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一行人在华南呆了一周，绿野集团的商业系统很庞大，索性将几个重要的关联厂商都考察了一次。

    终于在元旦假期前结束了出差工作，临行前，QC和技术部的同事提出一起去逛一逛夜市，买点特产带回去。白露穿着高跟鞋脚不舒服，就婉拒了，窝在酒店收拾行李。

    电脑传来短消息提示的声音，白露打开，是久未露面的秋露，过来打招呼。

    “嘿，你好久没上线了，最近忙什么？”白露问道。

    “没什么，最近在赶稿子，日夜颠倒，所以暂停了所有社交。”秋露给她的身份信息是，他是一个男性作家，写网络小说的。但白露并不相信。

    “哦～～这是怎样的鸿篇巨制，居然值得牺牲这么多！”

    “小说改的剧本，大概很快就要进组了，到时候我估计更没空和你聊天了！”

    “没关系！有空记得我就行！”白露发去一个表情包。

    “你最近怎么样？和前男友相处的好吗？”

    “我在出差，除了工作基本无交集，目前还算良好！”白露半真半假地说。

    “这就对咯！记得我跟你说的，该怎样就怎样！另外我觉得，你应给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才对！”

    “正在尝试中！不说这个了，跟我说说你的大作吧，何时能拜读一下！”

    “这个，你可以去平台搜索，不过要钱。但是对你可以免费哦～～”

    正胡乱吹牛，右下角的任务栏弹出一个对话框，新邮件的提示。

    白露随手点开，是谷雨发来的，关于那家德国新客户的项目报告，五六个附件，包含了客户基本信息、产品图纸、产能需求估算表和项目部人员分工表。

    白露的名字并不在其中，采购部的项目对接人，写的是江婉宁。

    她觉得奇怪。

    这个案子她已经在跟了，陈宇和谷雨都是知道的，为何会突然换成江婉宁。何况，江婉宁并不是项目部的成员。

    她打了个电话给谷雨，谁知被他挂断了，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点，没道理这个点还在工作吧！

    想了想，还是发了微信给他：“新项目采购部的对接人，为什么换成了江婉宁？她对其中的产品并不了解，能胜任吗？”

    谷雨很快回复：“这是高层的决定，你不用问太多。”

    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白露皱眉，不是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几天？

    “好，那我过了元旦假期回公司后，就跟她交接。”白露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回过去，有些赌气。

    “不用了！你直接从深圳飞成都，到那里和巨能项目部的郎总汇合，一起去WLMQ，石河子那边有人接应。”

    白露打了个问号过去：“什么意思？”

    谷雨没回，白露越想越不对劲，想打电话说清楚，她真的不喜欢用微信聊工作。

    号码还没拨出去，电话就响了，这次是谷雨打过来的。她接起来，劈头盖脸就问：“谷雨，什么情况？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我去XJ？”

    “那边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你去跟进一下！有任何需要可以找郎总，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他会关照你的！”谷雨在那头声音十分低沉，似乎在努力压抑情绪，白露很敏锐地察觉了。

    “你怎么了？公司出什么事了？我这几天看项目部的工作日报，没有显示那边的项目有任何问题！到底怎么回事？”

    谷雨深深吸了一口气，不耐烦道：“你别问了，让你去你就去！项目部的人都很忙，只有你们采购部能抽出人手！你去解决一下！”

    白露被他的口吻唬了一下，愣了几秒钟，谷雨很少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顿时觉得十分委屈和生气，冷冰冰地说：“好，顾总，我知道了！我去就是！我马上订票！”

    “票已经订好了！明天早上十点的飞机！你别耽误了！”谷雨的口吻更加冷淡，还没等白露回应，他已经挂了。

    白露盯着黑掉的屏幕许久，不免恨得牙痒痒。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QQ上秋露发了好几条消息，白露没心思插科打诨，索性跟他说了拜拜就匆匆下线。

    谷雨的反应太不正常了，她思来想去，给陈宇打了电话了解内情。

    其实项目也不是什么大事，是那边天气缘故，物流运输出现了很大不稳定性，需要的物料没来，不需要的来了一堆，仓库里堆的乱七八糟，每天施工单位和仓管以及各供应商打交道，严重影响进度。所以巨能索性下令，要各施工单位和物料供应商，各派一人去现场协调。

