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双:行走在世界的凡人神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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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你不能走

    在被木栏围拢的小院里,矗立着一颗巨大的红杉树。

    北风轻轻一吹,雪块便在哗啦啦的晃动中掉落树梢,吹奏起带有自然气息的音符。

    一切都是如此的惬意,门窗玻璃闪映着烛光,让人食欲大增的香气涌入鼻腔,令人精神抖擞。

    晃了晃头脑,收敛多余的触景生情,阿尔塔瑞斯裹紧领口衣襟打开了屋门。

    跨入客厅之后,可见到普夫老爷子的心情还不错,他正摇晃着一把太师椅听广播,里面播放着北极航线联合独有的播音日报,他惬意的翘起二郎腿,轻轻端起茶壶倒了杯飘着缕缕白烟的碧茶。

    厨房里,还在颠勺的罗塞塔搅动着白菜炸土豆泥,放入白糖和陈醋,并盛入盘中端上餐桌。

    飘出来的香味溢满了整座厨房与餐厅,这让阿尔塔瑞斯肯定,这手艺绝对差不了。

    “阿尔你忙完了?真巧,晚饭也做好了。”将围裙解下搭在厨房外的衣架上,罗塞塔从橱柜中翻出三只碗,逐一盛上浆糊式的热粥,这才招呼着大家逐一落座:“你刚从工作台下来,洗手!”

    “嘿,已经洗过了。”伸出还挂着湿润痕迹的双手,阿尔塔瑞斯端端正正地上了座。

    见两个孩子都入了座,普夫老爷子这才关掉收音机,他从壁炉上抓过什么东西,随后将散发着热气的牛皮纸包裹端上餐桌:“来来回回折腾了两天,想必你们两个都没怎么吃东西,估计快饿昏了吧,我特意跑了趟西南侧聚集点的熟食铺,新烤制的红烧雪兔,我想这足够填饱你们的肚子。”

    “居然还有加餐吗,爷爷您果然最好的了。”眼里有些发光,阿姐迫不及待地入了座。

    白菜炸土豆泥,油面酥炸培根卷,西红柿浓菌汤,再加上这份红烧雪兔子……

    可以说,今天的晚宴异常丰富,早已饥肠辘辘的阿尔塔瑞斯不禁眼睛发了光,他情不自禁地在吞咽口水,若不是礼仪在束缚,需等待长者号令才能开动,恐怕此时他已经慌不择食的扑上去了。

    不易觉察的,普夫老爷子挑起眉毛,淡淡道:“罗塞塔,阿尔,你们的祈祷呢?”

    “对不起,爷爷,我忘了……”东斯拉夫少女虔诚的双手合十,犹如圣教徒般闭上眼睛。

    “我的孩子们,你们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对大自然的敬畏。”满意的点点头,普夫爷爷对着乖巧的幼崽谆谆教诲道:“可怕的灾难,往往都来源于人类的傲慢,你明白了吗?”

    双手紧紧合十,罗塞塔不再言语,只是稍作点头以示回应,面部表情尤为虔诚。

    看着阿姐这犹如国教修女般的虔诚,阿尔塔瑞斯只觉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他不禁也肃穆起来,未有所思,便在内心歌颂着全知全能的凡尘之主名讳,神情肃然有意,犹如最为忠诚的国教信徒。

    “不朽的光明。请用光辉指引我们黑暗的道路。我们是您的战士,我们是您的仆人,不存伪善,毫无谎言,决不自负,牢记仇恨,保持敌意,积攒愤怒,将此给与那些不洁、异型、以及变种……“

    等忠诚的祷告结束后,普夫老爷子这才动了筷子,随后阿姐也招呼着阿尔开始动嘴。

    餐桌上,罗塞塔不敢忤逆爷爷立下的规矩,阿尔塔瑞斯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一顿晚餐的确很香,虽然不是阿尔塔瑞斯最熟悉的面食,但能看出少女的手艺还是不错的,跟那些开饭店的厨子们没法比,但做个俄汉夹带的家常饭绰绰有余,起码能让他这个汉人吃下去。

    期间,阿尔塔瑞斯主动敬了老爷子一杯,爷孙俩喝的高兴,让老爷子笑得更加灿烂了。

    很快,配合着两杯伏特加,一顿丰盈的饭菜被爷孙三人消灭在了小肚子里。

    饱腹过后,悉心的罗塞塔便掐着时间,将热水用的炉火点燃,倚靠墙角的壁炉正在熊熊燃烧,热蒸汽顶起了壶盖嗡嗡的,等卸掉了这股气,泥壶盖又落下,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十分悦耳。

