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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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度假回到五岭,梦瑶的内心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忐忑。不管她爱不爱李斯,日子都要过下去,生活总要继续前行。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愿望悄悄生根发芽——如果他们有了孩子,李斯就会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像真正的爸爸和妈妈一样,与她共同构建起一个幸福的小家?就像自己的爸爸和妈妈那样,那样该多好啊!梦瑶憧憬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梦瑶的期望变成了现实,她怀孕了。她迫不及待地把这任人兴奋的消息告诉李斯。李斯怒火万丈,他首先想到的是马上多了两张吃闲饭的嘴,他的回信字里行间充满了冷漠与愤怒,他埋怨她为何要给他带来这样的“负担”,责备她不该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就像大冬天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他声称自己很忙,没有时间回来。

    怀孕的艰辛让梦瑶备受煎熬。她的身体出现了各种不适,妊娠反应让她痛苦不堪。每当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泪水浸湿了枕头,尽管梦瑶对自己说,一再地说,李斯不是坏人,不是坏人,他只是太忙了,但是这有什么用呢?她知道这不过是她自己安慰自己,自欺欺人罢了。她所期待的家庭幸福和李斯的回归,都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

    她的五脏六腑都快吐碎了。她渴望回到家中去,回到福田的家中去。但医生告诉她,长途跋涉会有流产的风险,她和她腹中的胎儿都受不了路途的颠簸。既然回不去,她也就坚持不打算告诉他们怀孕的事了,她不想让他们担心,更不想让他们为她的决定而承受压力。她自己强忍着,独自面对这一切。

    全依赖张全夫妇的照料,他们没有孩子在身边,他们把梦瑶当作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他们充满期待,希望看着孩子出生。张全太太余淑梅,是一个温柔而细心的女人,她手把手地教梦瑶如何缝制婴儿的肚兜,衣物,找来旧床单撕成一片片做成尿布。他们不仅在物质上为孩子准备了应有的必需品,更在情感上给予了梦瑶无尽的支持和鼓励,让她不那么孤单。

    没有爱的孕期好长啊。夜深人静,她常常泪水涟涟,她已没有愿望,没有奢求。她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以为有了孩子,李斯就会回来,变好。没有孩子前,她是那样渴望的得到孩子,当有了之后,尤其是在得知了李斯的态度之后,她开始厌恶这个孩子了。她不想要了,毫无乐趣可言。在无欢的日子里,她的孩子在她的肚子里不管不顾的慢慢的长大了。

    在附近的村镇卫生院做孕检,医生告诉她胎位不正,这种情况在生产时可能会带来很大的风险。医生强烈建议她,在分娩时提前去大城市的大医院住院待产,以确保母婴的安全。

    她没有钱,没有亲人,坚决不告诉家里人,无法提前去医院。由于村镇卫生院医疗技术有限,预产期的计算也就没那么准确了。随着待产日子的临近,梦瑶给李斯写了一封信。她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告诉他孩子即将到来,也告诉他自己的无助和害怕。然而,李斯回信说因为工作繁忙无法抽身回来,他拜托张全夫妇帮忙照顾梦瑶。

    终于,这天晚上约九点左右,梦瑶的肚子开始疼痛,预产期提前了。紧接着梦瑶的肚子开始剧烈地疼痛,她知道自己即将分娩。但是,由于是晚上,她已无法去医院,只能依靠镇上的医生前来接生。然而,由于胎位不正,分娩过程异常艰难,梦瑶痛苦地挣扎着,她没有喊叫,也没有抱怨,淑梅看到她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无助、凄凉和恐惧,迷迷糊糊间,淑梅听到梦瑶喃喃的叫着"筱然,筱然.."

    几个小时过去了,大家心急如焚。

    张全着急的等在外面,余淑梅走了出来。

    "她怎样,神志清醒吗?"。

    "清醒的。你知道筱然是谁吗?她一直在叫这个人的名字。他的丈夫叫李斯,没听过叫他筱然的吧。"

    "没有,李斯这个杂种!"

    余淑梅转过身,只见山脚下缓缓驶来一辆小汽车。透过车窗,她隐约辨认出一个男人的身影。她松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我简直不敢相信,李斯终于记起他还有个妻子了。”

    汽车停了下来,让淑梅更为吃惊的是,司机毕恭毕敬的打开后车门,难不成李斯变成有钱人了?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走了出来,是李斯?!有那么一瞬间余淑梅以为是李斯。随后,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男人。余淑梅的心中充满了疑惑。随着那位陌生男子拾阶而上,她的目光也随之跟随,那优雅而高贵的身影让她不禁赞叹:“这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男人。”他走到余淑梅面前,微微低下头,笑意盈盈的,轻声问道:“是张全太太吗?”

