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权志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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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燔徎匈火神兵逞凶 杖范建皇甫崇反间]五月廿四日至七月廿一日

    且说秦英行刺皇甫崇,于十千来救,反身陷重围中。龙珷魏恃勇独斗二人,居然冒险成功。皇甫崇正要下令执缚刺客,耳闻顶上帐角一阵响,不由色变:于十千向来谨慎,定有后着。

    “咣昂昂昂!”数刃齐断,秦英举刀遮在身前,长发飘零,血迹斑斑。众人见他这副模样,不敢贸然而上。

    皇甫崇催促:“秦英已是强弩之末,今番必死!擒拿首犯!”

    众卫踊跃而胁之,秦英面露狰狞,伸脚扬刃,画出刀阵,掠影疏切。稍有不慎者入此阵,尸横当场,血水长流。

    龙珷魏伏在地上,乜斜着一双饿猊眼:“汝等……废物,饭桶……”江玟属忙一路小跑,扶起龙珷魏,手抚其背以顺其气:“珷叔何必发怒,让吾代劳即可。”即清嗓朗声而诵:“尔等混帐!龙珷魏大人近诛首恶,如此一个残废从犯,汝等鼠辈安敢畏畏缩缩?恕某直言,诸君……”

    秦英前踏一步,众侍卫呐喊声势虽然浩大,却往皇甫崇左近挤。

    皇甫崇见不是头,缓步出列,出言挑衅:“秦英,尔父秦龙武艺疏浅得紧,昔日真令本王笑掉大牙!”一双眼始终不转,盯住秦英头顶那片地方。

    秦英血性,吼骂:“奸王!贼人!杀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

    “咦!”皇甫崇故作惊疑,秦英果然上当,仰首去看,却无甚异样。他心知中计,才要躲避,皇甫崇命侍卫放箭,秦英一身登中三羽。又有两把标枪飞来,刺在左右肋下,枪头有钩,拔转之后,动辄伤及筋骨。

    “谅汝插翅,也是难逃!”皇甫崇大笑。秦英咬住牙,挥刀向颈窝中砍,直欲自行了断。

    于十千!他夺下方刀,皇甫崇为其气慑,等不由退开数步。

    此刻于十千素面之上,血污纵横。气喘如牛,满室可闻。塵战夜余,果然他也抵敌不住。

    “取火来。”皇甫崇深知不可令属下妄蹈死地,教众人备好烛火,十开八面,照住于十千来去诸路。清影交错,光路中于十千如日暮英雄般,望皇甫崇兴叹……且慢?

    于十千盯住皇甫崇:“素钊王。”

    “嗯?”

    “咦!”

    套用本王计策么?皇甫崇狐疑道,却有一团毛毡破布,从天而降。若非郑史帝与李画生扯开皇甫崇,皇甫崇定被砸在其下。

    毛团受箭十余,里头之人却生龙活虎:张桐铭!

    剑魔气势汹汹,直向于十千冲去,探他气息:“脉象紊乱,不可久延。”扛于十千负于肩,拉住秦英:“走!”

    “截住他!”皇甫崇嘶吼。

    欺“赤练白虹”有事挂怀,李画生游移进掌。张桐铭烦躁异常,虚晃白剑诱李画生露出破绽,使个“粘”字诀迫他回身,尔后于尾椎骨上一脚,李画生扑归本阵。

    “咄咄。”既为僚属,郑史帝自然率先垂范,出声讽刺。

    “废物![屏蔽]!”龙珷魏瘫软如泥,也不忘骂一句。

    张桐铭大喝:“让路!”

    “毋要滥杀……”于十千断断续续道。

    “把住通路!”皇甫崇吩咐,重围数匝。

    张桐铭一飞冲天。他倚仗轻功,携于十千与秦英撞破顶帐,跃出包围。

    皇甫崇“啪”地以一记耳光犒劳自身,千算万算,还是疏漏了!

    余下收拾之事,放过不表。(收拾人马,收拾厅堂)

    六月初,传报夬伊大军被截击于清坊,距苍口数百里。皇甫崇留部属看守荡仰数城,侦察突西港敌援动向,亲带大军随夬伊之后。

    龙啸红奉命游击骚乱,她虽对此颇有造诣,然而某次战中,其列中一卒走火,为夬伊查,遂败。皇甫崇拍案:“速速北上,拦住敌军,不可走了一个!”

    碧骢,骅骝,骏骑,雄骥……皇甫崇与孤平矣携轻骑远赴。李画生与龙珷魏伤未痊愈,乘大车行进。李画生伏在车间,呻吟不绝,龙珷魏只闭目无言。

    皇甫崇听得心烦,鞭抽神驹,跨至队前。忽然前队嘈杂,大军不动,皇甫崇急问何事,有一人下马行礼:“千岁!天降异相,是为祥瑞。”

    ……皇甫崇向不信怪力乱神,随他去,命大军先行。亲到那处,成堆人叠作一块,引颈啧啧赞叹。见皇甫崇,无不跪伏道旁。

    “何事?”皇甫崇问。

    兵丁斟酌字句,似乎发觉自己大字不识,较不得真,便直陈道:“小的在此处,见紫气从东翱翔而来,隐约应在炽火……”见皇甫崇好生耐烦,忙道:“对对,对!说这马!小人打嘴!”

    “马?马又如何?”

    “小人做弼马温非止一日,足有四年,今番却是奇特!”他扳转一匹雄驹脖颈,只见宝马两耳之间生出一对白角,蜿蜒上指,约莫有两寸。

    “这……”,见此异兽,皇甫崇亦奇之,“从何得来?”

    “这是良崖余将军的故骑,必是他老人家英灵不灭,特此显灵……忠直之臣,死而为神,正乃天佑之理啊!贺喜千岁了!”

