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边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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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传下来的祖制

    扎西南杰一脸尴尬的环视众人,觉得颜面丢的气人,心中的无名怒火不知不觉又燃烧起来。

    扎西南杰起身向噶土次旺罗布躬身行礼,抬头说道:“活佛,可否容本王说上几句,活佛也好做个见证人。”

    噶土次旺罗布闻言,神色自若的微笑道:“普里格王请自便。”

    扎西南杰道了一声谢后,两眼装满怨恼的看向布赤旺姆,气势夺人的说道:“本王乃拉达克先国王尼玛南杰的儿子,布赤旺姆您不会不知道吧?方才您说拉达克王位素来都是父传子的规矩,长子可继王位,而其他王子必须出家入寺,阪依佛门,是这样的吧?”

    扎西南杰未等布赤旺姆有所反应,继续说道:“拉达克的历史确实是这样,但是,我扎西南杰却与他们不同,我不但没有出家,我的父亲,拉达克先国王尼玛南杰反而裂土分封我为普里格的国王,这个事实胜于世上任何雄辩,因为在拉达克,得到认可的国王除了我的哥哥德中南杰,还有我普里格国王扎西南杰。”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想起一阵阵窃窃私语。

    平措南杰面色突变,剧烈的一阵咳嗽后,气喘咻咻的说道:“裂土分封是祖父为了安抚他的宠妃,你的母亲;当时完全是权且之计……休要再提了。”

    扎西南杰似乎有些气急败坏,怒道:“你……你怎么能够这样说话,你为什么不说德中南杰国王是为了安抚他的宠妃,你的母亲,才私相授受传位于你。”

    “你太无耻了!”布赤旺姆愤怒的站立起来,一手指向扎西南杰,咄咄逼人的吼道:“好你个扎西南杰,你太猥琐,竟然拿已经不在人世的先国王来诋毁还活在世上的人,你还是人吗?”

    平措南杰看见母亲怒发冲冠,自己也是怒火中烧,厉声说道:“普里格王,事到如今,你还敢违抗拉达克先王的成命不成,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说出这句话,并不是认可了扎西南杰也是国王,而是要扎西南杰认清自己的地位,他不过是一个分封之王而已。

    遭到平措南杰母子一顿抢白,扎西南杰面色上一股寒流袭来的模样,顿时寒冷到心窝,乜眼沉声问道:“谁得了便宜还卖乖?”

    扎西南杰抬头睃了众人一眼,见同族众人皆是一脸的混沌,看不出他们的心到底是向着谁?心想:“管他呢,谁不想落个好,人性就是如此,只要达赖喇嘛肯帮助自己,自己封王登位还是有可能的。”

    于是,扎西南杰立马换成了一脸的微笑,向着噶土次旺罗布说道:“我们说千言,道万语,又有何用?还是请活佛给拉达克的明天定乾坤吧!”

    扎西南杰的话一说出口,平措南杰的身体不知不觉中就颤抖了一下,他站起来说道:“国家大事岂能儿戏,王叔一时性起就想承接王位,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让你随意为之;方今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主持公道,拉达克国王之位须子承父业才是正经大事,请活佛明察秋毫,一语定乾坤,以正视听。”

    噶土次旺罗布闻言,看了布赤旺姆太后一眼,而后又将目光停在扎西南杰脸上,正色说道:“王叔也好,王侄也罢,无论谁拜位登基,都不要忘记祖宗的历史和教诲,恪尽职守,体恤民情,管理好自己治下的黎民百姓,田地林木,牛群羊群,千万莫要辜负了大慈大悲的菩萨。”

    布赤旺姆的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微笑慢慢浮上了面容,于是,她对噶土次旺罗布慢条斯理的说道:“活佛,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果您不及时制止毫无节制的胡搅蛮缠,那拉达克的天空将会充满阴沉沉的乌云,人们将会生活在苦难当中;拉达克本来就是一个高原山地小国,它是由各个部落和分封王国组成,依照传统,江山是祖宗打下来的,但王位却是父传子,一代代相传下来的,非父子关系的,就不能继承大统王位。”

    噶土次旺罗布略一愣怔,却什么也没有说,终归还是舒了一口气,心里就感叹布赤旺姆一介女流而已,心中也能够具有活佛一样的理念,实属难得。

    扎西南杰面露愠色,觉得布赤旺姆此时此刻说出这种话来,是故意扎自己的心,实在是令自己大失体面,他愤愤然将头扭向一边,不想多看布赤旺姆半眼。

    平措南杰则在听了母亲的一席话后,露出了感动的眼神,温暖的瞧了布赤旺姆一眼,苍白无欲的脸上,竟然奇迹般的透出些许红晕。

    又是一阵冷场,众人大眼瞪小眼,无语无欲的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就是不再开口。

    这时,噶土次旺罗布轻轻的咳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商量的意图说道:“拉达克王,普里格王,我奉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之托,从拉萨远道而来瓦木勒,就是要替达赖喇嘛完成菩萨的使命。”他望了望二位王,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们的心事就是南嘉王朝传承传续的大事,就是拉达克王国的国事,要多站在国家利益的角度看人看事,不要再计较个人的恩恩怨怨,不要再纠缠不休了。”

    平措南杰躬身行礼,抬头向着噶土次旺罗布说道:“达赖喇嘛重托活佛远行下至瓦木勒,令我拉达克众生感激涕零,活佛如今也亲睹了,我宗族之中,有人贪图虚名,欲窃王位据为己有,视国家名器若无物,还请活佛代呈于达赖喇嘛,还公道于拉达克王国……”

    扎西南杰正喋喋不休之际,却一眼却瞧见布赤旺姆凶悍的目光正盯着自己,方寸一乱嚷嚷道:“都是拉达克的王子王孙,都是喝森格藏布河水长大的,都是雪山的雄鹰,谁怕谁?”

