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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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崇计取演武堂 素钊王延客空影湖] 正月廿三日至二月廿六日

    赖华亚良奇策,南蛮已乱,无心与天朝争雄。浦国,雄关反军,北狄叛军及央平国本籍南蛮国兵威壮胆,今南蛮先败,可料天朝周边烽烟将息,皇甫崇得数月之机安内。

    皇甫崇既决意先平定演武堂,即命郑史帝传天刑司司长羽经至,问其演武堂细况。羽经虽是忽然受召,胸有成竹,了若指掌,徐徐道来:

    “演武堂原在仁宣一朝之前便有,忠舵设在西丘。自西丘为我朝所收,其门派风云不断,愈发引人注目。如今四处惹是生非,越发大弄了。

    仁宣一朝,其堂主即为李定双。不知他因为甚么机缘巧合结识平原公钿贵中,并辅佐其子钿文。耀光失国,李定双与钿氏同流合污,杀戮帝都。此一段,李定双并不在演武堂中,想必副堂主于十千代其行事。

    这于十千,原是中邦一富商子弟。年幼时,家人几为伏龙山盗匪杀尽。是以天权初接手五盟一地时,因伏龙山悍匪邓魁难平,虺秦曾向于十千通风报信,告有伏龙山盗匪某某无恶不作,隔日伏龙山匪穴便被于十千捣毁。虺秦称于十千温文尔雅,有君子之风,然而亦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绿林中人。他常以一根玄色铁杖——即所谓‘文节杖’为兵刃,自号‘剑胆琴心’。

    李定双死后,于十千未继其位,仍任副堂主。下设左右护法,左护法张桐铭,右护法丘乘化,这两人千岁都是见过的了。”

    “事无巨细,皆可言之。”皇甫崇听得兴味盎然,催促道。

    “千岁容禀。左护法张桐铭,据闻是西丘生人。因他父母早亡,从小在江湖上飘荡。他叔父不合打起了他老宅的主意,假借做生意为名,招张桐铭入伙。张桐铭不知是计,便欣然答应。他叔父要他拿凭据来,奈何张桐铭四海为家,哪有心思存下一注钱财,便拿老屋抵押。不久他叔父便称折本赔钱,和一伙光棍把张桐铭的屋子当了,钱自然没分给张桐铭分毫。张一怒之下,大开杀戒,不仅将他叔父一家老小良贱四十余口一夜杀尽,更把那几个光棍宰了,连当铺老板也未能幸免。杀人之后,张桐铭更在白壁上留下血书‘杀人者张桐铭也’,千岁明鉴,当时突西衙门捕快有几个脑袋敢去捉拿这太岁?是以张桐铭逃之夭夭,后入了演武堂。因他资助甚多,又是堂中元老,故李定双与他个护法之职。

    右护法丘乘化,千岁想必已经知道他的来历了。他是戚平县白水沙村的黑户,犯下忤逆案子,被驱逐出村落,后来又干下一起命案,逃脱在江湖上,不想他竟入了演武堂。”

    皇甫崇道:“这几个都是演武堂有头有脸的人物罢——秦英如何?”

    “千岁,那秦英果然是反贼秦龙之子,据说风正烈败亡后,他逃奔西丘,得演武堂接纳。此外,李定双似乎与秦龙有过一段交情,因此李定双不时看视他。李定双死后,秦英多次蛊惑堂众刺杀千岁......”

    “且慢!”皇甫崇大疑,“羽经,尔所知未免也太过细致了......”

    “回千岁的话,小的明白演武堂一案事体重大,故向虺秦将军索要了许多情报。”羽经忙道。

    “哦?他还说了甚?”

    “虺秦将军坦言,他在天权北伐之初就有意要剿灭演武堂,因李定双死后,演武堂群龙无首,行将就木,西丘为我军轻易扫荡,虺秦将军因此疏忽。他此番在南郡多时,便是暗中调度飞鱼卫,搜集八方细报,奉与千岁。”

    皇甫崇思量:要灭演武堂,果然非虺秦不可。于是先令羽经禀告毕了,再命郑史帝修书一封,寄往南郡。

    虺秦有心,这事易耳。原来虺秦不仅通晓演武堂诸般不法事,更先埋伏一名飞鱼卫在演武堂。另行呈报有演武堂旧日堂众,姓单名粲,此人因李定双死,离堂出走,现查明此人改名换姓,在天权南郡竹港城中任十夫长。此人自仁宣年起便在堂中,亦算做演武堂元老之一。皇甫崇若欲激起演武堂大乱,正好借此人之力。

