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尤拉的想法，无名兴奋起来：

    “好强悍的意志，欲念如此深厚？”

    他大笑道：“看来战斗还没完啊，走着尤拉，再打！”

    帕奇听了直皱眉头：“不走了？”

    “你想想刚刚你打大蛇的心情，你觉得尤拉会走吗？”无名说。

    帕奇立刻没法多嘴了，但还是有些狐疑地看着无名：

    “伱刚刚可没这么兴奋。”

    “你和尤拉又不一样，他是客人，你是合伙人。”无名说。

    谈话间，尤拉已经冲了上去。

    他并没有听到无名的话，从艾琉诺拉出现的瞬间，他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眼中只有这个巨兽。

    虽然知道，对眼下的危机产生这种情绪是不对的，但尤拉无法否认，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兴奋。

    为自己又得到的机会而兴奋，为唯恐机会再一次溜走而冲锋，甚至等不及艾琉诺拉彻底蜕变成功。

    疾风从飞驰的身体掠过，长牙割破空气发出尖啸，尤拉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那是一种燃烧生命，完全专注于眼前目标的心流体验。

    随后被大蛇一个尾巴拍飞出去，打水漂一样在地上拍了几下，一直滚到无名旁边。

    尤拉在地上滚了几圈，顺势起身，抖擞精神，准备再次冲锋。

    无名却伸出手，扒在他肩上：

    “先歇会儿。”

    “我没事。”尤拉说。

    刚刚他再度以长牙卸力，并未受到太多伤害。

    无名指指尤拉的手：

    “你是没事，你的刀呢？”

    尤拉看向自己的长牙，伴随着尤拉绝望的注视，长牙片片崩落。

    在尤拉刚刚对大蛇的战斗中，已经损耗了这柄刀太多的寿命。

    “即使是我们的工匠造成的长刀，也禁不住这样造呀。”无名说。

    又要变成这样了吗？尤拉心中悲凉。又要感受这种无力感了吗？

    “老实说，我觉得你就算用长牙，也没法打。”无名说，“你的长牙太短，打不了。艾琉诺拉只要还保持着龙飨的力量，以那个体型施展，我们根本没法近身。”

    无名说：“换个武器吧，换个长点的。”

    “你说长矛？那恐怕也不够。”尤拉吐了口血，情绪低落。

    无名微微一笑，找到塔妮丝：

    “夫人，您觉得现在的大蛇怎么样？”

    他就注意到了，艾琉诺拉出来以后，塔妮丝就已经满脸不可置信。等到艾琉诺拉开始蜕皮，塔妮丝似乎又要崩溃了一样。

    无名问：“现在您还觉得，拉卡德还活着吗？”

    “不可能，怎么可能……”塔妮丝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吾王的意志，怎么可能还不如一个叛律者……”

    “艾琉诺拉那种纯粹对力量的渴望，是可能膨胀得很厉害。”无名说，“我见过渴望可以膨胀到何种程度。”

    “不可能！吾王是霸王，是要吞噬世界覆灭黄金树的，他的意志是最强的！”塔妮丝捂着耳朵，拒绝着外界的声音。似乎听不到，拉卡德便还是蛇王。

    “很宏伟的目标。”无名点头，“以高远的境界为目标，即使失败，也可以获得斐然成就，拉卡德的宏图确实壮丽。但……”

    无名对塔妮丝说：

    “夫人，这话您可能不想听，但人是会变的。曾经拥有宏图大志的人，不一定会永远拥有这种意志。”

    无名把菈雅拉过来：

    “想想您刚刚的经历，畅想一下，如果帕奇不来，菈雅被拉卡德吃了，你的心理会发生什么变化？人会根据经历而改变，会根据环境而适应。”

    泪水从塔妮丝眼中流出，无名的话只是推测，但确实让她想到了自己。

    曾经她也对拉卡德完全不感冒，可后来不还是受到了拉卡德的吸引。

    而且……塔妮丝痛心地想到拉卡德想要吃掉菈雅时的语气和神情。她必须要承认，那时的拉卡德，并没有曾经宣布以亵渎玷污黄金树时的豪情。

    塔妮丝说服自己拉卡德是有自己的理由，有自己的大义。但无名的解释撕破了她自我防护的谎言，她必须承认，无名说得没错——人是会变的。

    那个豪迈狂傲，以身饲蛇的霸王，已经不见了。那个不死不灭的蛇王，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条龙。

    “吾王……已经死了？”塔妮丝眼神空洞，第一次亲口说出这个她一直不愿意承认的可能。

    “显然是的，请原谅我们没空哀悼。”无名说，“既然拉卡德已死，您也没必要隐瞒那武器的位置了吧？不如说这是您复仇的好机会呢。让我们一起，把这个吞噬了您蛇王的家伙送上天吧。”

