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近冬，登高雪山，天空依然呈现出别样的绯红。

    空中正飘荡着棉絮之花，使得天地宛若一色，和光同尘，静影而舞。

    若是有人能够立足于半山腰的冰河主脉上，便能够俯瞰到整个新摩尔曼斯克港湾的辉煌。

    一阵稍有喧闹的引擎震响过后，只见一辆充满历史底蕴的雪地摩托，从远处的山区匆匆而来，摩托掠过了冻土表层，在光棉如絮的雪地上留下两道辙饮，于临近港口的近郊林区中停靠了下来。

    推动着摩托停在交叉小路上，普夫老爷子耷拉着张脸，道：“到家了，都下来吧。”

    “好的。”罗塞塔走起路来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什么不得了的存在。

    没有多说什么，普夫老爷子只是轻轻点头：“嗯！”

    不再多说什么，阿尔塔洛斯蹑手蹑脚的跟上脚步，朝着家中的方向徒徒而去。

    三人行，徒步于漫长而狭窄的小路上，几人都不再言语，只见相互之间的气氛却是越发糟糕，就在阿尔塔洛斯有些按耐不住，想说些白烂话和冷笑话，提高些氛围的时候，阿姐却是有了动作。

    在僵顿的冷战中，罗塞塔快步来到了爷爷身边，微声说道：“我知道错了，爷爷。”

    嗯，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不过认错态度要诚恳，这样才能避免挨骂。

    顺其自然，阿尔塔洛斯也是应和道：“我也知道错了，爷爷。”

    沉默了两秒种，普夫爷爷叹了口气，转过了身来：“罗塞塔，阿尔塔瑞斯，你们……”

    原本预想中的秋后算账并没有出现，这个往日严厉古板的老顽固，一反常态的挤出一个笑容，生硬却不失慈祥：“这些年里，你们一直陪着我，生活在无趣的森林里，是不是觉得有些寂寞？”

    “这两年里我倒是还好，毕竟我有父母馈赠的遗产，我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学习……”

    揣了揣胸前挂着的金属勋章，阿尔塔洛斯吸溜着大鼻涕，有些知趣的说道：“我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和牺牲，我需要彻底消化这份知识宝库，若能给我个工作间，我能窝上十几年永不动摇。”

    阿尔塔洛斯回答的很认真，被昂扬起来的小脸上还残有伤痕，傻乎乎的吸溜着鼻涕。

    看起来有点蠢，普夫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把他给捡了回来。

    不过很快，他的乖孙女，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爷爷，我已经拥有了很多宝贵的东西，所以我并不寂寞。”

    直视着爷爷的眼睛，罗塞塔轻轻摇头，默默牵住他那只宽大且粗糙的老手：“我能够有爷爷、有阿尔陪伴，就很满足了，而且森林里还有动物、有守林人、有守护神大人陪着我，这样很好。”

    “不要昧着良心说话，罗塞塔，我教导过你，对着别人眼睛说话时要诚实以待。”

    在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普夫老爷子像是下定了决心，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在这之前，我从未让你们接触过外界事务，是因为我们藏匿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过多的接触会暴露自己，但现在看来，似乎随着你们的成长，与港口人的接触逐渐变得必不可少，这是我无法抗拒的……”

    轻拍乖孙女肩膀，普夫老爷子将浑水摸鱼的阿尔塔瑞斯拉到身前，道：“好好珍惜彼此吧！”

    “傻孩子们，傻孩子们，你们能够在这种背景下相遇，是得到了守护神的庇护。”

    “祂会见证你们的亲情，祂会坚守你们的誓言，祂也会庇护每一位信徒。”

    “罗塞塔，还有阿尔塔瑞斯，爷爷老了，不想再来回奔波了，从明天开始，你们就替我去那边的港口买日用品吧，我会教会你们，怎样与港口人打交道，也会教导你们，什么是人情世故……”

    扶稳了自己的老摩托，老爷子颇为唏嘘的感慨着，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路上，他难得放下了心灵的包袱，让人看着感觉到某种英雄迟暮的错觉。