    直到前期工程顺利步入正轨。

    也就是说，去了之后，何时能回来，未知。

    陈宇很无辜：“这个，是顾津岩自己决定的！毕竟整个项目部都归他管，我也不好插手太多！我开会的时候也反对的，毕竟马上快放假了，总不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在那边过年吧！再说了，那边工地上都是一群大老爷们，你这一呆几个月，不是羊入虎口嘛！”

    白露没心思开玩笑：“非要派我去吗？那公司那边的工作怎么办？”

    “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不光是我，连方靖和杨译都提出异议的，毕竟要论执行力和工作能力，采购部没有谁能比你更让人放心！你的岗位特别重要！可是顾津岩说，正因为如此才派你去，你对公司各部门，包括客户和供应商之间的协调流程都很熟悉，应对起来可以节省不少中间环节！”

    “这是什么破理由！”白露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发配边疆呢！”

    其实陈宇心里也犯嘀咕，他是越来越看不懂顾津岩了。说他对白露全然无情吧，平时跟个望妻石似的，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她身上，听到任何跟白露有关的事，都十分专注；可是说他用情至深吧，他指派起活来又六亲不认，一下子把人打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要知道，这个季节，XJ可是零下二十多度，项目早就停工了，都是进行室内的基础搭建，巨能提出的问题，电话沟通协调也是可以解决的，哪里需要特意派个人过去，还单单只派白露。

    谷雨这分明就是找个理由把人支走，可是，具体内情他却不肯说。

    “白露，你放心！那边的出差补贴是三倍，衣食住行全部报销，公司已经安排好住的地方了，你安心呆着吧！”陈宇宽慰道，“公司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你手头的工作已经分派下去了，他们几个如果忙不过来，就找我协调好了！”

    这是要架空她？

    白露很不安。谷雨到底在搞什么鬼。

    忐忑不安地挂了电话，也没理出头绪，她呆坐了半天，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又被一一否定。

    她不确定是不是和顾芯有关系，是否因为顾芯的要求，他不得不做出妥协。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顾芯再厉害，也不能左右非奥索的人事决定，奥索又不是他们费氏的产业。

    她承认，她其实越来越看不透谷雨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看透过。

    但是，纠结这些没有意义，至少她可以肯定，谷雨不会伤害她。

    想了想，只好先做准备工作。

    华南的冬天不太冷，所以这次出差，她没有带太多的厚衣服，出发的时候穿了一身羽绒服和一件羊绒打底衫，行李箱里没有别的厚衣服，她想了想，跟高岚叶联系，让她去家里收拾几件厚衣服，直接寄到巨能在WLMQ的办事处。

    高岚叶在电话里直骂街，她分析了一下，觉得谷雨这是在故意给白露上眼药水，那边出差条件艰苦，公司男同事都不愿意去，他就是要白露主动妥协，乖乖回来求他，到时候他就可以趁机提出条件。

    白露觉得，高岚叶自从和陈宇感情重温之后，智商直线下降。

    “你没事少看言情小说，跟这儿写电视剧呢！”白露吐槽道，“陈宇的恋爱脑传染给你了？”

    “去你的！”高岚叶骂了一句，“那你说，他为了什么？你等着，我明天就去公司堵他，我倒要当面问问他，安的什么心！”

    “不用！这事你别插手！”白露咬牙切齿，“你放心，我去了肯定很快就回来！腿长在我身上，他不让我回来，我就不回来了？等我回来再处理！”

    高岚叶想了想：“好！那让他的小命多留几日！”

    白露到后半夜才睡，把电脑里的工作资料汇总分类，一一发给几个下属，日常工作如果需要处理，该找哪个部门，现阶段工作还有哪些需要跟进，写的十分详细。抄送了一份给陈宇和谷雨。

    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微信里有一条未读短信，是谷雨发来的，长长的一段话：出门在外，自己照顾好自己。那边的酒店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子也以你的名义租好了，新买的滑雪服会送到酒店，那边天气冷，多注意身体，有任何需要跟我说，我会安排。你安心呆在那里。