    近来演武堂之事,虺秦也略有所知。如皇甫崇所料,张庆童为首的破军党人极力煽动演武堂为李定双复仇,而于十千则命堂众不可轻举妄动。两下争吵不可开交,演武堂山雨欲来,岌岌可危。丘乘化亲来正都,却是赌气出走,欲借此机探探演武堂堂众的锋芒。

    皇甫崇心说:既然如此,要引诱丘乘化来会一面并不难。于十千身居副堂主之职,必不轻易走动,丘乘化若未回山,正好以计引来相见——本王看他也是个好汉,不知可否徒有其表?

    反复推敲,皇甫崇既定从丘乘化身上下手,便命虺秦等人先查明了丘乘化下落,曰:“早晚只在帝都左右游荡。”皇甫崇又问虺秦张庆童有无甚么举动,虺秦答复:“破军党因于十千阻拦,诡计难成,遂使出阴招来。对演武堂堂众族人或恐吓,或要挟,可见贼已穷途末路,无可奈何。”

    皇甫崇亦拍案一振:“张庆童此度操之过急,必败无疑!”

    依羽经计派遣捕快,空费气力,且必不能成事。皇甫崇若发兵剿灭演武堂,恐演武堂余孽未尽,或投奔破军党,则是为资敌也,更惹人笑话。虽然演武堂门派渐大,非重兵不可除之,亦要先离其心,堕其气,然后诛之。杀人诛心,不留后患!

    伏案思索,如今唯有先保住演武堂,不使其被破军党拆散。揭发破军罪恶后,方可诛灭之。不过在这之前,须得用一番力气将它搞得臭不可闻,使天下之人不知其义气何物,只知其害人无数!此事相较于前事颇难。不过张庆童如此胡作非为,皇甫崇正可以此为柄,挥剑斩之!今后之事,可以从长计较......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皇甫崇命虺秦率部飞鱼卫,将已查明演武堂亲族软禁,行事似与破军无异,然而皇甫崇此事一计多用,正有诡妙之处。同时又连下数道密令,不在话下。

    二月将尽,一日,皇甫崇借口散心,孤身出郊游荡。暮春三月虽然未至,然而河冰新融,柳发新叶,一派和谐春景。若非有事挂心,皇甫崇定要搜刮枯肠,吟些诗词破俗。

    皇甫崇无心观景,径直向空影湖畔寻去。蓬蓬野草败木团卷处,果然找到一草庐。皇甫崇盯着故居呆看了半晌,昔日陟兴及夏隐月在此间相与的光景,如云烟般涌现心头。

    “扑簇簇”,一只鱼鹰自乱苇丛中冲天而起,皇甫崇吃了一吓,把手一挥,拨倒了几株蓬蒿。皇甫崇指蓬蒿道:“尔等若是生在别处,少不得也是个俊杰材料,异日工匠取去别有大用,奈何遇上了本王!”大笑声中,无限悲凉。

    皇甫崇自言自语道:“这华轩实在不能见客,须得好生收拾一番才是。”当下也不用他人,亲自动手把木屋草庐修修补补,洒水扫灰,忙了好一阵。皇甫崇搬出两个马扎,一块茶桌放在庭中,自顾而笑:“如今有模有样了,只是还欠缺些物件。”出庐四地里转了一遭,折几棵翠竹插在阶下,吩咐:“尔辈清高,正好接这位公子!”

    万事俱备,皇甫崇安然坐在庭前赏月。回想过往种种,不禁脱口而出:“快哉,快哉!此生为人,如此轰轰烈烈,方不枉来红尘走一遭也!”因填一曲和之:

    “水调歌头•初

    轮旭荡晴素,万里共金晖。灞桥折柳别客,一声洞箫催。饮罢杯逐流水,画角连城纷扬,夕照抹山辉。恨却不曾醉,今夜梦何归?

    雨南霏,魂望北,总相违。倚栏看月,迢递星转流云回。长啸扶摇三千,我自斜披襟衫,且任朔风摧!浪破擎鲲跃,遥似玉龙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