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聊！”谷雨朝白露身后看了一眼，“不然一楼的邻居该骂人了！”

    白露气结。

    这栋楼的邻居大部分都认识，她不想成为他们的谈资，只得跟着谷雨上了车。

    谷雨开一辆烟灰色x5，白露想起高岚叶说的，他的继父是费东昌，家财万贯，对他也很好，但开的车却很低调。

    也许是不同场合配不同的车吧！

    白露暗想，就像不同场合需要搭配不同的衣着一样。她知道他从前的底细，他自然不用伪装的高高在上。

    车子隔音很好，密闭的空间隔开了外界的声音，连细微的虫鸣都听不见，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白露低着头，努力和他保持距离，但车厢就那么大，再躲能躲到哪里去。她暗暗握住了副驾驶的门把手。

    谷雨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安慰似的说道：“你放心，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白露一副并不相信的神情，谷雨也不废话，直接启动了车子，惹得白露一惊：“你，你，你要干什么？不是说只是聊聊天吗？要带我去哪里？”

    她以为只是说几句话可以把他打发走，所以没拿手机。如果有事连按个报警电话的机会都没有。

    谷雨见她一脸防备，有点受伤，却不想多解释，只是低声说道：“等会儿我会把你安全送回来的，现在你陪我去个地方！”

    白露还要追问，他直接使出杀手锏：“到了你就知道了！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亲你了！”

    白露悻悻闭嘴，索性把头别过去看向窗外。

    谷雨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果然，还是这种无赖手段对她最管用。

    车子出了小区便朝主干道驶去，一路往东上了高架，渐渐出了主城区，往城南方向开。

    看着窗外的夜景，和渐渐稀疏的楼宇，白露眉头越皱越紧。似乎猜到他要去哪里。

    车子在一处新落成的楼盘门口停下，大概是刚交房，小区里几乎没什么人，岗亭上前查看，见是谷雨，立刻眉开眼笑：“是顾先生！这么晚了您还过来？”

    谷雨点点头：“是的！今天送家具，我来看看！”

    “是的！管家已经处理好了！您有什么需要再和我们说！”

    “谢谢你！”谷雨礼貌的笑笑，摇上车窗，径自驶向地下车库，兜兜转转，在一个单元楼前停下，这才熄火，努了努嘴：“到了，下车吧！上去看看！”

    白露思忖着，原来他今天说的送家具不是借口，还真有其事。

    小区的房子清一色都是六层高的小洋楼，环境很好，楼栋并不多，统共也就二十栋楼。谷雨的房子在第三排最中间一栋，独立电梯直上顶楼。

    谷雨细心地开了所有的灯。

    房子已经装好了，布置的也差不多了，家具家电一应配备齐全，只是色调非灰即白，冷冰冰全无一点人气。

    白露不敢四处乱转，只是站在客厅中央，尽量离得谷雨远一些。

    “这是我准备的婚房！”谷雨看了一圈，跟她介绍道，“你觉得怎么样？”

    “顾总准备的，自然是好的！”白露冷冷地说，“至于好不好，您应该问问您的未婚妻！”

    谷雨笑笑，也不生气，慢慢走过来，将她逼到角落里，一把圈住：“所以我问你啊！在我心里，你才是我未来的妻子！”

    他离得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白露突然很愤怒。猛地一把推开他：“谷雨，你玩够了没有？”

    谷雨一愣：“我玩什么了？”

    “你是不是觉得，让我为你心动、为你难过，被你撩拨得不可自拔很有意思？五年前你已经得手了，我也很受伤，我好不容易摆脱你的影响，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谈恋爱，你又出现了，还跟我说莫名其妙的话，你都要结婚了，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谷雨没有想到白露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些无措，他自嘲地笑笑。

