,还是杀了吧。”

    然后他又自顾自嘟囔着:“佛啊,请原谅我吧。一切诸相,即是非相,一切众生,即非众生。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拉隆多吉并掌如刀,手掌边缘真气流动,嗤嗤作响,便要杀掉穆白青。

    谁知道,应该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穆白青居然还有最后一丝意识,向后翻滚而去。

    令拉隆多吉一愣。

    他还有力气?

    于是他停下来,看着穆白青一边口中流血,一边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他不觉得有什么好笑,反而有一丝钦佩之感。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拉隆多吉双掌合十,竟然已经开始念《心经》超度。

    想必他觉得穆白青是将死之人,只等念完经文,再送他上路,同时还可以看看穆白青临死前拼命挣扎的模样。

    穆白青拼尽全力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腾云指向前方。

    此时的他双眼模糊,已经看不清敌人,但是仅剩的最后一点清明告诉他,就算要死,也不能堕了安西铁军的名头。

    他又想起多年前的那天,武柳师在一棵树下为他演示剑法。

    那天的寒风虽然比今天少不了多少,但武老前辈舞动的剑锋拂过自己身前,让自己觉得暖洋洋的。

    “剑法。刀法不行,我还有剑法可以用。”

    剑法,是他最后的希望。

    “但是,必须聚集一些内力,否则不能伤他。”只是他稍一运气,便觉丹田剧痛,费劲万苦,才聚得一点,渐渐导入刀身。

    拉隆多吉却不知道穆白青的变化,二百余字的《心经》念完,正走上前去,想要杀掉这个还在用刀指着自己的年轻人。

    “一切众生,种种幻化,皆生如来圆觉妙心。小家伙,让我送你上路吧。”

    忽然,他发现穆白青的刀尖有些许抖动,但细看之下又发现没有。

    “是幻觉吗?不对,我怎么会出现幻觉呢?”

    此时的穆白青却进入一种剑道空明之境,只觉得手中之剑已能随心所欲,稍一动作便有万千变化。

    于是他试探着向前递出一剑。

    没想到,这一剑却避过了拉隆多吉所有的感官,正中他膻中穴上。

    这一剑还是未能刺破拉隆多吉的皮肤。

    但是穆白青将自己努力积聚起来的内力全数用上,又是恰好点在膻中死穴上,竟让他一时动弹不得,往后倒在地上。

    拉隆多吉深恨自己过于大意,他纵横西域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屈辱,连人家招式都没看清就被制住。

    幸亏对方本来武功低微,不然自己必死无疑。

    他没时间去想那一剑是怎么回事,而是开始运功冲开被制的穴道。

    而此时的穆白青,已经吐不出血了。他口干舌燥,两眼也已经彻底失明。

    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还有求生的本能,他向前倒在地上,拼命向前爬去。

    终于他摸到了一个人,于是他双手胡乱摸索,在那个人身上摸出来一个瓶子。

    他即将失去意识,也不顾这瓶子里是什么,只剩下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打开瓶盖,一股脑喝了下去。

    好像是一颗丸药落入口中,却入口即化。

    接着,穆白青只觉得一股暖流流过自己的喉咙,口中津液渐生,如水滴一般滴进自己的腹腔。

    突然,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忽如堕入火窟,忽如坠入冰渊,全身穴道都似活了过来,在不住地跳动。

    他的意识也渐渐消失,同时却又感觉有洪流在冲刷自己的身体。

    再之后,他便不省人事。

    再次醒转之时,他发现自己趴在拉隆多吉身上,自己浑身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一样,虚弱不堪。

    他奋力支撑起身体,双眼也渐渐能视物。

    这才看清,地上的拉隆多吉,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

    他瞪着双眼,流露出恐惧和不敢相信的眼神,双手还保持着挣扎的姿势,皮肤完全干瘪下去,像是被抽干了水分。

    他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是急忙站起来查看自己,发现除了裤子,上身衣服和贴身的内甲都被扔在一边。

    而且,自己身上那些在历次战斗中积累下来的大大小小的伤痕全都不见了。

    他走到小池塘,借着水面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晒黑的身体又恢复了之前的白皙,脸上的风霜也不见了。

    只是昨天晚上被拉隆多吉划伤的血痕还在,只不过也变得非常浅薄,好像也快痊愈了。

    穆白青只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一般,也不知自己在这里睡了多久。

    看看满地的尸体,估摸着应该没过太长时间,不然这里不至于还没被人发现。

    想着追兵可能快到了,哪怕自己现在虚弱乏力,也没什么精神,穆白青也不敢再耽搁。

    他先扒下死尸的衣服,但却不敢穿拉隆多吉的僧衣,因为这僧衣级别太高,太过惹人注目。

    他又翻了翻拉隆多吉的身上,除了一点钱和干粮之外,也没别的东西了。

    他暂时没时间考虑自己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变化,很快整装好了,便又重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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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绪回到现在。

    回想起那天的事,穆白青还是心有余悸。

    但是他到现在也不能确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吃下了拿瓶子的药之后身体产生了什么变化。

    像刚才自己受柳子文一击,却能反吸他功力的情况,自己也还是第一次遇到。

    再有就是,自己提运真气之时,总感觉丹田和经脉都有滞涩之感,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其他变化。

    而且自那天之后,自己确实变得耳聪目明,不仅目力和耳力变得极好,身体也越来越轻快。

    还有,按年纪来说,穆白青现在也该像其他男子一样蓄须了,但是下巴却还是光秃秃一片,一根须毛也没有。

    如果不是每天早上还挺正常的身体状态,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问题了。

    至于那颗药是怎么回事?以及自己丹田处为何会升起暖流?自己浑身的伤疤为何消失?

    这些事他现在解释不了,也不太想求解。

    毕竟自己一介乡野村夫,想这些事还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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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

    诀别书

    仆鲁钝,汝所言事无有以教,惟望汝能代仆宽慰一二,勿使伤之过甚。

    另,近日或有人去成都对阿姊不利,可暗托齐侠士稍加注意,如齐侠士不在,则可赴城南求我师父援手。

    天隔相远,仆力不逮,只得去书以警。

    近经邻里介绍,仆将娶亲生子,安度残年。

    仆少年时蒙阿姊与汝照顾,又得阿姊谆谆教导,视若亲人,感铭五内,此生不忘。

    然仆今已为一介农夫,上不能报国,下不能立足于江湖,非仆不愿,实不敢高攀矣。

    前事已矣,地远不连,各自安好,仆将再无去书,汝也勿再来书矣。

    永别

    冬月二十九日穆三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