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我们把孩子交出去吧？”一天在饭桌上，诺克平静地吃着饭，突然对马格里说。

    马格里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这孩子阻碍太多人的生活了不是吗。”诺克眼神空洞，“整个世界都在与她为敌，恶兆妖鬼说得或许没错，让她在意识到这些之前死去，也是一种仁慈。”

    马格里撂下手里的餐具，认真地看着诺克：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就不是你的敌人，无名也不是你的敌人，商队里有很多人真正善良的人在帮我们呢。”

    “真正善良的人也在因为我们的事情而承受了越来越多的损失。如果周围只有恶人，说不定我反而不会这样。”诺克苦笑，“我们一直没给这孩子取名字，现在看来，她应该叫小碎星。”

    “你在说什么傻话。”马格里握住诺克的手，“你不是不愿意放弃这个孩子的吗。”

    “我当然不愿意放弃自己受罪了一年才得到的小家伙。”诺克说，“只是现在看来，如果不放弃，就不是我一个人，受罪一两年能解决的事情了。”

    诺克对马格里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你呢，你不是对这孩子没有多少感情吗，怎么这么护着她了。”

    “我对一个没怎么相处，折磨了我老婆一年多的家伙当然没什么感情。”马格里瞪着眼睛，“如果之前知道会有这事，我就不会同意让你生下来了。”

    “现在或许也不迟……”

    “那不一样！”马格里满脸怒容，“现在让她死，只是因为别人在逼着她死。你这样说，也不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

    马格里说：“我们都是一路杀过来的人，沾了不少别人的血。我对杀死一条生命没什么在乎的，战斗中谁死了都不值得惋惜。但这样杀死一个人，不是战斗，只是在恃强凌弱！”

    马格里翻箱倒柜，掏出一袋卢恩，摸摸诺克的脸颊：

    “而且你错了，不是全世界。湖区就不会在意我们的孩子。”

    “湖区可能也会……”诺克低声说，“黄金与月联姻，风俗早已互相影响。”

    “那就永恒之城！”马格里说，“这破地方咱们不待了，你不想麻烦他们，那我带你杀出去。”

    马格里拿着钱袋，找到无名。

    “我需要定做两个箱子。”马格里说，“透气，防震，安全性好，并且内置有传送阵。”

    马格里说：“我要带着我的孩子杀出去。”

    无名看着护罩外，将商队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山人海。

    他沉默地听完马格里说的来龙去脉，苦笑：“护罩内外的人，并无什么不同，不是吗？”

    无名拍拍马格里肩膀：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让这些压力都落在你们身上了。这几天你们先住调香师那边，我会给你们安排好的。”

    无名让马格里先回去，看好诺克，允诺给他打造箱子。

    梅琳娜也在场，将一切看在眼里，垂着头，碎发遮住眼眸。

    “看到这种事情才觉得，菈妮所说的要让人们自己思考，也有其合理性。”梅琳娜轻声说。

    无名双手撑剑，将剑鞘杵在地上，手指敲着手背，沉静地站在那里。

    “你不去打造箱子吗？”梅琳娜问。

    “我在等消息。”无名说。

    无名始终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似乎不理会四周的喧嚣。

    突然，无名身前展开一面光幕。

    瑟睿带着一面巨大详细的地图出现在无名身前。

    “找到了。”瑟睿说，“特征吻合度接近百分之百。”

    炽烈的火光冲天而起，绞碎了瑟睿和地图的影像，在护罩上开了一个大洞，在天边划出一道虹光，流星般消失在远方。

    过于炽烈磅礴的力量一时让护罩内外的人都有些失语。

    火焰流星拖着一个锥形云雾，一直飞到丰饶森林附近。

    在空中，无名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几具尸体旁的黑袍人。

    火星砸下，落在黑袍人不远处。大地开裂炽热，巨大的震颤让黑袍人一下警觉。

    黑袍人没多想，身子已经一个下沉，半截腿消失在地面。

    尸体流出的鲜血在他身边汇聚，早已形成一个血池。鲜血贵族们借助血王朝的血盟力量，可以随时遁逃。

    但脚下的震颤没有停止，反而愈发剧烈。

    黑袍人脚下的血池变得更加鲜艳，在沸腾中透出炽烈的光芒。

    下一个瞬间，血池下的地面已经被掀起，血池瞬间干涸，火浆从地面涌出，将血池连同黑袍人一起掀飞出去。

    黑袍人还未落地，无名已经临近身前。

    无名一手掏进黑袍人的胸口。

    火焰沿着手掌钻进黑袍人的胸口，可以听到体内血液沸腾、血管爆开的炸响。

    黑袍人再度被炸开，伤口却没有溅出血液，而是喷射出火光与硝烟。

    无名脚下一踏，再次冲上前，没有给黑袍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手背上撩动的火焰触手，燃尽黑袍人脸上的蒙面，露出那张熟悉的面庞，熟悉的血色三叉戟纹身。