    “谁跟你说，我要和她结婚？我很久之前就说过，我这辈子只会娶你。这套房子是我用自己的积蓄买的，还没有办产证，我想写你的名字！”谷雨说的很郑重，他揉了揉眉心，觉得他跟白露之间的误会，需要现在立刻马上说清楚。

    不然，还没等他计划实施，她恐怕都要恨死他了！

    白露有些动容，但也只是一瞬间：“我有房子，谢谢你的好意！”

    谷雨不在意，认真的问：“白露，我想问你，你当年，真的爱过我吗？”

    白露闭上了眼睛：“事到如今，纠结这个没有意义了吧！”

    “有意义啊！最起码，可以说明，我在国外这五年，没有白白煎熬！”

    “我当年在学校设计的智能大桥拿到了创新大赛一等奖，这个，你是知道的！”

    白露眯了眯眼睛，不知他旧事重提意欲何为。

    “就是因为这个奖项，改变了后来的很多事。”

    谷雨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解了衬衣的袖口，开始讲故事。

    “当时英国一所技术研究室的负责人找到我，说他们对这座大桥的设计方案很感兴趣，希望和我合作。起初我以为他们是要买我的专利和技术，当时，没多少钱，可能也就二十来万吧！可是我很高兴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二十万可以让我付个首付，买套房子，和你有个真正的家，所以我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可是后来签合约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要的不是专利，而是我！他们愿意提供我去英国留学的机会，所有的费用他们承担，并且不强制我一定要为他们效力。我很奇怪，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免费的午餐呢！”

    “后来我才知道，是顾芯在背后指使这一切！顾芯，你还记得吗？”

    谷雨抬头，湿漉漉的眼神望着白露，白露不说话。

    她当然记得，三年前，这个女人从大洋彼岸打来电话，告诉她，他们母子团聚，谷雨进入了国外一家大公司任职，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了，请白露以后不要来打扰他们母子的生活。

    随后白露的账户就多了一百万。

    英镑。

    “她是我妈妈！”谷雨见她不做声，自顾自的说，“她没有失踪，她只是抛弃我了。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她会有今天，嫁了一个有钱人，有钱到我无法想象。那个实验室，就是她丈夫资助的，所以负责人对她言听计从！从大赛获奖开始，她一步一步设下圈套，让我心甘情愿的走进去，这样的好手腕，我一个毛头小子，怎么可能玩的过！”

    白露神情有些松动，这些她之前并不知情，她听到的流言是，系里本来有两个出国保送的名额，谷雨因为英语不过关，并不在保送的名单里。如果不是系主任的女儿喜欢他，宁愿自费也要和他一起出去，所以他是靠着系主任的资助才得以出国的。

    她一直不相信谷雨是个负心薄幸的人，国内也有很好的前程，不一定非要出国才能实现。何况，他都不肯多花她的钱，怎么可能接受系主任的资助呢？难道真的因为他的女儿吗？

    谷雨刚走的那段日子，学校正好放暑假，她没有同学们的联系方式，只能四处打探，得到的消息零零碎碎，拼在一起像一副残败的旧画。

    她为他找过很多理由，他就算真的不爱她，但至少他们还是亲人，等他到那边安顿好了，一定会给她打电话。

    她等了很久，音信全无。

    “你当年为什么要不辞而别的？”她问出了五年来最想问的一句话。

    谷雨抬头一脸诧异：“不辞而别？我给你留了联系方式，还留了信，你没收到吗？”

    白露愣了一下：“是个邮箱吗？我收到了，可是发出去从来没有人回！至于信，我没看到！”

    谷雨顿住，皱着眉头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和白露之间没有秘密，所以到了国外，他第一时间注册了手机号码给白露打电话，可总是无人接听。发邮件也无人回应。

    他试图联系过同学，他们说，白露去过几次学校，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其实心中有愧，起码顾芯的事应该早点告诉她，走的匆忙。竟连好好告别也没有来得及。