    "是的,我是张全太太,我叫余淑梅。"漂亮的人,尤其是和善又漂亮的人,总是让人乐于接近。

    "我是徐筱然,来自北丹市。我听说有个叫梦瑶的女士在你们这里工作。"

    余淑梅心中一动,"是的。徐先生,她在这里。"徐筱然?筱然?就是这个徐筱然吗?这个让她困惑的名字,她疑惑地看着徐筱然,心中猜测着他的身份和来意。

    徐筱然从M国回来后,心里一直忐忑,放不下她,也许冥冥中真有感应,这几天他强烈的意识到梦瑶需要她,他心绪不宁,这既非欲念,而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这恐惧似乎要撕裂开他的胸膛。当初,他没抵挡住巨大财富助他事业走上巅峰的诱惑,抛下了她,而今财富事业,巅峰之路无休无止,他快乐吗?他突然一阵战栗,继而心生渴望,多想张开双臂,将她揽在怀中。于是,他从瑞镇那里得到他的地址,日夜兼程的赶了过来。

    "我是她的一个老朋友,我想见见她,可以吗?”徐筱然急切地问。那双和善的眼睛望着她,问道。他似乎已经看到了他将要见面而尚未见面的人,而且他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哦,在正常情况下我相信她一定会非常高兴见你的。可是眼下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她正在分娩,情况比较危急。”余淑梅如实相告。

    这时,余淑梅发现他那极力控制的情绪已快失控,只不过他的教养让他把这情感约束在思想深处,变成了一种深深的凄楚,还夹杂着深深的恐慌,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她搞不清楚他是梦瑶的什么人?

    "我就知道事情不对!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感觉到不对,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最近这种担忧变成了一种无法摆脱的情感,越来越强烈,驱使我一定要来看一看,让我见一见她吧。"

    余淑梅根本没有打算拒绝他。"来吧,徐先生,请从这边走。"

    余淑梅领着徐筱然进入梦瑶的房间,他大步走进去,他连理也没有理会房间里的医生和助产士,就好像她们不存在一样,这和他平时的做法大相径庭,径直向梦瑶走去。

    "梦瑶。"

    这一声梦瑶犹如天籁之声,包含了多少绵绵的情意。见到他的一刹那,他们的往昔犹如一道闪电,照亮了这所有的黑暗,转瞬间把她从深渊中拽了上来,忧虑全消。她看到了那张久违的脸,她所深爱的脸贴着她,他握着她的手,他就像是她精疲力竭的拐杖,即使她己疲惫不堪,淹淹一息。但是现在的她巳经有足够的力量坚持到底。她痴痴的望着他,他那浓密的微微卷曲着的黑发已染上灰霜点点,那漂亮而高雅的脸庞上略有一些细绉。要是说他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他显得更坚韧更成熟。那双眼睛充满了爱的渴望,温柔的盯着她的眼睛,他动情的吻着她的手,随后把她的手拉到他的脸颊上。

    "筱然,你帮帮我吧。"她说道。"如果说有谁能帮到我,只有你了。没有人想要我们。以前就没有人想要,连你也不要。"她就像是一只孤雁,曾经从他那里经过,只是他没有地方给她停靠,使她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滴血的心。

    "瑶瑶。我知道的,我会的,我会永远帮助你的。我的瑶瑶,这你是知道的。"他整个气质和表情中所怀的那种细腻柔和,是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的。

    "李斯在哪里?"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他在哪里。"她闭上眼睛,头在枕头上摇动着,但手指却紧紧攥着他的手,不愿放开。她巳然明白,李斯是李斯,筱然是筱然,他们没有一点相像,是自己蒙蔽了双眼。以前她怎么会把李斯和他混在一起呢?世上没有一个人像他。对她来说,永远不会再有了。她背叛了自己对他的感情,结婚,生孩子,好像这是惩罚他的一种方式,但明明惩罚的是她自己,她的自甘折磨,自甘清苦都是为了报复徐筱然对她的抛弃。李斯只是个假冒,她后悔自己的自做主张。筱然,像天空的太阳一样,那么的灿烂,但又是那样的遥远。哦,看到他有多好啊!

    她沉没在爱的海洋里,忘记了疼痛。那一刻,所有的如饥似渴,所有的深情相思都化作了一股无形的力量。

    这时,医生碰了碰他的肩头,"先生,我想现在您应该出去了。"

    "好的,要是她有危险,你要随时叫我啊!"

    "好的。"

    "瑶瑶,你不要害怕,我就在外面,一直都在。"梦瑶点了点头。

    她知道,只要他在,她和她的孩子就会平安无事。他给她的灵魂注入了烈焰,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从内心深处喊出,"筱然!"孩子哇的一声,平安出生。

    但是,她却连看那婴儿一眼的欲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