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耳斯鬓磨，眼见谷雨的眼神又变得深邃，白露连连求饶，一闪身从谷雨的臂弯里挣脱开。谷雨笑了笑，这两天的确太过放纵，可是眼见白露没有了在青城时那般顾虑，他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远离是非之地，果然是个好主意。如果可以，他想和白露一直在这里生活。

    但显然有人不怎么愿意。。

    白露洗澡的时候，手机响个不停，一会儿电话，一会儿微信。谷雨瞟了一眼，都是高岚叶发来的。

    他没理会，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里放的一部老电影。

    他其实很想冲进浴室，看看那个女人到底在磨叽什么，洗个澡可以洗那么久。但高岚叶不依不饶，在她打了第三个微信视频之后，谷雨再也忍不住，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

    视频那头，高岚叶的声音传过来：“死孩子你干嘛呢！打那么多不接……”

    看到谷雨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碎发，高岚叶快炸了，话说了一半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怎么是你啊！”

    那头陈宇在旁阻止：“怎么啦，你干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谁呀！”

    随即，凑过来看了看。

    的确见鬼了。

    “顾……顾津岩？你怎么……唉，不对啊，这是白露的微信。你俩在一起？”

    高岚叶不等他回答，已经抢过手机，怒喝道：“谷雨！怎么回事！白露呢！让她接电话！”

    “她在洗澡！”谷雨似笑非笑地说，“不太方便吧！”

    “你……你怎么又缠上她了！”

    “什么叫缠啊，我们是旧情复燃！”

    “呸！你就是个神经病！”高岚叶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过没有，要是她知道，顾芯现在是公司的大股东，你觉得她会怎么想？谷雨，你别发疯！离她远点！”

    谷雨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他不想听高岚叶继续说下去，索性挂了电话。高岚叶继续打，他继续挂。最后直接关机。

    僵持了几个回合，高岚叶便放弃了。世界安静了一会儿，白露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疑惑地问：“刚才听到岚叶的声音了，她打电话过来了？你说什么了？”

    谷雨笑笑：“没什么，她给你拜年呢！”

    白露顿了一下，笑着摇摇头：“她？每年都是我先给她拜年好不好，然后她给我发个大红包！”

    谷雨一把拉过她，将她圈在怀里：“怎么，为了那几两碎银，甘愿做低伏小啊！”

    白露挣脱开，正色道：“那可不，我在她面前，一向直不起腰杆。当年她劝我，别跟你在一起，我没听；后来她又劝我，赶紧谈恋爱，我依旧没听。一直让她操心，没办法！”

    她说的漫不经心，谷雨却听得格外认真：“你放心，以后你在她面前只管挺直腰杆！你男人给你做主！现在她男人都得听你男人的！”

    白露被逗的哈哈大笑，搂住他的脖子笑得乐不可支：“顾总您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她男人可是你老板！”

    谷雨摩挲着她的腰身，认真的说：“很快就不是了！”

    白露眼神闪了闪，不太明白其中深意。谷雨却不欲多言，拍了拍她：“我买了明天下午的机票，我们明天回青城吧！过几天新年聚会，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白露还想追问，谷雨已经起身，拿了衣服去洗澡。她心中疑惑，打开手机却发现微信里高岚叶的信息轰炸。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着急。白露猜测，刚才谷雨应该没给她好脸色，所以她才这么气急败坏，赶紧打电话安抚，连哄带骗，高岚叶才安静下来，两人有阵子没见了，握着手机说着悄悄话。

    “白露，你还回不回来啊！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你不会要在那边过年吧？”

    白露抿了抿嘴唇：“明天下午的机票！放心哈，大年初一一定准时上门给您拜年！红包准备好就行！”

    高岚叶白了她一眼：“出息！”随即正色道，“你别得意得太早，我还没问你呢，谷雨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信誓旦旦跟我说，这辈子跟他再也不可能了吗？白露，你说出去的话，当个屁放完就没了？那小子不是什么好人！以前的教训你都忘啦！”

    白露敛起嬉皮笑脸：“岚叶，你就当是我不争气吧！横竖我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就算再死一回，我也没有牵挂和遗憾了！”