    他想，既然出来了，总得混出点样子才能回去。

    可是，他想她呀！想到每晚都无法安然入睡，无数次睡梦里都出现白露的身影，他抱着她，可是稍稍用力便醒了。他只能没日没夜地学习，他想，他要赶紧出人头地，早点回到她身边！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对谷雨来说，没有白露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

    尤其是，顾芯总要插手他的事。

    最初的时候，有关白露的消息，他都是从顾芯那里得到。后来无意中得知，费东昌和高振邦交情匪浅，他才借机联络上了高岚叶，才发现，顾芯说的，和高岚叶说的有很大偏差。

    他当然选择相信高岚叶。

    可是高岚叶本就不喜欢他，对他的消息也不是每次都能回复，他问十次，她才回一次，十分敷衍。

    “当年我走的匆忙，顾芯办好留学手续前后不过一个礼拜，我根本来不及等你回来，亲自道别。所以我只能托同学给你带信！”

    “匆忙到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是吗？”白露觉得很可笑。

    谷雨无语，这点的确是他的错。他没有勇气跟白露说，那个抛弃他的女人回来了，还要带他出国，可是，他不能带白露一起出去。

    他该怎么说？

    求白露等他？还是求白露不要轻视他？

    他知道他会回来，可是这个期限是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他只能什么也不说，只在信里一个劲的告诉白露，他很爱她。

    年少的情感很炽烈，可是也很苍白。

    “好了谷雨，我知道了你当年出国的真相，我也明白，你在为当年出国而没有选择我耿耿于怀，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要走，我早就看开了。现在我们各自回到了原本的生活轨迹，你和你母亲母子团聚，你有自己的责任和命运，而我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不想再轻易改变了！今天你带我来这里，说实话我很感动，但是人不能只靠感动活着，还有很多现实问题要去面对！所以以后，这种话就别说了！今天我们解开了五年前的心结，也为从前的感情画上句号吧！”

    白露心里的谜底已经有答案，不管是真是假，她都愿相信。因为时至今，真假已经不重要了。

    谷雨一脸难以置信：“不是的，白露，我不是要画上句号，我是要重新开始，我如果是跟你画上句号，我为什么要回来？你不明白吗？”

    “可是谷雨，那都是过去式了！我们都学会向前看吧！”

    谷雨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寒心，叹了一口气：“顾芯说的没错，白露，你果然不爱我！”

    白露的神情，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变色，她伪装了一晚上的平静面具，仿佛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她努力平复心情，告诫自己他这是激将法，不要理他，否则正中他下怀。

    可是，嘴巴却不受大脑控制，猛地质问道：“我不爱你？什么是爱啊，非要为你死去活来才叫爱那？非要被你伤透心，还死缠烂打才叫爱吗？还是说，你就是喜欢看不同的女人，为你伤心难过，被你耍的团团转？谷雨，你不用拿话激我，爱不爱你，是我的事，轮不到别人来说！”

    “那你爱我吗？”谷雨打蛇随棍上，抓住关键词，步步紧逼。

    白露也不遮掩：“曾经爱过，很爱很爱。”

    “现在呢！”

    不爱！

    白露咬着嘴唇，那两个字却迟迟无法说出口，谷雨看她的反应，满意地笑了，慢慢走过来：“白露，我知道的，你不会忘记我的！”

    他走到面前，目光扫过她露出的一截洁白的脖颈，厚厚的家居服遮盖不住曼妙的身材。

    他曾经为之着迷和疯狂，又怎么可能容忍别的男人觊觎？

    白露注视着他的目光，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可以在他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身影。那里面的含义她再熟悉不过。从前厮守的时候，她也曾在那样的眼神中沉沦。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过该多好！

    “时间不早了，送我回家吧！明天还要上班！”白露偏过头，躲过他凑近的脑袋。

    谷雨如被泼了一盆冷水，顿时迤念全无。他一拳捶在墙上，恨恨地说：“白露，你果然还是知道，该怎么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