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 无名“出手”
尤拉看着手中那威严而华丽的武器,有些踯躅:
“我不能接受……”
“你们芦苇之地的人还真是客气。”无名笑笑,“拿去吧,这次可别再丢了。”
“我该付出什么?”尤拉问。
“你的猎物。”无名说,“她的身体给我,至少是一半的尸体——没问题吧?”
无名野心勃勃地看着艾琉诺拉:
“别想太多,上吧,杀了她,完成你的使命。”
无名自信满满地畅想击杀巨兽后的未来,仿佛在跟虫子描绘美好蓝图。
但这天真的模样确实稳定了尤拉的心态,尤拉笑了,收下那杆剑枪:
“好,我便杀给你看。”
尤拉提枪再战,手中剑枪挥舞,风暴拧成的气刃再度出现,风刃四周,雷霆环绕,撕碎艾琉诺拉的龙鳞。
拿到了更强悍的武器,这一次尤拉却没有再头脑发热。
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战士的狂热是为了满足自己沸腾的热血,却不是为了胜利。怒火是力量,但不受控制却无法让人使用。
尤拉恢复了曾经猎龙的心态,以冷眼驾驭激昂,以理性操控着感性,观察着艾琉诺拉的每一处身体每一个动作,不再急于攻击。
他挥舞起剑枪,举重若轻地挑动艾琉诺拉的双头刀,规避每一个危险,与艾琉诺拉战得难舍难分。艾琉诺拉龙蛇狂舞,血火攒动,尤拉气刃纵横,分毫不让。
“真不错,有效果。”无名看着纵横战场的气刃,满意地点头。
帕奇捂着头站在无名身边,看着那宏伟的战斗场面,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那么严肃?”无名说,“我看局势一片大好啊。尤拉这次,终于赶上艾琉诺拉了。”
帕奇看无名:“这武器……你是抽取了自己的灵魂做的吧?”
“冶炼炉的效果就是用灵魂的特质和力量来制作物品,想要什么都行。”无名说,“你那些衣服不也是这么做出来的。”
“衣服和这玩意儿可不一样。”帕奇说,“这种武器用的不是使用者的力量,而是锻造者埋进去的力量——你消耗了多少?”
“还好,我现在还没疯。”无名说。
骑士铠甲包裹人形胸口正在以不可察觉的幅度颤抖,帕奇能听到微微的肚子饥饿的声音。
帕奇凝视无名,说不出话。
无名笑了:“能看到这么宏伟的战斗可不容易,少说点煞风景的话。”
艾琉诺拉的双头刀被尤拉的气刃全部格开,身后的多对翅膀同时扇动,天空的红云在一种无形的恐怖力量的统御中凝成漩涡,无数血红怨魂从常世中析出,扑向尤拉。
这些被大蛇吞噬的怨魂,此时也听从吞吃他们的人,要拉更多人下水。
怨魂不强,却扑天盖地,无处躲藏,尤拉的气刃只有在挥出时才会激发,雷霆也难以缠绕全身。又要防备艾琉诺拉狂猛的攻势,又要躲避怨魂,一时有些捉襟见肘起来。
尤拉试着硬吃一个怨魂,但怨魂在靠近尤拉时突然爆炸,让他险些被双头刀击中。
“艾琉诺拉什么时候会这种招式了?”无名看着无边的怨魂。
“那不是艾琉诺拉的招式,是拉卡德的。”帕奇说。
“你跟他打的时候也遇到了?”无名问,“这你怎么躲过去的?”
“我的核心是重型的,没尤拉那小身板那么脆弱。”帕奇说,“对于这种东西来说,机动性勉强也足够了。虽然太阳炉差点……”
“太阳炉?”无名支起耳朵。
帕奇却没再说话,回身看到塔妮丝也从洞口探出来,试图观察这场战斗。正被头疼折磨的帕奇吼了一声,将塔妮丝赶了回去,少有的以强硬的口气让其他人不要放塔妮丝离开。
“至于吗。”无名说,“人家就想看看丈夫的残骸,也没有错。”
无名想起帕奇刚刚说出的自己很在意又完全陌生的词汇:
“你不让我看你战斗,我也遵守了,真不打算透露一下吗?”