    高岚叶语结，望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恶狠狠地说：“赶紧给我回来！挂了！看着心烦！”

    屏幕黑了，白露心里觉得暖暖的，她刚才说的不对，在这世上她没有别的亲人，可是她还有高岚叶。

    谷雨透过浴室的玻璃，看到白露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发呆，心里一紧，不知道高岚叶说了什么，走过来抱住她，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怎么了？发什么呆？”

    “没事！”白露解释道，“以前我最怕过年，一个人孤零零的，年三十都是去岚叶家过，大年初一跟她一起看电影、逛街，可是现在她要结婚了，以后可能要陪陈宇一家子过，就不能再陪我了。我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连个陪着看电影的人都没有。”

    她并不是抱怨或是自怨自艾，只是有感而发，有高岚叶这样的好朋友，对方在年假这样一家团圆的日子里，牺牲自己的时间来陪伴她，可见情深义重。

    然而，自己却为了一个男人，再三让好友担忧。

    谷雨没出国前，大年三十他们都是一起守岁。白露放假晚，非要年三十才会休息，谷雨放假倒是挺早的，早早地把家里收拾妥当，贴春联、买食材、大扫除，等白露放假了，两人一起包饺子炸肉圆子，虽然经济条件不好，但白露总是努力让自己的生活看起来有滋有味。

    谷雨最喜欢看白露围着围裙的样子，她把头发高高挽成髻，干活的时候，额头会时不时有一缕头发散落下来，垂在脸颊，让她看起来十分温柔。

    逼仄的厨房里，只容得下一个人，谷雨却偏偏要凑过去，紧紧贴着她，像个树獭赖在她身边。那时候他想，如果一辈子这样平静，该多好。

    现在，他也依旧回味这份平静，他多年来孜孜以求，大概就是那份安宁。

    所以它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没事！以后我陪你！”谷雨轻轻说道，白露眼神瞬间亮了，不由得咧嘴一笑。

    回青城的航班人不多。白露真真是累极了，上了飞机就睡觉，即使机舱的轰鸣也没有扰她清净。等一觉醒来，正听到广播里说，距离降落还有半小时。

    她看着窗外时不时飘过的云彩，和若隐若现的城市，突然有了隐隐的期待。

    这个城市，她生活了将近三十年。

    在这里她经历过快活、失意，勾心斗角和无数的疲惫。却独独没有归属感。

    也许，接受谷雨的建议，去汉江工作，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下了飞机已是万家灯火，出了到达大厅，白露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比起梨城干燥的严寒，青城冬天特有的湿气才更加冷入骨髓。她不由得想念起梨城的好来。

    谷雨推着行李，见她一副冷的不像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怎么，才走几天就不适应了？”

    白露睨他，倔强道：“挺好！”

    谷雨摇摇头，将她拉过拢在怀里。白露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谷雨力气大，她便作罢。

    上了车，谷雨二话不说，直接发动。等开了一会儿白露才发觉，不是往她家的方向。

    “你家的床太小了！过完年我让人换一张。这几天住我那里！”谷雨解释道。

    白露皱眉，什么叫做床太小了，嫌小你可以回自己家住啊！

    何况，没名没分，她为什么要住到他家去？这算什么？同居？

    白露心中冒起的念头，搅的自己心绪不定。她好像一直刻意忽略，她跟谷雨之间这种相处模式，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

    男女朋友？除了亲密关系，他们似乎没有知无不言；床伴？但显然双方投入的感情更多；亲人？却又夜夜缠绵。

    一时之间，她有些迷茫。

    远在梨城，她可以不用想这些，因为那里没人认识他们，就像两只被放飞的风筝，不管如何放肆，都是一晌贪欢。可回了青城，就像回到了原本的牢笼，呼吸之间，仿佛都需要限定好频率。