    在白瓷小杯里倒上啤酒煮梨,暖在手心里,就算有点烫手也没事儿,冬天就好这一口。

    当主客厅内摆放着的摇摆老钟指向十点一刻,屋内赫然震荡起阵阵钟鸣。

    “罗塞塔,帮我把桌子腾出来。”酒过三旬,普夫老爷子的脸上浮现醉意,他随手将饭后残余的碗筷摞了起来,呲牙咧嘴的看向了两个孩子,哼道:“吃饱喝足后,我们该处理一些正事了。”

    “没问题,都交给我好了。”在应允之中,罗塞塔抬着碗筷,迈向厨房。

    意识到气氛逐渐不对劲儿,阿尔塔瑞斯便要随阿姐一同前往厨卫:“我去帮忙。”

    “不,你不能走!作为伤残人员,我需要你留在这里,让我检查下伤情。”

    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普夫脸上挂着几分冷冽,原本略有惬意的语气也沾染分许呵责。

    径直走向餐桌,罗塞塔回眸一笑:“没事的,阿尔,工作并不繁忙,我可以解决的。”

    “也好,但愿您老能看出什么,好帮我解除内心的疑虑。”老爷子和阿姐也是在为自己考虑,所以阿尔塔瑞斯并没有继续,而是选择少数服从多数,正白旗出身应有的特性,让他褪下了外衣。

    随着单薄的衣衫徐徐解开,缠满了臂膀的绷带脱落,一副遍布伤痕的肌体便缓缓显现出来。

    目光有放在沾满了血污和凝胶的绷带上,普夫老爷子抬起的眸光,逐渐严肃了起来。

    “爷爷,我们这里的医疗处理技术有限,您觉得我们是否有必要去医院呢?”

    似乎有被这身伤势吓到,忙碌结束的阿姐罗塞塔眼中流露出不忍,心疼的抓住他的袖口。

    “罗塞塔,先别打岔,我需要进一步观察!”捏着酒精球,普夫拭过了那些看似吓人的血块,扫开血污之后,露出斑驳刻痕的白嫩肌肤,似是利器所伤的疤痕纵横相连着,看上去颇为瘆人……

    不过,说实在的,除了这身看似吓人的伤疤以外,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称之为伤口的地方。

    “就实际情况而言,我可怜的阿尔,你的情况违背了我的医学常识,因为我发现你的表层伤口并不严重,甚至大部分疮口都已经愈合,肌肉骨骼也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大碍。”在几处关节捏了捏,普夫老爷子无疑是更加疑惑了,找不到问题所在,这让他更加无可奈何了:“但是,依我多年经验而看,这种大面积的出血量,伤口不见小到那里,但我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处理的豁口……”

    “但这都是真的,当我在昨天中午见到阿尔,他的惨状让我一度以为自己即将失去他。”

    抬高纤白的指尖,银发少女顺着裸露而出的脊背,轻轻划过那些白色疤痕:“我记得很清晰,在这个位置,这里,还有这些部分,曾经都有很严重的伤势,而且,出血量都是非常严重的……”

    “但现在,这些还能被称之为伤口的地方,却都已经成了疤痕,甚至连血痂都没有留下。”

    苍老而古板的面孔紧巴巴的皱成一团,普夫老爷子用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疤痕。

    这种堪称可怕的血躯恢复速度,即使军用的医疗喷雾也无法做到,更何况自安博莉亚之乱后,北极航线联合一度物资紧缺,因而所有的军用物资都被政府管控起来,从此不再流放到民间使用。

    咽了口唾沫,普夫老爷子沉声询问道:“阿尔,你对你这特殊的体质情况,有多少了解?”