帕奇瞥了一眼无名:
“不让她看,是因为有污染。”
帕奇将注意力转移到尤拉那边,弥漫在天地间的怨魂还在持续不断地追杀尤拉。怨魂不如双头刀致命,但覆盖却足够广。不如龙吼那么密不透风,但胜在连绵不绝。
尤拉愈发艰难,视线被怨魂的爆炸阻拦,几乎只能靠一闪而过的闪光判断艾琉诺拉的招式。
如果不是对艾琉诺拉的招式足够熟悉,尤拉早就被击中而粉身碎骨了。
“不行,说好的一对一的单挑,这群殴可不合适。这是一位战士赌上千百次失败后的战斗,你们这些小鬼还是不要凑热闹了。”无名开口,迈步上前,“到我出手的时候了。”
他没有太接近交战中心,而是就找了个尸堆,站在高处,遥望战场。
也不见无名有什么攻击动作,他只是抬起胳膊,对远方的战场友好地招了招手。
但尤拉很快察觉到了变化。
一种莫名的力量开始支配这片空间,怨魂们对尤拉的追击逐渐减弱,似乎被另一种力量牵引拖累。
那力量越来越强,怨魂们不复原来的幽怨与哀鸣,纷纷带着尖叫与哭泣扑向另一个方向,无名的方向。
那个方向有一闪一闪的红光,仿佛指引归乡的灯塔,又或是引诱飞蛾丧命的火焰。
巨量的怨魂从四面八方涌向无名,涌向他手中那漩涡一般的红色。好像浴缸的泄水阀被打开,怨魂也跟着旋转,规模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
一个躺着的血色龙卷呼啸着形成,横亘整个火山口,龙卷没有任何风声,呼啸全由怨魂的尖啸组成合唱。
在令人胆寒的尖啸合唱中,一个受到熏烧的怨魂爆炸,附近的怨魂连续爆炸,绚丽的焰火开始在血色龙卷上蔓延,旋转着将血色染上炽烈,轰向无名。
但无论是血红的怨魂,还是炽烈的焰火,都没能摆脱那股恐怖的吸力,一并投入无名的身体。
无名脚下,爆炸扯动空气形成大风,吹拂他铠甲上的布料,可缠绵半个火山的爆炸焰火却没有逸散多少热量。
在无名身后不远的帕奇,在骇然中甚至感到一阵凉意。
瑟濂从洞口走出,看到帕奇,说道:
“已经连接到那个传送门了,可以随时离开——”
瑟濂看到了那横亘战场的血与火的龙卷,看到那站在尸堆上,随意摆动手臂,操控整个火山怨魂的男人。
瑟濂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你又懂什么了?”帕奇问瑟濂。
瑟濂笑:“我就好奇他怎么这么坚持要撺掇别人和拉卡德战斗,明明之前一直想逃避和大蛇一战。原来是为了这些灵魂。”
瑟濂欣赏着眼前的壮美奇观:
“整个格密尔骑士的灵魂,一位碎片君王掌管的领土中所有的生命之终,全都在这里聚集,怨魂浓郁得几乎要结晶。”
瑟濂捏着下巴回想:
“他以前说灵魂比肉体更加美味,并且不介意我以灵魂做实验,果然所言不虚啊……”
帕奇看着站在尸堆上大快朵颐的无名,突然明白为什么他愿意消耗那么多力量支持他们了。
帕奇捂着心口:“我居然以为他是因为兄弟情才支持我和尤拉的……”
什么大蛇,什么艾琉诺拉,最贪的在这呢。就出了一只手,便把全火山的怨魂吞掉了。
“你可真是贼不走空啊。”帕奇看着无名,觉得自己头更疼了。
“谁知道呢,一个人的行动不一定只会有一种目的不是吗。”瑟濂回去,“需要撤离就过来,随时可以启动。”
帕奇又瞥了一眼战场,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转身也回到洞口。
无名造成的异象当然不仅只有帕奇瑟濂看到,最真切感受到这变化的,是艾琉诺拉。
她站得高,看得远,体型也大,能更全面地感受到火山口怨魂的变化。
她意识到了,在场还有一个始终蛰伏的凶兽,危险程度远超尤拉。
艾琉诺拉是一位强悍的战士,总是能将所有的危机冷静地纳入眼中,考虑各种因素,最终选择最好的决定。这也是她总能逢凶化吉,死里逃生的原因。
但尤拉不是这样,他的眼里只有艾琉诺拉。在艾琉诺拉不以为意地从自己这个小个子身上转移注意力时,他也一直盯着她。
尤拉立刻察觉到艾琉诺拉的分心,不需要再躲避怨魂的他终于找到机会。
他将剑枪一横,双手高举过头,仿佛将武器献给神明并祈祷,以长牙突刺的姿态,对那高高在上神明仪态的艾琉诺拉遥遥一刺。
光刃与雷电一闪而过,精准地凿进拉卡德的铁青脸庞,气刃割开艾琉诺拉的脸庞,刺穿整个身躯。