    “是么?”皇甫崇似笑非笑,“左右,速诛此妖孽!”

    一众皆惊,犹豫不决。

    皇甫崇亲拔剑斩马,腔中血喷二丈余。[京房《易》云:“妖马生角,人主亲伐。”皇甫崇并非人主,又无意大位,不如早破众梦]掷剑于地,问那兵丁:“知此事者,其数几何?”

    兵丁抖抖索索,魂不守舍。

    皇甫崇笑道:“本王要赏赐尔等,为何惧怕!如此,本王新建一营,名为‘瑞角’,见过此马之人且速来编,本王欲收为近卫。此马祭天,就地掩埋,勿再念此。”

    此事毕了,皇甫崇等日夜兼程,追赶夬伊。连逐数旬,终于在一地赶上。先锋鞭梢斜指林间:“浦军大舰,即在林内。”

    皇甫崇亦能见帆角,问了本地人氏,此处号为“徎匈峡”,流缓水静,有大湖一个,易屯水师。皇甫崇观望,隐约有杀气腾腾而起,和风而送血腥恶气。皇甫崇跨下金碧九龙驹昂首,嗅此污风。

    “瑞角营,疾进!”皇甫崇命。

    一营之人,才跃过岭沟,炮舰火力全开。孤平矣连呼不好:“排起离散三才阵,呈‘之’字型过沟,援护前军!”

    皇甫崇虎起脸:“急甚?先整好战队!”孤平矣不敢不从。

    估计瑞角一营死绝,皇甫崇颔首,孤平矣扬长枪而甩:“全军出击!”

    杀声雷动,蹄震丘野。骑铁洪流,席卷登丘。倾泻而下,锐不可当!皇甫崇对孤平矣长叹:“惜乎良崖余将军不能见今日也!”

    浦军兵窝陵谷,难以远遁,放了数炮便大败。皇甫崇问了俘虏,才知这不过是浦军小队,大军在徎匈河湾中。远眺湾中,果有桅杆无数。

    “斥候,借此地形,暗参浦军之军容!”

    夕时得报,说有古怪:浦军毫无动作,似乎泊船此处。皇甫崇心知不对,忙派人试探,才发现桅杆不过是疑兵之计,夬伊将大树削光,贴上浦军号角,以假乱真。

    皇甫崇心凉半截:中了缓兵之计!只好速向长阴山去了!传令立向覆灵关行。

    孤平矣劝谏:“千岁莫急,夬伊若在此布疑,定有埋伏,不可轻进。”皇甫崇醒悟,命:“召齐火神兵,赶往河湾沿岸!”

    又三日,果然撞上一支浦军,正是夬伊留下镇守,埋伏的。龙啸红领兵马与之战,不利。幸亏迷津水道千回百转,浦舰不易行动。

    皇甫崇率人赶至。一铅子几乎打中皇甫崇,还好落在水中,受冷气一激,“咝咝”大响。

    “快寻掩护处!”龙啸红敏锐喊道。

    皇甫崇等找处土坡躲了,李画生喃喃:“有硫磺……”

    河畔有一天朝炮卒,似是因与伙伴走散,遗留火器扛抬不去,正发力推动。郑史帝知浦军便要开炮,未请皇甫崇之令,舍身出坡,扯了那炮卒躲避。两人才脱死地,雷音大响,敌炮如雨。

    郑史帝训斥那人:“火器虽要,与人相较,孰更贵重?”

    能用火器者人也,自是人命至重,皇甫崇叹息。

    “救一人而不能救万人,本王此罪,上达于天!”

    浦军此轮炮击亳无章法,皇甫崇不由纳闷:浦贼军备弹药竟如此足备?莫非在虚张声势么?这等乱打,本王都心疼……

    炮声渐转沉寂,孤平矣教仆从背负,高坐肩上,开神目而远视:“敌正填充火药。”

    “属实?”

    “愿以双目立军令状!”

    “铸剑十年,只为一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皇甫崇喝令火神兵出战。

    “谨遵王命!”慷慨激昂,意兴遄飞。

    “祭祝氏,起风火!”其首披发仗剑,火龙,火鸦,火雀,火鼠……都依正南火德卦象位布九宫之形,开冲轭势后,又幻化为一字长蛇阵。

    “哧!”将首火龙神机铳当先破空,左手取红绦带招展,引条火链,直燃起流云;右手指挥众将士推转青赤朱雀轮造风势,催化游气,借命于西山残阳。火城于队列中渐铸,径向浦军去,他军只道天神下凡,助官军杀贼,无不拜伏。周边密林,都被焦灼。

    “呼呜呜……”浦军渐慌乱,忙吹角引避,哪里还来得及?火神兵吐哨齐吹,火索抖起抖落,牵引火势。

    “唰!”顷刻间,火城望水中崩摧,蒸气冲天而起,万余浦军就此成炭!

    火炎焱,炀炳炯。

    白烟化为血雾灰烬,跌在水上。

    “此必折寿矣!”孤平矣瞪眼振恐。

    战罢,皇甫崇询问,此中果然无夬伊,其队向长阴山去了。皇甫崇以手加额:“贼将还敢分兵,我军合力,正可一战而破!撤河岸众军,悉数集于长阴山脚!”

    “浦贼阵势已变,小打小闹不成气候,我军当攻其垓,其灭敌于长阴!”

    是夜,星天旷野,月华朗照,皇甫崇临河曰:“青山白铁铸忠义,向来忠名身后立!”

    长阴山偷袭,还须一个时机。夬伊见此险地,未必肯走,万一爽性打道回府,皇甫崇与天朝军马岂不白费劲?

    所幸有计在此了:夬伊数番欲诱降天朝将领带路,若将计就计,反间可以坑之!

    计施由人。皇甫崇之意,又是范建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