    “我不知道!”被询问者,阿尔塔瑞斯立刻陷入沉思,并瞪大了眼睛。

    “你的情况非常特殊,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猎人,我很难解释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绞尽脑汁的头脑风暴中,普夫老爷子才勉强想到一个解释,并试图为此作出补充:“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阅过上世纪的美漫电影,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个故事想象的黑暗一些,你在年幼的时候应该是经历过某种特殊实验,从而获得了这种奇异的体质,也正是这种体质帮你迅速恢复伤势。”

    虽然,帕弥什病毒的出现,几乎撬动了唯物基础,但单论世界的运行,应该还是讲道理的。

    “在这场动辄全球的灾厄还未爆发的时候,我便有听到过你父母的名讳,他们的名字在九龙那片区域如雷震耳,若是黑野氏的前首席研究员将毕生研究成果实验在你身上,这似乎无可是非。”

    “或许事实上可能会有所差距,但你的秘密必然异于常人,结果也无非是大相径庭。”

    刻板的声音一板一眼,说话时还不停点头,似乎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

    结结巴巴的,阿尔塔瑞斯应付着说道:“那似乎、大概、也的确会是这个样子吧……”

    话虽如此,但这却并非是阿尔塔瑞斯内心的真正想法,他其实对普夫老爷子的观点并不苟同,依照他的观点上,这必然是他的忠诚呼唤得到了伟大帝皇的回应,从而获得祂仁慈的庇护和显圣,毕竟是全知全能之主将他送临这个世界,他怀揣着祂老人家的使命,帝皇显灵也会是理所当然的。

    “陈伯涛先生实乃奇才,他们的逝去,对世界、对政府而言,都是一个令人惋惜的悲剧。”

    普夫老爷子哀声叹气着,似乎是在悼念他那已逝的父母,不过当老人的目光触及到罗塞塔时却戛然而止,反而颇为生硬的咳了咳嗓子,道:“既然伤势问题解决了,我们该进入下一环节了。”

    “罗塞塔,在我卧室的床位右下方,有一个白色的药剂箱,你去把它拿过来。”

    “好的。”虽然不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听爷爷的话已经成为了少女的好习惯。

    待罗塞塔将白色的医疗箱端上木桌,普夫老爷子不再多言,而是打开盒子并取出了两支填充着橙色液体的注射器,他撕开一次性塑料包装,便将阿尔塔瑞斯拽到了跟前,先是在他那泛着微凉的胳膊上比划两圈儿,便对准静脉血管的位置扎了上去,随后将里面的液体一丝不剩地注入血管中。

    看着药液缓缓注入身体,阿尔塔瑞斯询问道:“老爷子,这个药剂,做什么用的?”

    除了打针附带的肿痛外,他没有察觉到其他的特殊地方,只觉大脑在刺痛中更加清爽了。

    “这是抗帕弥什病毒的血清,作用便是缓解被帕弥什病毒感染后的症状,以及短暂支撑我们在富含有帕弥什病毒因素的灾区活动。你不用管这是由什么构成的,只需要学会如何使用便好了。”

    见到罗塞塔也鬼头鬼脑的凑了过来,普夫爷爷板起严肃的面孔,他举着一次性注射器,以一种命令般的强硬语气说道:“这件事情务必要认真对待,孩子们,毕竟我不可能永远都会陪伴在你们身边,若是你们两个在外出时再接触到那种病毒感染体,不要等我回来亡羊补牢,自己要学会机灵些,储存有血清的药剂箱我会放在床铺下面,只要与感染体近距离接触过,那就得进行注射……”

    说着,普夫爷爷也将傻夫夫的乖孙女拉到身前,找准胳膊上的血管位置后扎了下去。

    两针造价昂贵的血清扎了下去,老爷子脸上的阴翳也缓和了不少。

    两个孩子和感染体近距离接触过,虽然帕弥什病毒在北方区域活跃性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对于这两个孩子,老人家向来是以最稳妥的方式来对待,他在涉及到孩子的方面不会有任何疏忽。

    “阿尔塔瑞斯,虽然你的伤势不要紧了,但这两天还是要好好休息,不要再跑出去了。”

    将袖口替他落了下去,普夫老爷轻轻叹了口气,嘱托着说:“以后遇到危险情况了,就务必注意安全,这么说起来算是有些多愁善感,但老夫七十多岁了,无子无女,仅有的就是你们两个。”

    “老爷子,这次只是个意外,我们不会……”

    阿尔塔瑞斯想开口辩解些什么,但很快就被一记眼刀给瞪了回来。

    “不要和我狡辩,阿尔塔瑞斯,老夫可是过来人,你们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

    糟老头的眼神凶巴巴,阿尔塔瑞斯不禁也蔫了下来,他不再说话,只好默默低下头装哑巴。

    只是,和懂得看人眼光并分析局势的阿尔塔瑞斯不同,笨笨的罗塞塔仿佛永远都是那样呆萌,少女此时似乎是想到什么,便连忙说道:“对了爷爷,昨天渔猎工会的人上门来找你,大概……”