    无名握住塔妮丝的手，说得情真意切，铿锵有力。好像能和塔妮丝感同身受一般。

    塔妮丝眼神依旧空洞，沉浸在悲伤中，下意识指明一个方向。

    在靠近隧道的一个尸堆下方。

    亚历山大立刻开动，冲到尸堆旁，把尸体扒进壶里。很快就露出被掩埋在深处的一柄粗糙厚重的大矛。

    无名看到那大矛的造型，惊讶了：

    “这就是狩猎大蛇的武器？”

    那柄大矛虽然说是矛，但柄不长，矛头却极大，矛头扁平，两边开刃，更像是介于剑与枪之间的造型。

    无名抓住蛇矛，轻轻挥舞。风暴凝聚缠绕剑身，化为一道极为锐利的光刃，横亘数十米，消失在远端。

    “还真是……”无名笑了，将大矛一甩，递给尤拉，“尤拉，接着！这玩意儿能当刀用，很适合你。只有你能驾驭这么长的刀了。”

    尤拉接过大矛，掂量几下。大矛很重，粗粝厚重的铁器相当有分量。但尤拉变成龙人以后力气也大增，拿起来倒有种人身时挥舞长牙的感觉。

    很奇妙的感觉，这大矛确实可以当刀剑来使用，如此长的光刃，倒给了尤拉一种奇特的熟悉感，仿佛曾经自己在训练使用长牙。

    他又回到了曾经与艾琉诺拉一起猎龙的时代，挥舞着沉重的长牙，挑战巨兽。

    超长的光刃在尤拉手中如臂使指，在他的手中绽放出一道道剑光，切割着艾琉诺拉的身体。

    随着尤拉不断熟悉，剑光还在更加犀利，每一刀都割在艾琉诺拉那半龙半蛇身体的脆弱之处。

    但艾琉诺拉也在适应新的身体，在这期间，艾琉诺拉已经彻底完成了蜕变，巨兽的头颅低垂，看着朝自己冲锋的尤拉，尾巴和身躯同时下砸。

    尤拉跃起，躲过地面的第一次巨震，一脚踏在飞溅的巨石上，不仅没有被阻挠，还在不断加速。

    可尤拉却在离艾琉诺拉越来越远。艾琉诺拉借助那一下反震，远远跳开，拉开和尤拉的距离。

    尤拉挥舞蛇矛，光刃横扫，却被艾琉诺拉刚好躲过。巨兽落地，又是一阵冲击波，将刚刚挥刀，躲闪不及的尤拉震了一个踉跄。

    不等尤拉站稳脚跟，巨兽又冲了上来，速度比刚刚更快。

    尤拉有种恍惚的感觉，这正是艾琉诺拉的剑技，只是以巨兽的体型施展，变得过于骇人。

    以她的体型每次跃动都会跨越百米，艾琉诺拉居然能以如此身躯和尤拉卡起距离。

    “这种体型还这么灵活，这可不好办了……”无名观察着战况。

    尸柱双头刀横扫而过，庞大的剑身覆盖住尤拉可以躲开的一切范围。

    尤拉只得扑到地上，随后被双头刀横扫而过的暴风吹飞，轰到火山口的岩壁上。

    只是被风压吹过，尤拉这次的身体没有再断裂，但依旧给尤拉提了个醒。虽然拥有了利刃，但他的身体还是一样的脆，他不能被击中。

    尤拉下意识握紧蛇矛，准备反击。但巨大的风压将他死死按在岩壁上，一动不能动。

    艾琉诺拉一击不中，蛇一般的腰肢旋转，抡圆双头刀，再一次发动了攻击，更为迅捷凌厉。以双头刀的攻速恢复巨大的尸柱，空气都为之凝固，化为琥珀琉璃，禁锢住尤拉。

    尤拉艰难地移动蛇矛，蛇矛激起风暴，略微破开凝滞的空气。尤拉一点一点竖起蛇矛。

    尤拉身经百战，从双方速度来看，他知道自己躲不开了，他不可能以蛇矛对冲双头刀，这一击自己将粉身碎骨。

    但艾琉诺拉的头颅在刀之上，他可以用光刃破开束缚，对准艾琉诺拉的脑袋释放最后一击。

    只要能打碎艾琉诺拉的脑袋，自己被尸柱的余势砸死也值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艾琉诺拉现在这副身体，要害是否还在头上，但也只能这么赌一把了。