破碎的鳞片和血肉炸开,艾琉诺拉发出惊天的咆哮怒吼。
“不是这样的,你是不会这样的。”尤拉低声呢喃着,两手抓住枪柄尾,在剑枪前突势尽之时拧身,抡圆了挥舞,巨大的风暴刃一瞬间割开血色龙卷,也割开了大蛇的脖颈。
一时间,蛇嘶、男人的咆哮、女人的闷哼混合在一起。蛇头被割断,但断口伸出许多触手,勉强连接头颅,将掉未掉,却影响了视线。
断头的怪兽狂乱地挥舞双头刀,向四周喷洒熔岩与怨魂。血焰、腐败、龙焰与魔力吐息纷纷四散。但都难以击中尤拉。
尤拉举起剑枪,闪避之余不断切割巨兽的身躯,双头刀、一只手、两只手、尾巴、翅膀……
巨兽的挣扎愈发无力,尤拉眼中的悲伤也愈发明显。
从看到艾琉诺拉那非蛇非龙的身躯时他就有所预感,当艾琉诺拉发出尖叫时,尤拉也确定了——艾琉诺拉并非完全吞噬了大蛇和拉卡德,面对亵渎之主和远古大蛇,她的意志并没有完全战胜,只是成为主导。
三者的意志与大量怨魂一起,混合成了截然不同的存在,形成眼前的畸形生物。大蛇、拉卡德和艾琉诺拉都还活着,也可以说都已经死了。
那些曾经令人折服的高贵品质,随着多种灵魂的交融都已经消失了,向一片无意识的混沌转化。从这怪物身上,便能看出为何相关技术被列为亵渎。
“这便是……我和你的最后一次猎龙了。”尤拉轻叹一口气。
大蛇不再动弹,尤拉也终于放松片刻,不再死盯着艾琉诺拉。
看了一眼无名,血红色的龙卷也正在慢慢消散,周围的怨魂已经所剩无几。
尤拉不禁想,如果融合的灵魂会改变一个人,无名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他的意志比这些君主级的豪杰更为强韧,还是说……他已经被深刻地改变了呢。
尤拉不认识曾经的无名,也不想思考这些问题了。他筋疲力尽地拖着剑枪走到无名面前,把剑枪还给无名。
“这尸体是你的了。”尤拉说着,倒头就睡。
无名把尤拉带回隧道,也带回了他胜利的消息。在帕奇的强烈要求下,塔妮丝依然没能离开洞穴,由涅斐丽严加看管。瑟濂和亚历山大跟着无名负责打扫战场。
“不要紧吗?”无名问瑟濂,“帕奇说这地方不适合人身待着,有污染什么的。”
“我可不是人身。”瑟濂说,“放心,我的灵魂早就转移到辉石上了,论侵蚀,没有比辉石更厉害的侵蚀。”
无名放心了,拍拍亚历山大的壶:
“我说话算话——这大蛇的尸体,还有这里这些英雄的尸体,都是你的。”
“半神的尸体……”亚历山大馋得从盖子里往外溢口水,但还是克制住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这真的是我不花钱就可以吃的吗?我明明什么忙都没帮上……”
“这叫资源的利用分配。”无名说,“你负责的是处理,我才负责分配。而我分配,没人会说一个不字。”
亚历山大也没再客气,找到拉卡德的脑袋,就啃起来。
“大蛇会不会被亚历山大吃了以后,又复活?”瑟濂有点担心。
“应该不会吧?”无名也不确定,“所以让亚历山大吃他嘛,活壶以血肉为食,却生得善良。或许只有亚历山大可以净化这些血肉。”
“你不行吗?”瑟濂问。
“我也不能恰独食嘛。”无名维持着自己老板的威严,“得给人留点汤。”
“出事了再说……”无名看向亚历山大那边。
发现亚历山大僵在那里不动了。
“真出事了?”无名凑过去。
亚历山大倒是没出事,他指着地上的血肉:“这……”
拉卡德那已经被轰烂的巨大头颅,伤口处满是血肉触手。
这些触手正在缓缓移动,似乎想要竭力挣扎,将头颅拉向一边,与其他血肉汇合。
“还没死啊,真顽强。”无名感叹,“不得不说,我很欣赏艾琉诺拉的意志,有我当年的风范。”
“什么意志,让她这么顽强?”瑟濂也走过来,绕开一个想缠上她腿的触手。
“对力量的渴求。”无名说,“那是没有尽头的欲望,灵魂中的那股意志可以永远不灭。”
“力量,原来这就是她追求的东西。”瑟濂说,“早说啊,我来解决。”
“你还有这特异功能呢?”
瑟濂得意一笑:“我本事可多了,什么问题我解决不了?”
正得意着,没注意脚下,被一个触手卷到腿拎了起来。
“哎呦,帮我解一下。”瑟濂连忙招呼无名来帮忙解决一下无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