    发送时间是凌晨三点四十八分，她发完邮件后两分钟。

    白露心中五味陈杂。谷雨莫不是有人格分裂吗？明明白天给她打电话态度冷的能结冰，又发这样的消息，处处透着关切。

    她愈发肯定，谷雨把她打发到XJ，就是和顾芯有关，或许是不想让她和顾芯见面，或许是在回避什么。

    可是，顾芯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他忌惮成这样？

    这些问题可能永远都没有答案。

    XJ项目部的条件，比想象的要好很多。冬天户外工作成本很高，又逢年底，除了一些扫尾工作，一点都不忙。

    白露到了一周左右，仓库和物流的问题就协调好了，她顺便帮着巨能项目部的人，把仓库的物料整个盘点了一遍，眼看便到了小年夜。

    外面地上堆着厚厚的雪，屋子里暖意融融，十分惬意。

    除了仓库和食堂留守值班的人，和办事处几个长期驻扎的外派员工，整个项目部看不到几个人。巨能的郎总，和其他几个一起来出差的供应商负责人，都回内地过年了。白露想着，即使回去可能也会被谷雨以其他理由再发配过来，况且她没有家人，每年过年都是一个人，顶多初三的时候，跟高岚叶一起吃顿饭。

    所以她其实一点也不喜欢过年，反正是孤零零一个人。索性就留在了WLMQ。

    巨能还有两位女同事没回去，一位姓张，负责电力工程维护，另一位姓王，负责IT，都是重要岗位，离不开人。白露便跟着他们，一起在项目部的工棚里跨年。

    七八个人分工明确，食堂的师傅负责大菜，三位女同志负责和陷包饺子，其他男同事负责清场，把一间闲置的办公室腾出来，摆年夜饭。

    白露站在屋子里，一边包饺子，一边和几个人闲聊。

    “哎，白露，你在外面过年，你老公没意见？”张姐很热心地问，一口东北大碴子味。

    白露笑笑：“我还没结婚！”

    一句话成功引起其他几位男士注意，张姐心领神会，继续追问：“哦，那有男朋友了吗？”

    白露顿了顿，摇摇头：“工作忙，哪有时间谈啊！”

    顿时，在旁负责打下手的男同事眼睛都亮了。他们几个总是驻外，天南海北地跑，这个项目呆两年，那个项目呆半年，就算谈恋爱，也是不稳定。所以，驻外的员工基本是单身，或是已婚轮岗。

    平时很少有机会接触单身女性，乍然间遇到一个单身美女，自然十分上心。

    张姐大约四十来岁，丈夫也在巨能，不在一个部门，但也是项目部，多数时候都是夫唱妇随。自己婚姻还算圆满，自然就十分乐意做保媒拉纤的事。

    她朝身后几个男人看了看，几双眼睛饿狼似的在白露身上扫来扫去，她没好气地瞪了瞪他们，打趣道：“哎，我说你们几个都克制点！别看到美女就跟狗闻着肉味似的！我们小白才看不上你们，都死了心啊！”

    几句话，顺利让白露红了脸，众人哄然大笑，打着哈哈过去了。话虽这么说，但张姐显然不这么认为，凑过来悄悄问白露：“哎，要不姐给你介绍一个？”

    白露急忙摆手：“不用了张姐，我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女人哪有不结婚的！你放心，不是这几个臭小子，是我们总公司的，也在采购部，小伙子人特别棒！工作也稳定，离青城也不远！我回头找张照片给你看看！你要是有意，就跟姐说，姐来安排！”

    白露觉得，她有点架不住这份热情。

    好在话题很快被岔过去，食堂的师傅过来招呼，说晚饭已经上桌了，过来催饺子。

    众人手忙脚乱，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年夜饭。

    白露没有住在项目部的宿舍，但也没有住进谷雨安排的酒店，他订的是个套间，超标了。白露不愿意花他的钱，便退了重新开了一个标间。

    酒店离项目部有点距离。开车差不多要两小时，地上积雪很厚，白露不敢开太快，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孤寂的身影，站在花坛前。

    白露的车灯打过去，他不太适应地抬起手挡住眼睛，嘴里叼着烟，一副落拓不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