    昨天高岚叶劝说不成，便恨恨挂了电话。但今天一早，她发了消息过来，是一张奥索科技的最新组织架构图。

    陈峰依旧是董事长，顾芯以董事会高级顾问的身份，跻身奥索高层管理层。顾津岩则飞身一跃，成了公司新的执行总经理，新的采购总监是一个陌生名字。

    陈宇并不在这份名单中。

    高岚叶说，他辞职了，重新回学校，做他喜欢的研究去了。

    白露有些失落。陈宇并非商科出身，大学学的是机械动力，原本的志向是要研究汽车发动机的。他说，国产发动机水平还很落后，如果可以，他想成为行业的探索者。

    只是后来，因为陈峰生了一场大病，他才临危受命，进了公司做辅助。所有人都以为，他劳苦功高，即使不曾带着奥索迈入新的台阶，也是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即使不能成为最后的继承者，也应该被厚待。

    万万没想到，被一脚踢出了管理层。

    高岚叶说，公司上下议论纷纷，但陈宇是主动辞职，个中缘由，她没有详说。白露猜想，大概率和陈峰有关系。

    老头虽然看中侄儿，但涉及利益时也会六亲不认。虽然不知道，顾芯一个草莽出生的女人，凭什么能做公司的高级顾问，但现在这个社会，有钱就是老大。

    也许那位商界大佬费先生，也并非完全是个沉迷美色的酒囊饭袋。连年轻有为的谷雨，都要被那个女人摆布，郁郁不得志，可想手段多厉害。

    这才意识到，为何谷雨提及顾芯总是一脸忧虑，是白露太单纯，不敢想象人间的险恶。

    谷雨不知白露心中所想，到了地方径自下车拿行李，很自然地开了副驾驶门，笑吟吟道：“白露女士，请下车，我们到家了！”

    家这个字眼，让白露心里一晃，可也随即安稳下来。如果谷雨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经历许多挣扎争斗，才能从顾芯手中全身而退，不管不顾地回来，只为了和她重新开始。那她，最起码不应该再锁着头逃避。

    如此一想，笑着张开双臂，撒娇似的说：“我累了，走不动！”

    谷雨愣了一下，一路上白露情绪克制，不曾有一点外露。

    准确的说，从他回国后再见她，她都是克制的。何曾这样娇憨孩子气？

    不由得心中一阵欣喜，弯下腰一把托起她，谁知白露却不起身，就着他的力气往后一仰，狠狠地撞在座椅上，谷雨吓了一跳，忙撑起身子查看她是否被磕到。

    谁知，白露只是勾着他的脖子，一个劲的笑。

    谷雨望着她的样子，眼眸沉了沉：“你不会是想在这里……”

    白露咂咂嘴：“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谷雨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忍住心神荡漾：“何止是明显？就差在脑门上刻字了！”一边打趣，一边拉起她，“车库里到处都是探头，我没兴趣现场直播。回家！”

    最后两个字说的兴高采烈，白露见他情绪高扬，心中高兴，小跑着跟过去。

    干柴烈火，自然一触即发。

    谷雨揉着白露半湿的头发，望着她安然的睡颜，心中从未有过的满足。

    过年期间大家都很忙。

    忙着应酬，忙着休息，忙着陪家人。

    有的是真忙，有的是像谷雨一样，明明每天在家的行走路线，只有卧室厨房到卫生间三点一线，却依旧对每一个拜年电话寒暄声称，自己忙着画图纸，片刻不得闲。

    毕竟，在旁人眼里，他在青城独身一人。众人纷纷感叹，果然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顾总如此敬业，大过年的在家居然潜心搞研发！

    白露窝在被子里，听他认真地说着鬼话，好不容易才忍着不笑。他背对着她，好看光洁的后背赫然在列，白露伸出手指轻轻抚过，不出所料，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谷雨电话不停，回头不满地瞪了瞪她，抓过不安分的手放在胸口，一边上下其手，一边正经地讲电话。

    白露惊叹此人一心二用的本事，更惊叹脸皮之厚，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十分清楚，于男女之事上，她不是谷雨的对手。

    二人正腻歪，白露的电话也响了。她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便挂了。

    一旁的谷雨却脸色一变。

    匆匆收了线，谷雨抱着白露，闷闷地说：“明天我带你见几个朋友，是汉江那边的同事，还有几个同学。以后，你可能会跟他们打交道！”

    白露看他认真地样子，顺从地点点头：“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