    “要去哪啊？梵雷先生。”无名热情的声音中带着笑意，以及强烈的危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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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名扯下了黑袍人的伪装，正如百智猜测，果然是梵雷。

    无名将梵雷带了回去，用一根尖刺刺穿梵雷的两个手腕，束缚兼具放血用。

    抓到了真正的凶手，无名立刻带着他造了一个高台，准备当着商队和黄金之民的面开始审判。

    但被帕奇拦了下来。

    真凶被抓到的消息一出，围着歌舞团的那些人也都离开了。帕奇靠着传送门先一步赶到商队大本营，阻止了无名要公审梵雷的打算。

    “为什么要阻止？”无名说，“这是好机会，让真相公之于众。”

    “前提是他会配合。”帕奇说，“他要是大庭广众之下，咬死不是自己干的，是诺克他们干的，你还洗得清吗？”

    “也是。”无名冷静下来，“这家伙也和黄金之民一样，狂信不怕死的。”

    无名问：“那怎么办？”

    “我们先私下审。”帕奇说，“之后直接交给蒙葛特，由黄金王朝官方宣布结果，或澄清或斩首，有官方声音，黄金之民才信。”

    帕奇这办法挑不出刺，无名欣然同意。

    不过他也没有把梵雷放下来，只是没有让瑟睿把扩音的魔法布置起来。自己拉个椅子，坐到梵雷身前，冷眼看着他。

    “梵雷，好久不见啊，我听说你死了。”无名说。

    梵雷身上的血液流失严重，颇为虚弱，缓了一会儿，笑笑：

    “我死了，才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永远活着。”

    “艾琉诺拉，是你放走的吧？”无名问。

    “不错，看来你还没那么笨。”梵雷说，“把我藏身的血池拉进自己商队的防护罩内，你该庆幸，我没往你们的水里下毒。”

    无名指指身后的人山人海：

    “这也是你闹的？”“呵呵，你说呢。”

    “那些人也都是你杀的？”

    “我只占三分之一功劳。”梵雷说。

    “你还有同伙？”无名说，“也是，能一夜绑架十几号人再杀掉。你还有哪些同伙，老实交代。”

    梵雷说：“十几号人还需要很多人才能聚在一起吗？那些人，自己杀了自己。”

    “什么意思？”无名问，“老实交代，不要扯这些谜语。”

    梵雷笑得很开心：

    “你猜我是怎么让他们聚集在一起的？”

    梵雷嘲弄道：

    “那些愚蠢的村民，他们想杀死那两个褪色者和他们的孩子。我就用你分发的那种圆盘，告诉那些人，说下手的时间地点已经确定。他们自己就聚过来了。”

    无名想起抓到梵雷的地方：

    “黄金之民放出了蚯蚓脸，不会也是你蛊惑的吧？”

    “那只是因为他们蠢。”梵雷说，“不过我确实做了一些事。你猜，我在丰饶森林做什么？”

    帕奇突然警醒，用投影圆盘发了几条消息。

    片刻后，帕奇对无名说：

    “在丰饶森林的青铜蛇，已经被黄金之民拆了。”

    帕奇绕着梵雷：

    “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们猜不到吗？”梵雷反问。

    帕奇的蜘蛛脚扎穿梵雷的脚掌：“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

    “为了……阻止我们去血王朝吧。”无名坐在那里看着梵雷，手指搭在头盔护面上，“之前偷袭蒙葛特，你才是幕后黑手，对吧？”

    “不错。”梵雷说，“咒血的力量是无敌的，就算军队也不例外，为咒血痴狂的人，就像求着给我送钱一样。当然血王朝不需要卢恩，我只要了他们的投石机。”

    无名说：“你选那片树林，不只是为了偷袭蒙葛特，也是想把我引过去，对吧？发现新树林，我就会把青铜蛇调到这里来，也就不会威胁到血王朝了。”

    “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拖慢你的进度。”梵雷闭上眼，“我的任务完成了，血王朝会做好准备，血君王大人会严阵以待，等待你们的上门。”

    梵雷仰起头，带着陶醉与自我感动：“愿蒙格温王朝沐浴在爱之下……！”