    布赤旺姆闻言气急交加,怒道:“扎西南杰,别忘了你尊为王叔,你还要丢人现眼不成,胡闹来胡闹去的,都闹成今天这个样子了,如果我儿王位没了,对不住列祖列宗,我也不想活下去了,阴曹地府之下我再跟你厮杀一场……”说着说着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见状,平措南杰一时也愣住了,不敢再言。

    噶土次旺罗布颤声安慰道:“王太后息怒,王太后息怒!”

    “活佛,”布赤旺姆泪眼婆娑,“你可要为我孤儿寡母做主啊……”

    扎西南杰被布赤旺姆如此一阵反击,顿觉颜面扫地,面色苍白没了主见,只能木讷的看向噶土次旺罗布。

    布赤旺姆在噶土次旺罗布和平措南杰的劝慰下,揩净了脸上的眼泪,转头气鼓鼓的说道:“活佛,无论如何,在拉达克出生的众多王子中,只有一个王子才能继承王位,其他的王子将到贝土寺、赤色寺等地出家为僧,而不能出现两个国王,这可是拉达克传下来的祖制。”

    闻言,扎西南杰心头一惊,悻悻说道:“嫂……嫂夫人,您……所说的祖制还是……还是确有其事,我可不敢冒犯祖传的规制,给你说得象是我的不是一样,但是……”

    平措南杰冷冷的回应道:“我母亲说得对,只有一个王子才能继承王位,其他的王子将到贝土寺、赤色寺等地出家为僧,而王叔为什么却可以裂土分封为普里格的国王?”

    此言一出,扎西南杰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是啊,老祖宗代代相传下来的规矩,是天崩地裂也不可以破的。当年,父王跟母后为了自己就破了一次规矩。

    扎西南杰再抬头看向平措南杰时,眼中流露出薄幸和怨恼的冷光。

    布赤旺姆听了儿子平措南杰一席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就是因为分封为王,扎西南杰今天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伸手讨要拉达克国王王位,真是越想越不是个滋味。

    沉默,扎西南杰没有再多言,只是又扫了平措南杰一眼,已经懒得解释。

    布赤旺姆却依然不依不饶,嘴角泛起一丝冷意,说道:“拉达克的千秋基业,绝不能落在某些人的手里……”

    “你,你……”扎西南杰气急败坏的,就是说不出话来。

    “只怕此例一开,就要天下大乱。”布赤旺姆揶揄的口吻,不痛不痒的继续数落着。

    噶土次旺罗布看着布赤旺姆不依不饶,就有意缓和一下现场针锋相对的气氛,和气的说道:“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吗,不要扑风捉影,不要夸大其词,还是平心静气的好。”

    这时,布赤旺姆忽然嘴角闪过一抹讥笑,“席不正,不跪;肉不方,不食;名不正则言不顺;不是拉达克国王的儿子,就不配继承大位。”

    扎西南杰不听则罢,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噶土次旺罗布在一旁,他早就跟布赤旺姆扭作一团,非给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什么是草滩上的山鸡,什么是雪山上的雄鹰!他鼻腔里“哼”的一声站起身来,张开苦涩的嘴就要说话……

    噶土次旺罗布神色庄重的挥了挥手,制止了扎西南杰,环视全场,然后一字一顿的说道:“尊敬的拉达克王,普里格王,我奉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之托,从拉萨远道而来瓦木勒,就是要替达赖喇嘛完成菩萨的使命。”

    顿了顿,噶土次旺罗布继续说道:“调停必须是在对已经存在的现状进行分析,进行调整,进行认定,也是为了结束无谓的纷争;无论如何,拉达克众多王子中,将只能是长子继承王位,其他王子将会到贝土寺、赤色寺等地出家为僧,而绝不能出现两个国王。”

    布赤旺姆眼睛里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脸上慢慢又泛起了健康的高原红。

    平措南杰的左手,不知不觉中紧紧的握住了母亲的右手,因为激动,身体开始轻微的颤抖。

    而扎西南杰则一脸的生无可恋,无奈的乜眼看着别处。

    “根据传下来的祖制,拉达克王国原来分封为王的,莫卧儿边界地区的桑噶国王丹松南杰,以及黑纳古王国将保留他们的名号,普里格国王扎西南杰也继续保留封地跟名号,如果没有子嗣继承王位,将回归被统一在拉达克治下。”噶土次旺罗布意味深长的说道:“确定设置长子继承制度,将会避免拉达克出现分裂的可能性,这是在座的南嘉王朝的王子王孙的共同意愿,是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的良好意愿,也是我们高原所有僧俗同仁的共同意愿。”

    在噶土次旺罗布的主持下,1752年12月各方很快签署了正式协议。

    拉达克国王依然是平措南杰。

    扎西南杰也回到他的封地普里格,继续干他的普里格国王。

    然而,在内外局势的高压之下,拉达克国王平措南杰的精神状态不断恶化。

    眼见平措南杰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作为母亲的布赤旺姆沮丧万分,无奈的说道:“以前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但是现在他的智力情况不佳。”

    其实就是健康状况每况愈下,难以维持管理国家的精力需要,平措南杰已经不能够正常视事了。

    为了拉达克能够正常运转,王太后布赤旺姆实际上掌管了国家大政。

    但是,这种情况不能长期继续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王位传给他未成年的儿子次旺南杰。

    第二年,也就是1753年4月,尚未成年的次旺南杰王子,在瓦木勒举行的即位仪式上登基,成为拉达克第十三世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