    尤拉正要赴死一击，一道风暴钻头一样轰击那片凝固的空气，给尤拉一点喘息之机。

    来不及多想，尤拉奋力一挣，从粘稠的空气中跑出。身后岩壁炸裂，拍到他背上。

    涅斐丽卷起风暴，把尤拉接住。

    尤拉借助风暴稳住身形，强压住涌到嘴边的血，准备趁此以蛇矛穿刺艾琉诺拉。

    尤拉攥紧手掌，却意识到不对。

    他的手中，空空如也。再看那已经被尸柱双头刀深深砸穿的岩壁，那柄蛇矛正被双头刀抵住，深埋进岩壁。

    尤拉很确定自己是抓着蛇矛闪避的，但如今蛇矛却被轰进岩壁，只有一种可能，艾琉诺拉压低了位置。

    艾琉诺拉居然是瞄准蛇矛攻击的，并且在如此狂暴的攻击下依然可以精准控制自己刀身的位置。

    尤拉眼睛红了，他不能失去这把武器，这唯一击败艾琉诺拉的机会。

    可蛇矛被嵌在岩壁上，那高度尤拉甚至找不到接近的办法。

    尤拉踩在艾琉诺拉身上，在蛇身上奔行向上，准备冲到蛇矛旁边。

    沿途尤拉都没有受到什么阻挠，艾琉诺拉身上的颤动比大蛇还要小。

    但当尤拉跑到高处，才意识到为何艾琉诺拉没有将他甩出去。

    艾琉诺拉布满鳞甲的龙臂抓向山崖，将蛇矛连同岩石握于手中。

    艾琉诺拉将双头刀再次掰断，火焰燃起，将蛇矛与岩石一并熔铸进双头刀的刀柄位置。

    如此，这柄蛇矛再无法面对它狩猎的对象，并永远握在艾琉诺拉手里。

    “不！”尤拉咆哮着，冲向艾琉诺拉的手。

    但已经解决掉威胁的艾琉诺拉不再放任尤拉待在自己身上。生角的蛇头简简单单扬起，一声撼天动地的咆哮出口，尤拉便被一股伟力弹飞出去。

    如果不是涅斐丽及时用风暴缓冲，尤拉大概已经摔死。如今没摔死，但也伤势颇重，全身的骨头都朝一个方向挤压变形。

    涅斐丽带着尤拉，扑回隧道口，将尤拉丢到无名跟前：

    “打不赢，那家伙太大、太强了。”

    “早就跟你们说了，不要小看大体型带来的优势。”无名蹲下给尤拉治疗。

    “现在怎么办？”涅斐丽凝重地看着正在等待双头刀冷却的巨兽。

    那巨兽还在变化，背后凸起几个鼓包，长出几对尚且稚嫩的小翅膀。

    涅斐丽看向无名：

    “传送阵好了吗？还是你要出手？”

    “我当然是要出手——不过不是你想的出手。”无名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样式精美的瓶子，砸在尤拉身上。

    光华流动，仿佛时间跳动，尤拉身上的伤口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拉立刻坐起来，认出那瓶子：

    “是上次帕奇给我们用的……”

    “这玩意儿可是宝贝，用一瓶少一瓶。”无名说。

    “对不起……我无以为报。”尤拉看着艾琉诺拉的双头刀，一拳砸在地上，“我连武器都丢了……”

    “你打不过，也算正常。”无名说，“我刚刚观察过，她的体型比之前的大蛇小了几圈，但鳞甲更坚固了。”

    “那是飞龙的鳞甲。”尤拉说，“极为坚韧，而我们现在连蛇矛都没了……”

    无名笑了：“不要担心客人，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我是个商人。”

    无名掏出一个结晶蛋，那蛋破了个缺口，内里极为黑暗，明明周围有灼热火光，却看不到里面。

    无名正坐在尤拉对面，抱住蛋，将蛋放在腿上：“手伸进来。”

    尤拉将手伸进蛋中，触碰那内在的黑暗，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柱状物，与手掌颇为契合，坚硬、粗粝。

    尤拉握住那东西，用力拔出。

    风雷环绕在尤拉手中，从蛋中一寸寸出现。

    当看到那东西的全貌，尤拉屏息。

    那是一把与大蛇矛很相似的武器，只是更为修长一些，并且与蛇矛那只剩粗粝钢铁和铁锈饱受时间摧残的模样不同，这柄剑枪缀着金色光芒，华丽耀目。

    剑枪的枪柄部分有两个弯弧，有点像法环的顶弯弧加上底弯弧的设计。

    风暴与金色的雷霆交织缠绕在枪身，满是威仪。

    尤拉的眼中倒映着那金色雷霆：

    “这是……什么？”

    “武器。”无名的回答简洁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