    话没说完，无名一巴掌扇过去：“别说怪话，老实交代，把你犯下的那些罪行都一五一十交代了。”

    梵雷头发凌乱，嘴角淌出一滴血，染红了嘴唇。

    “你还想让我交代什么？”

    “自己说，把自己干了哪些事，从头到尾说一遍。”无名说，“你杀了哪些人，在哪杀的，怎么杀的，都说清楚。”

    梵雷微笑着，也不隐瞒：

    “……当初在史东城，为了逃离监视，故意联系血王朝的人，要高价让他们动杀心。伪装死亡躲在花园……后来艾琉诺拉被抓，我知道那女人是个麻烦，便替她解开束缚，让你们又去火山折腾。

    “后来看到你们制造出了挖洞的东西，我就在想要怎么拖延你们的进度。艾琉诺拉是个麻烦，但她已经死了。我要找新的麻烦。”

    “食粪者。”无名说。

    梵雷笑：“他可是个人才，是个比谁都更棘手的麻烦。我资助他的粉丝，给食粪者送卢恩，培养他，强化他，在亚坛散播诅咒。你们查到他，再鼓动粉丝去定罪，洗清他的嫌疑。”

    帕奇说：“但食粪者没有再为你所用，他一直待在囚笼里。”

    “是这样吗？”梵雷笑，“我说了，杀死那些人，我只占三分之一的功劳，那些人的愚蠢和残忍是另外三分之一。但动手杀戮的不是我，散布恶兆诅咒的仪式我可不会。”

    帕奇皱眉：

    “你是说……食粪者？可他并没有出手，他从没出过笼子。”

    “不对。”无名坐直身子，“他……不需要出笼子。”

    无名拍拍头盔：

    “我第一次见食粪者，与他战斗的时候，那就不是他的本体。他可以像蒙葛特一样，凝聚分身，而且分身的战斗力惊人。至少杀死那些权贵绰绰有余。”

    无名缓缓说道：“他不需要出笼，就能猎杀各地的权贵……”

    帕奇惊疑地看着无名：

    “你怎么早不想起来。”

    “不要对一个活尸的记忆力有什么信心啊。”无名也很懊恼。

    帕奇说：“瑟睿，检查囚笼。”

    “跟之前一样。”瑟睿说，“不过……”

    “这时候你就别卖关子了。”帕奇瞪眼。

    瑟睿说：“听无名刚刚提到，食粪者可以使用分身，我又使用鸟瞰镜看了一下，发现外面，还捕捉到一个类似食粪者的身影，不过影像很模糊。”

    “分身正在杀人？”无名说，“在哪，我赶紧过去。”

    “没在杀人，只有一个人，正在移动。而且恐怕……那不是分身。”瑟睿说，“囚笼的铁栅栏，我对比了下，曲度和先前不同。”

    “被掰开又复原过？”帕奇说。

    瑟睿说：“曲度变化的时间……大约就是无名去抓梵雷的时候。”

    无名说：“帕奇你不是说你监控布置地没有死角吗，他怎么从瑟睿眼皮子底下跑掉的？”

    “速度。”瑟睿主动回答，“那时候的画面其实有一个波动。但因为我不知道食粪者会分身，作为杂讯过滤掉了。现在看来，那应该是食粪者用极快的速度逃过了我的眼睛。”

    “有那么快？”帕奇惊，“他一个穿着重甲的家伙，会那么快？”

    瑟睿说：“如果他真的拥有能直接甩开我眼睛的速度，他本体的真实实力……会非常强。”

    “可为什么是本体？”无名说，“他知道梵雷被抓了，跑路？”

    “他不像是会跑路的人。”帕奇说。

    无名也不再纠结：

    “算了，给我他的位置，我去找他。”

    “在马格里旧居附近。”

    “附近？”无名觉得有些奇怪，瑟睿之前没有给出这么模糊的地点指示过，“给我个地图啊，实时的，现实在我眼睛旁边就行。”

    “那里雷云密布，鸟瞰镜的视线被阻挡得很厉害，影像很模糊而且经常消失。”瑟睿说，“另外，前段时间，蒙葛特也去那里了。”

    “蒙葛特？”无名和帕奇对视，“特地本体过去……”

    一个不妙的想法出现在两人脑海中。

    帕奇忙问：“我们那里有传送门吗？”

    “没有。”瑟睿说，“马格里诺克都是坐马车从那来的。”

    “我先去。”无名不再等待，再次升空，朝远方掠去。

    虽然这段其实六千字那里发一章节奏最好，但还是砍成两章分两天发了。堕落之主快来了，稍微存点稿，再加上请假条，应该就可以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