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柳长青回来的时候，打了一壶小酒，进门的时候，都是哼着小曲儿的。

    陶氏让二妮儿给他摆酒，又拿了一碟水煮毛豆出来。

    她还是免不了抱怨道：“这不年不节的，突然喝起了酒。

    给你送菜的篮子，又忘记带回来了，酒倒是没忘记。”

    “你知道什么。”柳长青一把抱起准备吃饭的柳明珏，放在腿上。

    在他不满中，努力诱哄道：“今儿六娃可是让我大吃一惊呢！乖儿子，咱再算几个。”

    柳明珏佯装不知的咬住勺子，犹犹豫豫的对着柳长青殷切的目光，点了点头。

    陶氏把菜都给摆好，纳闷：“算什么？”

    “一天二十三文钱，十七天是多少文？”柳长青问道。

    陶氏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站在旁边看着。

    柳明珏飞快地答道：“三百九十一文。”

    柳长青当即大喜，一把举起柳明珏，在空中晃悠了两下才放下来。

    “这有啥大惊小怪的，六娃打小就会算数，你一直没发现而已。”

    陶氏翻了一个白眼，擦干手，端起碗吃起饭来。

    柳老爷子也有惊奇，但是老人历来很沉稳，不过，一张老脸也笑成一朵菊花，“六娃周岁抓了笔、书，肯定很聪明啊，这有啥好说的？”

    三四五惊呆了，筷子啪嗒掉了下来，二妮儿把筷子捡起来拿到灶房清洗过，再一一递给三个弟弟。

    柳长青迫不及待地问道：“咋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陶氏得意地瞥了他一眼，“你又没问，再说，我一天天的都在卖米糕算账，早忘记了。”

    柳长青微恼道：“你这娘们儿。”

    “咋地？不省忘记啊？”

    柳长青摸着柳明珏的脑袋，稀罕得不行，“诶呦，六娃什么时候会算数的？他不打算盘就会算？”

    陶氏不紧不慢地道：“瞧着你天天算账，他跟旁边学着呢。”

    “今儿他跟着二妮儿一道给我送饭，我恰好给苏老爷算账，我还在打算盘呢！

    这小子就算出来了，把苏老爷都给吓了一跳，我一开始还以为这小子给我捣乱呢，一算，诶，还真是！”

    柳长青说到兴奋头上，一小盏酒一饮而尽，二妮儿又给他续上。

    三娃柳明珂稀奇地摸了摸柳明珏的脑袋：“这脑瓜子咋长的，脑袋里头是长了个算盘不成？然后哩？”

    “然后啊，我就考了考他，他没二话就给我算出来了，我还得好好想一下呢！

    苏老爷直夸他机灵，说我后继有人，还给了六娃十多文买糖吃呢！

    诶，像我像我，以后做个账房先生是不成问题了。”柳长青好不得意，有什么比孩子出息，更让一个父亲高兴。

    一家人都是笑得瞧不见眼。

    陶氏忽然道：“那十多文钱呢？”

    柳明珏窥着柳长青暗笑，果然不管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男人藏私房钱都是不行的。

    “你不会都买酒喝了吧？”陶氏眯起眼睛，大有给你好看的架势。

    柳长青从袖子口袋里掏了掏，尴尬道：“在呢在呢，这钱没填着一起买酒。”

    柳长青把钱都给掏出来了，也没多说什么，只叹息一声。

    陶氏落座之后，“你自己留着吧。”就着萝卜干吸了口稀粥。

    一家人吃完了饭，柳明珏想起口袋里的叮叮糖。

    放下饭碗，啪嗒啪嗒跑到灶屋，递上自己的叮叮糖：“娘，吃。”

    陶氏正在烧水，望着他孺慕的眼神，舍不得对小儿子发火。

    转头去堂屋问二妮儿：“谁给你们买的叮叮糖？”

    二妮儿道：“是沿江村姥爷家那边的古叔父。”

    陶氏又道：“以后少拿别人的东西，吃人嘴软。”

    二妮儿用力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陶氏回到灶间，对柳明珏道：“娘不吃，六娃自个吃吧。”

    “我想给娘吃。”柳明珏笑嘻嘻地把糖塞她嘴里。

    陶氏心里头软乎乎的：“娘不爱吃糖。”

    柳明珏不信：“娘骗人，你爱吃糖的，娘喜欢吃甜的。”

    陶氏喜欢吃甜滋滋的东西，这是柳明珏发现的，这个时代糖盐什么的都是珍贵物品。

    她喜欢吃，也没法畅快吃，就是有一回柳明珏看她在舔包麦芽糖的油纸。

    陶氏愣了愣，这连枕边人都没瞧出来的事儿，竟是被四岁小儿给看出来了。

    一时间心里头真是五味杂陈，软乎乎的，果然自个儿老儿子更贴自己的心。

    陶氏道：“先把叮叮糖给放碗里吧，娘待会儿再吃。”

    柳明珏才欢喜起来，把叮叮糖放碗里后，就出去了。

    ......

    自从柳明珏展示出自己的计算天赋，柳长青时不时就练一练他。

    这些日子装成算数小神童，成效并不大，柳明珏如今才知道读个书有这般难。

    从市井之言中略知几分，在古代读个书当真是能穷极家财，若是考取了功名，倒也罢了。

    若是毫无建树，又无以为生，便是穷极一生。

    寻常人家大抵是负担不起这样的代价，学堂巷有位老顽固，是个老童生。

    考了一辈子科举，都没有考中秀才，因为学费低廉，好些人家都会把孩子送他那儿去学几个字。

    柳明珏不知道自己在科举这条路上，是否通畅？

    亦是给自己设定了时限，若是到了二十岁都中不了秀才，便当账房先生，再做点小生意。

    虽没有士大夫的地位高，但有钱即能让后代继续科举，也能让家里过上稍好的日子。

    况且父母还有那么多孩子，也不可能一直供养着自己。

    柳明珏每日起来都会做俯卧撑，练八段锦，在家人看来，柳明珏就是在玩。

    实际上他在锻炼身体，为了以后的科举做准备工作，一开始只能做几个，后来一点一点的慢慢增加。

    天气渐暖，柳明珏身上活泛了，和哥哥们在外面跑两圈就出了一身汗。

    难受的是，十天、半个月才能洗一回澡。

    水能去江边挑，烧水费木柴，柳明珏每回提出要洗澡。

    陶氏都会纳闷地说：“这不五天前刚洗过，天还冷着呢，身上痒，娘给你用温水擦擦。”

    所以柳明珏迫切希望夏天的到来。

    天热的时候，洗点冷水澡也没什么。