    东斯拉夫少女微微蹙眉，顺着爷爷的目光，扭头看向了阿尔塔瑞斯，虽然他的伤势已经被棉绒大衣层层包裹，但眼底的抹狼狈和疲倦却是清晰可见，阿尔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受的伤，第二次了。

    没想到，常年游猎的自己，居然在短短两天内，连续被家里蹲的傻弟弟所拯救。

    俏脸逐渐泛起了红霞，迎着爷爷那有些捉摸的目光，罗塞塔姐姐跨步来到了阿尔塔洛斯身边，轻轻握住了的手，像是立足了誓言般担保道：“我会的，爷爷，我会保护好阿尔，用我的一切。”

    瞥了眼他们之间的情况，普夫老爷子轻轻点头，“坚守自己的承诺，孩子们。”

    此时，正午的太阳已经爬升到了天际，临近家园小屋的郊外森林，到处都是映射白光的雪地，而罗塞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是紧张兮兮道：“对了，爷爷，最近的潮期有些古怪，我们……”

    “呵呵，你如果是在担心潮期的话，不要紧了，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面带着几分和蔼可亲，这对苦命的姐弟却从未想到过，平日里那个凶厉异常的老顽固笑起来，居然也能有如此慈祥的模样，让人心生敬仰：“守护神，祂已经回来了，潮期马上就要过去了。”

    随后，在少女有些诧异的目光中，普夫老爷子将手伸到嘴巴里，吹了个悠长而响亮的哨响。

    时间静谧了数秒钟后，一道略显孤寂的长鸣，从不远处的海岸线处，阵阵回响。

    “去吧，我可爱的罗塞塔，用你的欢呼去迎接守护神的回归吧。”

    “嗯，我的小阿尔，把你的手伸过来，随我去见证守护神大人的回归吧。”

    听到那声孤寂的回响过后，明显兴奋起来的东斯拉夫少女，连忙拽动起了阿尔塔洛斯的胳膊，他们朝着雪山的海崖口处跑去，从这里可以望见整处新摩尔曼斯克港口，也可以眺望无亘的大海。

    目光并未驻留在有些热闹的港口装卸区，而是瞩目于毗邻荒野的一片近海水滩。

    只见在一片破碎的冰层下方，隐约窥见了一道涌动的深渊巨影，祂径直略过港口停泊的游船，于穷冬的不冻港口中浮出水面，伴随着一道数米高的高压水流，使得水滴喷溅在脚下的冻土碎岩。

    赫然间，半卷耀阳残留在极北的世界，将七色光芒映照在了天际边缘，形成一道完美的彩虹。

    欣赏着这副奇迹般的美感，银发少女呼喊着犹如银铃般的稚音，“守护神大人——”

    “——嘎呼——！”像是挽歌般的凄婉与孤寂，犹如大自然最深邃的奇迹般，苍灰色的钢铁角鲸猛然跃出支离破碎的海面，使得洁白的肚皮怒然撞击冰痕与波涛，砸出了一片破碎的淋漓美景。

    被这副景色惊呆了，阿尔塔瑞斯传来惊奇的欢呼声：“真让人感到深深的震撼呢。”

    驻足于冰天雪地下的断崖，饶是他缺乏发现美的眼睛，却也深深沉沦于鲸鱼跃水的美丽景象，虽然不知道所谓的守护神是啥玩意儿，但这并不妨碍他将这美丽的瞬间珍藏在最美丽的记忆深处。

    他得承认，这条跃出水面的庞然大物虽为人造，但却能算得上是科技文明的奇迹瑰宝。

    “我见过很多次守护神大人，但每一次见到祂时，都会被深深震撼到。”

    带着满足的微笑，东斯拉夫少女枕着祂的肩膀，用褪下手套后的白皙手指，遥望远处的波浪，笑魇如花：“祂一直在庇护着我们，庇护着北极航线联合的每一个人，祂是我们的守护神大人！”

    一双墨蓝色的瞳孔注视着海面，一时间有些出神：“嗯，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