    “坏了!”阿尔塔瑞斯心道不妙,只见普夫脸上阴云密布,犹如压死人不偿命的火山灰。

    胸肺在气鼓鼓的喘息,先前的和蔼瞬间消失不见,转以最为炽烈的火山喷涌而出:“罗塞塔,我和你们说过多少次!你们不准和那些外人说话!也不准和他们见面!你知道的,你知道我……”

    何尝见过爷爷如此凶悍的模样,罗塞塔的鼻头忍不住泛起一丝酸楚,但少女知道自己不能哭,普夫爷爷最看不得自己表现出任何的懦弱模样,自己也绝不能表现出任何懦弱的姿态,她要坚强。

    “他、他没有看到我们,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在房子前张望,还以为是小偷……”

    眸间带着丝丝水雾,罗塞塔的声音越来越小,瑟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就算那些人是小偷,也不需要你去操心,你只需要做好老夫交代过的事情就好。”

    看着孙女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普夫不禁深深吸了口气,竭尽所能来控制住自己的暴躁脾气,他似乎回想起什么,阴晴不定的面孔有些不堪,只是一遍又一遍叹着粗气,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欸,这和你们没什么关系,他们估计是城防军的巡查组,来调查我们的情况。”

    沉吟了两秒,普夫叹了口气,沉声道:“明早我会去趟港口,罗塞塔你就留在家里照看阿尔,虽然他的伤势没大碍了,但我并不能保证身体不会留下后遗症,这段日子里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我知道了。”虽然还有几分后怕,但罗塞塔已经抓起阿尔的手放在膝盖上,异常乖巧。

    “嗯,我大概会在明晚回来,等忙完了我会去一趟新摩尔曼斯克港口的辅料市场。”

    看着罗塞塔小心翼翼的表情,老爷子那凶巴巴的脸色也是缓和下来,虽然声音依然冷冽刺骨,却能听出其中的几分温柔:“我顺便会给你带把雕刻刀,我知道,你其实很早就想要一把了吧。”

    “真的吗?”听到这个,耷拉着脑袋的罗塞塔顿时抬起了头来,眼睛里面闪着光。

    乖孙女对于木雕的喜爱,老爷子其实很早就知道了,就跟旁边那孩子喜欢研究机械零件一样。

    十多年前,当尼夫海姆的研究员夫妇将幼年的罗塞塔托付给自己时,家贫的普夫老爷子为了哄带孩子开心便雕刻些木雕制品,除了给可爱的乖孙女当玩具外,剩下的也能卖掉并用来补贴家用。

    久而久之,小罗塞塔也学着喜欢上了木雕。

    老头子只是为人木讷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对着罗塞塔点头示意,普夫又将目光看向寡言装狗之人,问道:“你,又想要点什么呢?”

    “工具和零件暂时还算富裕,我这里没什么要紧的,但是爷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思忖了片刻,阿尔塔瑞斯所幸拉着阿姐的葇荑,有些试探性的说:“我的伤情已经不要紧了,或许明早就会痊愈,已经不影响日常的行动,所以我想要明天起身,和阿姐一起陪您去趟港口。”

    “不行,这事儿没得商量!”普夫老爷子想都没想,便直接开口拒绝了他。

    “您在回来路上说过的,我们可以适当接触港口人,您也会教授我们怎样与人打交道……”

    纵使他说出之前被允许过的承诺,但普夫老爷子依然不为所动,而是淡淡的解释道:“前往辅料市场只是额带的,我真正的目标是城防警署,自十多年前的安博莉亚之乱爆发后,北极航线联合就一直活在紧张的氛围之中,而负责安保的城防军更是整天都便疑神疑鬼的,尤其是当他们面对外来的游民难民之时,他们最常做出的就是误抓误杀事情,我绝不能再次放任你们处于危险之中。”

    “所以,我们不会跟着您去哪里,而是逛一逛辅料市场,您届时把我们放下来就好了。”

    脸上轻轻微笑着,阿尔塔瑞斯有理有据的说出了打算:“恰好,我们也需要处理近期的猎物,从而换取抵过凛冬的食物和补给,或许皮毛交易和粮油采购可以交给我和阿姐,让我们练练手。”

    在他有些意动的表情下,罗塞塔也是开了口:“爷爷,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